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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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辉离开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寂静。

    黎若谷一秒也等不了,走到病前,霍地扯下被子,“你发烧别这样捂着——”话没完,一个东西在他扯被子时抖落出来,掉到地板上。

    “啊!”赵宁静紧张的趴到床边。

    黎若谷比她快地蹲下身,捡起地板上的,正要递还给她,却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他收回,看了一秒,又看向赵宁静,“你在页上搜索我?”

    赵宁静索性翻过身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你怎么不话?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我就行了,这上面的信息都不准,”黎若谷看了一眼,“这是谁编辑的?我什么时候做过量子引力了?外行!”

    他往床边一坐,拍拍赵宁静的肩膀,“你怎么还捂着自己?”

    赵宁静的肩膀一耸,抖掉他的,嗡嗡的鼻音从枕头缝隙里泄露出来,“别管我,太丢人了。”

    “丢什么人?”黎若谷,“丢人的都走了。”

    “我是我!”赵宁静憋不住了,翻过身坐起,两捂着脸,“我居然以为你是写那个稿——你当时是不是在心里我是草包?”

    “我没有,那时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你跟我解释我也不会懂,我读书时最好的老师也就是个博士——”赵宁静呜咽地,“一屋子人,谁能比我更丢人。”

    “你别这样,你又没学过,丢人的是跟在我身边学了几年还什么都不懂的学生。”

    “你再下去,我真的——”

    黎若谷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捂着脸没反应。不由得伸出去,把她的拿下来,露出一双晶莹湿润的眼睛。

    他不由得一愣,“你哭什么?”

    她也不遮了,眼睛泪蒙蒙地问:“ucsb是什么学校?”

    “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我在那里的一个研究中心做了两年的副研究员。”

    “mit呢?”

    “这个你不会也没听过吧。”

    “我是问你在那儿做什么?”

    “博士后。”

    “这不和页上编辑的一模一样,哪里不准了?”

    黎若谷盯着她,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我怎么觉得,你希望从那个资料上找出虚假不实的信息。我很差劲你才高兴吗?”

    “我没有。”

    “那就好。实话告诉你,我真正厉害的地方,这上面一个也没写。”

    赵宁静打了个响亮的嗝。

    然后她像被自己吓到了一样,坐着一动不敢动,脸色不安地紧绷着,突然身体又猛地一抽,打嗝声比上次还大。

    她崩溃得又喷出眼泪。

    黎若谷连忙把水杯递过去,她并不接,脸颊红得让他怀疑她是不是烧过四十度了。

    他没多想就倾过身,拿去贴她额头,有点烫,换了额头去贴。

    鼻尖相接,仿佛有一块磁石紧紧吸着两人。

    黎若谷的眼皮缓慢地向上抬,视线从她的鼻尖移开,脸往后退开了一寸,视线停留在她的唇上。

    这么近的距离,她闭着双眸,紧张的呼吸,急促的心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抿了下唇,脸往前凑了一下,嘴快要贴到她的双唇时,却犹豫地停住了。

    她睁开了眼睛,一语不发地望着他。

    黎若谷退开来,敞亮的光线进入两人之间。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口罩,一个罩到赵宁静的脸上,一个挂到自己耳朵上。

    “昨天晚上护士就发了这个,我给忘了。做好传染预防,我可不能也倒下。”

    赵宁静被口罩遮住了脸,只剩一双漂亮水润的眼睛露在外面,幽幽地注视着他。

    黎若谷被她盯着有些无所适从,局促地起身,“我跟博后还要讨论点东西,所以得去趟学校——”

    2得意门生

    黎若谷一到学校,就撞上师兄和宁辉在科大的中餐厅里吃饭。就餐的人虽然很多,却显得很安静,大家都习惯了低声交谈。

    “周末我想要回办公室加班,只需要在家里显得很烦躁就行了,老婆一走近,就抓紧时长吁短叹,坐立不安,过一会儿就可以顺利出门。”师兄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为什么要过一会儿?”黎若谷问。

    “我老婆的脾气很好,一般骂我个十来分钟气就够了,”师兄,“而且她很善良,不忍心把我的枕头扔到沙发上。”

    “我这个就难搞了,脾气古怪,也不好糊弄。”黎若谷,“还好我跟她解释过了,是有问题要讨论才出来的。”

    完扫了旁边的宁辉一眼。

    宁辉干笑两声,把脸藏到饭碗里拼命扒饭。

    师兄:“有事又怎么样?我周末到办公室也是去加班的,那还不是得老婆点头后,我才敢去。”

    “你这脊椎骨弯得,钢钉都支不起来。”黎若谷。

    “但我老婆已经娶到了,受法律保护。你的脊椎倒是笔直,八字还没一撇吧?”

    黎若谷把筷子插进饭碗里,“你赢了!”

    “你那是上香吗?”师兄盯着饭碗里竖起的筷子,白他一眼。转向宁辉道,“不对啊,你那篇文章有那么急吗?”

    宁辉眼角往下一垂,“不急。”完又被老板盯了一眼,他连忙改口,“有点急!”

    “还不是想快点把问题搞清楚,怕耽搁了他。”黎若谷。

    “呵呵——”宁辉只能再发出两声干笑,“是啊是啊。”

    “非得在吃饭的时候?”师兄斜睨他一眼,“那你还在这里闲扯什么,不赶紧讨论?”

    黎若谷盯着碗片刻,沮丧地往后重重一靠,“逼得我承认是找借口,对吧?”

    师兄和宁辉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色。

    黎若谷提起一根筷子,在桌上笃笃地敲了两下,看向师兄,“宁辉肯定把早上的事都跟你过了吧?”

    “咳——”师兄瞥了眼整个头都快伸进饭碗里的宁辉,“早上什么事——”

    黎若谷打断他,“总之就是她先是把自己捂被子里,又捂枕头里,”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然后就发现她居然在哭,怎么会是在哭呢?”

    “那你原本是怎么以为的?”师兄问。

    “我原本以为她在撒娇——”

    “噗——”宁辉从饭碗里发出一声笑。

    “她为什么要哭呢?”黎若谷皱着眉头,“我又没有像对学生那样对她过。”

    “这个问题你不可能搞明白,所以你还是别想了。”师兄。

    “为什么?”黎若谷不服,“你难道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原因,但是也理解不了。”

    “你能不能得明白点儿?”

    “等你哪天经受了挫折,或者是对谁产生了“望尘莫及”的心理,你才会明白。”

    “我为什么要对别人产生那种心理?就算有这样的人,比如爱因斯坦让我望尘莫及,可我也不会对着他的照片哭啊。”

    师兄长叹一口气,“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换什么话题?”

    “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差点就亲到了。”

    师兄愕然,“我问的是你和宁辉的新题目。”

    “我现在没心情讨论物理。”

    师兄流畅地切换到了新的频道,“为什么会差一点?”

    “她得的是肺炎,我要是被传染了,谁照顾她?”

    “你就没想过,也许在你的潜伏期她就痊愈了,然后她会来照顾你?”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

    “因为我老婆就是趁病毒感冒追到的。”

    黎若谷双目睁圆,直楞了几秒钟,突然起身,“我回医院了。”

    “吃完饭再走——”

    师兄的目光从他的背影收回,和宁辉嘲笑道:“这种行为是不是就叫刻舟求剑?”

    “哈哈——”宁辉的脸终于从碗里抬了起来,畅快地笑出声音,“那种时候,老板居然在纠结肺炎传不传染——”

    “我一点不意外。你的老板,从学术水平上来,是当之无愧的大神;但到恋爱经历,他连新村都还没出。”

    赵宁静吃完饭正在收碗盘,抬头就见黎若谷从外面进来。面上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等他垂首贴耳地坐在床边,显出不一般的乖觉,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纵观他从前咄咄逼人的历史,犯错还要强占三分理的傲慢性格,这么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你怎么了?”

    “没怎么。”黎若谷盯着她的脸看,越看神情越懊悔,“就是有这么个感觉。我正在看一部电影,遇到缓冲出去了一趟,回来还想接着看,却发现已经缓存记忆被清空了。”

    “什么电影?”赵宁静问。

    黎若谷犹疑了一下,表情很不自然地道:“爱——爱情片吧。”

    “你还看爱情片啊?”

    “头一次”黎若谷面向她,严肃地跟她道,“有个事要跟你坦白。”

    赵宁静的心头莫名一紧,“什——什么事?”

    “其实我刚刚是出去跟人吃饭了,并没有讨论物理。”

    “你出去吃饭还是工作,干嘛要跟我坦白。”赵宁静心一松,抽出一张湿巾,去擦吃饭的活动矮桌。

    “你不生气吗?”

    听到这么问,赵宁静纳闷地想,她为什么要生气?擦桌子的动作却一顿,抬起头看他,“心虚理亏”简直写在他脑门儿上。

    赵宁静这才想起他一个从来没被提起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