第十章 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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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阴风带着霉味涌了出来。

    叶北深深吸了一口气。

    要房子的味道,是堪比老坛酸菜牛肉面。

    进门处是一条狭窄的玄关走道,地台很高,看上去当年贪污腐败的老干部还有闲钱在地板下边铺了一层活性炭。

    墙皮落了七七八八,能看见几只红袖章挂在墙上,叶北辨出上面还写着村委会生产队的字样。

    往前是内门,门旁放着一个红色的楠木桌,叶北往里看去,是个神龛,里面的神仙像已经不见了,当中的果盆空空,两侧还留有蜡烛燃烧殆尽的蜡泥。

    叶北往右边看,是空荡荡的厨房,灶台和原本放冰箱的位置现在干净得连老鼠窝都没有,橱柜的门半掩,洗台的水龙头生了锈,往下落着点点水露。

    “喔,挺有钱啊,现在还没停水,水费交得够足的。”

    叶北喃喃道,到了洗台前拧开了水龙头,洗了把脸,也洗去了一路上泥尘。

    干完这些事后,他推开内门的纱窗门,来到了客厅。

    一进客厅叶北整个人都感觉不对了。

    “这布局好奇怪。”

    由于职业特殊,不算风水师出身的叶北知晓一点房屋布局的常识。

    这客厅连着一楼的主卧、次卧、浴室和厕所,还有二楼楼梯,但本身没有任何窗户,只能依靠厨房的换气扇和楼道窗来采光通风。

    客厅也是空荡荡的,家具早就叫人搬空,唯一留下的只有头顶的三处吊扇,墙上的还留有挂画的灰尘印。

    叶北又依次去其他房间搜索了一遍,一无所获之下,他踏进了次卧。

    次卧里的鬼哥哥已经不见了,看房间的格局,应该是以前老干部女儿的屋子,只剩下了一张木板床,也不知道鬼哥哥趴在床下是为了什么。

    叶北也朝床下看去。

    黑漆漆的

    叶北打开了的电,床下结了蜘蛛,好不容易才摸到了某样东西。

    ——那玩意叫他哭笑不得。

    是一条熊印花的内裤。

    看款式和脏旧程度来,像是千禧年左右的存货,应该是家具变卖时主人遗落在床下的东西。

    “咯咯咯咯”

    异响传来。

    叶北眉头一皱,回头看向次卧的门。

    门半掩着,刚才的鬼哥哥正趴在门边,探出半个脑袋,一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叶北中的内裤。

    由于客厅采光极差,见不着太阳的灵体此时愈发显眼,叶北能清晰地看见他结了汗珠的发丝,脸上的表情鲜活动人。

    “喂。”

    叶北开口想叫住鬼哥哥,可这家伙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不为所动。

    “能话嘛?”

    他又问,四顾之下,夏季午后的空气逐渐变得闷热起来。再看次卧窗上,叶北擦拭窗户留下的印,正慢慢变得模糊不清。

    叶北害怕吗?

    他并不害怕。

    要问为什么?

    鬼有什么好怕的——

    ——自,叶北就能看见这些阴间的客人,估计某天看不见了,他才会开始害怕。

    畏惧源于未知,人类自身丰富的想象力会放大内心的不安,从而变成攻击性极强的忿恨与惊恐。

    要是哪一天叶北的金库里空荡荡的,还不晓得偷是人是鬼,叶北才会产生下个月吃什么的恐惧感。

    此时他只想从这位过路客身上得知有用的信息,好奇心早就压过了恐惧感,哪里晓得什么叫害怕。

    “能听懂人话吗?”见过路客没有反应,叶北提着嗓门喊了一句。

    过路客浑身一个激灵,仿佛刚睡醒。

    “咯咯咯”

    他的喉咙里传来意义不明的嘶声,就像是生前被人扯掉了气管,只能发出这种声音来,满脸的防备之意,可叶北中的熊内裤死死引去了他的注意力。

    叶北比着势:“你想要,这个?”

    过路客皱着眉,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叶北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在过路客看来,表情简直比鬼还可怕。

    “你给我人话,不然”

    他两拉着内裤的边角,将它拉伸,绷紧。

    “这条伊拉克级战损的限量未成年少女原味内裤”

    “咯咯啊!咯!”过路客神情激动,一下子推开门,又不敢冲进来,在门前抓耳挠腮。

    叶北这才看清过路客的样子。

    三十岁上下,没有胡须,眉毛很粗,三角眼凶相十足,嘴唇很厚,脖子下有一条深深的疤,死于割喉。

    看来不出话了呀。

    不过叶北也有办法。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听懂了就点头。不许谎,不许作,要我知道你在骗我,这内裤你别想要了。”

    过路客点点头。

    叶北问:“一个月前到的这儿?”

    过路客点头。

    看来委托的没错,是这个月发生的异常,和原主人无关。

    “和主人家认识?”

    过路客摇头。

    叶北心想,果然是借住。

    “要内裤干嘛?”

    这问题显然超出了点头摇头的范畴,过路客一脸茫然,不知如何作答。

    “不好意思。”叶北换了种问答方式,他挽起袖口,露出其中的纹身。

    过路客一看,仿佛见了天敌,吓得魂魄都难以聚形,眼看要逃。

    叶北喝道:“站住!你内裤不要了!?”

    过路客刚逃出去没两步,一个大回环又飘了回来,眼巴巴地瞅着叶北。

    叶北:“认识这纹?”

    过路客摇头。

    “嘁你怕它?”

    过路客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这么问下去不是个事儿呀。

    叶北心想,考量着得失,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快要落山,自己和这游魂野鬼僵着收获甚少。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罐忘忧茶,拧开了瓶盖。

    过路客嗅见那味儿,眼睛都直了,喉头的疤痕跟着骨节耸动,直愣愣地飘了过来。

    叶北抓准会,往鬼老哥嘴里灌了汤。

    再看鬼老哥一罐茶汤下肚,气色也不像初见时惨厉,喉头的伤口随着忘忧之效发作,修复完灵体,伤口也一并也被灵体所忘记。

    “艹爽!”鬼老哥终于吐出一句人话来。

    这家伙是喝得爽了,可叶北中的存货也所剩不多。

    “兄弟,这什么玩意儿?”鬼老哥神清气爽之余,下半身也凝练成型,彻底变成了实体。

    叶北嫌弃道:“你先找条裤子。”

    只见鬼哥哥心念一动,一条蓝色的工装裤攀上他的灵体。

    “e=(?o*)))唉,谢谢啊。”鬼哥哥道谢之余,还报了名讳:“兄弟抬一,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叫我刘就行,以后要有什么能帮衬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叶北扔了茶罐,给自己点上烟,又递给这刘一根,续上火。

    叶北问:“什么时候死的?”

    “零七年。”

    刘还记得眼前之人过,不多,不错。

    “怎么死的?”

    “上门讨薪,被施工队老板雇了二五仔,把我灌醉了,割了喉咙。”

    “案子结了吗?”

    “结了,主谋和共犯都判了死刑,我还去现场看了,一枪一个,爽!”

    “为什么还飘着呢?想在人间过多久?”

    “这不是没人来领我走嘛——”刘挠了挠头,“——我寻思没人领我,就继续飘着呗,看看美女洗澡,虽然死后没了雀儿,过过眼瘾也好。”

    “你还真是个色中饿鬼啊。”

    叶北领着刘上了二楼,边走边问。

    “牛杨村里死了家禽?是你杀的?”

    刘连忙矢口否认:“不是!我可没害过人!我也不敢害人呀!”

    叶北捂着脸,看来这钱是难赚了,一遭走空,家禽犯病,显然是村民自己的疏忽。

    一人一鬼停在阁楼外边。

    叶北扬了扬里的内裤。

    “好,最后几个问题。”

    刘佝身笑道:“诶,您。”

    “灯笼是你挂的?”

    “对,喜庆嘛,我是过年时死的。”

    “麻将呢?”

    “自己和自己玩儿,一个人太寂寞了。”

    叶北卷起袖子。

    “见过这纹吗?”

    “没见过!”刘做惊恐状。

    “没见过为什么怕它?”叶北皱眉道。

    刘支支吾吾道:“不晓得就像是我活着的时候,会怕鬼一样,做了鬼,它就是天敌贵人您可千万别碰我,我怕碰上了,就魂飞魄散了。”

    叶北:“你知道司马瑶吗?”

    “没听过”刘满脸迷茫。

    “啧。”

    一无所获的叶北只得作罢,搜查完二楼最后一处阁楼间之后,叶北将内裤扔给了色鬼刘。

    看灵体双捧着熊内裤,捂上脸狠狠吸了一口,脸上尽是满足之意,叫叶北一阵恶寒。

    “好了,你该走了。”

    “去哪儿啊。”刘疑惑道:“贵人,我飘了好久,听衡阴城里的人,有个本领高强的茶先生,专门抓游魂来炼法宝,段残忍得很,这才躲着人家来了郊区我没地儿可去了呀。”

    “我就是茶先生。”叶北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早点去投胎吧。在人间呆得久了,心头烦恼越多,你就越容易变成妖怪。”

    “茶先生”

    刘迷茫地盯着里的内裤,仿佛内心执念去了大半。

    “茶先生,你和传里的不一样。”

    叶北这昼伏夜出的习性,还有脸上的疤,奇怪的行为举止,在常人眼中自然没什么好名声,只是这鬼魂的情绪也太激动了些。

    “你是个好人呀!”

    在那狂热粉丝扑上来之前,叶北的右就按上了过路客的脑袋。

    可是——

    ——看那过路客的眼神逐渐清明不定,仿佛中了催眠咒一样。

    叶北这才发觉,自己的臂上,有灵体的辉光隐隐浮动。

    一片片玉质鳞片如雨后春笋长了出来,再看过路客的眼神就如同喝了孟婆汤一样,变得安详平静。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看过路客的半个身体沉进地板,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这是?”

    叶北看着双掌心,开合不定如同莲花花瓣一样的鳞片,它们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仿佛在呼吸。

    “学会了失忆拳法?”

    显然,能熬制出孟婆汤的玉佩,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了。

    傍晚,他匆匆赶回了牛杨村村委会。交付完任务报告,让村民们自己做好禽类防治。又回到了五的纸扎铺。

    “陈五!”

    他急匆匆地冲进门去,怎料又遭一记重击。

    看灵庙中供奉的一座观音像,中宝镜射出一束刺目神光,直接命中了叶北的眼睛。

    叶北只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被烧坏了,魂魄一下子蹦出了身体。

    “又来?”五哥这才跑出门来。

    等叶北的灵体回了身,他一个趔趄挂在门槛上,中落下一张纸。

    纸上描绘着玉佩的样子。

    “帮帮我查查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