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灰飞烟灭
大雨过后的太子府一片狼藉,积水冲刷着黑色的灰烬流淌向四面八方。
京都百姓围聚而来,有在伞下发抖的女人,也有拍腿嗟叹的壮丁,有因子女在府中当差的老者,也有因受过太子或太子妃恩惠的商贩。
他们无一不神色悲怆,掩面而涕。
太子府幸存者寥寥可数,大多都死于那场火风,还有一些人被烧的体无完肤,受尽皮肉之苦奄奄一息。
邱玉珂站在街边,看着大雨变成雨,看着白天变成黑夜,看着周遭华灯燃起。
而这太子府,依旧是死气沉沉,进进出出的人也都变的麻木不堪。
承王来了,如今这个国家由他做主,他的太子弟弟遭遇不测,他亲自来现场督促营救。
直到夜色已深,不知谁高声叫了一句,:“找到了!”
一直焦灼等待的承王猛的站了起来,快步向太子府的大门口奔去。
邱玉珂也想去,却被自家大哥拦下:“你快回家去吧,看到这些,晚上该做噩梦了。”
她确实有些后怕,到底还是收住了脚。
只听前方搜寻的侍卫长禀报:“在,在石屋密室里找到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石屋?石头不会着火!人应该没事!
承王道:“太子殿下可还安好?”
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侍卫长的身上,火光照亮他湿漉漉的官服,上头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只见对方拱向承王,满面哀容,似是下了很大的勇气才继续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已经死了”
承王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他双抓住侍卫长的胳膊,红着眼眶逼问:“怎么可能!怎么会!确定是太子殿下吗!确定吗!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啊?”
那侍卫长只得跪下道:“王爷,应该是,那密室本是藏在殿下书房内的,除了殿下,谁也进不去啊还有,太子妃怀里还抱着皇长孙也”
邱玉珂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整个脑袋险些要炸了。
太子死了?那个一心想做厨子,不想做皇帝的太子死了?
还有,还有他那个温柔善良的太子妃,以及,以及被明净川亲自赐福过的皇长孙
“三妹!”邱玉嘉一把扶住晕倒的她,焦急去掐她的人中:“三妹?!”
“我没事,没事”此刻虽有些站不稳,但她知道自己还算清醒。
尤其是眼下这个节骨眼,她也不能不清醒。
她抓住大哥的衣襟,眼眶滚出泪来,她道:“大哥我,我先回家了,回家了”
邱玉嘉见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早该回去了!”
言罢将人送到马车上,吩咐道:“丸子,回去给她弄一副安神汤,今晚我未必能回去,让少夫人陪她睡吧。”
“是”
言罢又快步回到人群聚集的中心,显然是探听消息去了。
一国储君死于非命,这可关系到国运根基,非同可。
丸子要让车夫启程,邱玉珂却又摇头阻止。
“姑娘别哭了”她掏出帕子给她拭泪。
她们平时跟着姑娘,也和太子殿下打过几次交道,对这位毫无架子的储君满是好感。
哪曾想,好人竟无好报。
邱玉珂抿抿嘴,颤抖的双攥紧裙裾,以此来镇定情绪。
“姑娘,我们回去吧。”佩奇看她如此也有些担心:“天色已晚,老爷夫人该担心了。”
邱玉珂又掀开车帘向太子府的方向看了看,只见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似是在为太子送别。
灯火煌煌间,飞灰之下埋葬着雕栏玉砌。
她以为自己这几个月来,见多了生死,早已麻木。
但当这生死发生在故人身上,她又如此痛心疾首。
“我还不想回去”她不知自己的情绪什么时候能平复下来,但她知道,自己带着这样的情绪回府,也会让爹娘跟着担心。
三人不知在马车里呆坐了多久,外面车夫突然道:“三姑娘承王殿下来了”
她掀开眼帘,先是看了佩奇一眼,又看向外头:“来找我的?”
“嗯应该是”
车夫不太确定,因为这周围没有旁人,也没别的马车。
佩奇也不由收紧眉心,抓住邱玉珂的臂,她拍拍佩奇,示意她不要害怕。
这段时间黎纤纤和承王都向邱府过请佩奇回王府一事,但邱家对外一口咬定,佩奇早在那晚难产身亡,请承王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承王不是傻子,知道这是邱家的推辞,但这种事也强求不得,更何况,他早先刺杀邱玉珂早把邱家得罪透了。
本该是没有往来才对,承王来找他做什么?
“三姑娘。”
承王赵瑄于车外唤她:“本王有个问题想问三姑娘,不知姑娘方便与否?”
邱玉珂正要拒绝,就听他又继续道:“关于明净川”
推开马车的门帘,邱玉珂看向这位立在夜色中的承王殿下。
他穿着织锦的长衣,外罩一件大氅,面带微笑,全然没有半分兄弟逝世的悲痛。
自二人撕破脸皮,他已不屑在自己面前伪装。
“王爷要什么?”
“本王的亲兵曾在暴风起时,看到明净川与上辛贼人一同现身太子府,还与三姑娘会和,不知所谓何事?”
邱玉珂觉得可笑:“和我会和?他是我要嫁的夫君,和我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据本王所知,明净川已与上辛联复国,三姑娘是想,邱家也已叛国?”
“你我家叛国?我还要你投敌呢!太子是如何没的,王爷应该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吧?”
承王微微偏了偏头,将半张脸隐藏在车灯照不到的阴影处,咧嘴而笑的时候,露出森森白牙。
他像一只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在黑暗降临的时候准备狩猎。
“你知道太子是怎么死的吗?”
邱玉珂怵然收紧心,定定然看向他:“被你害死的!”
“不,是被你要嫁的夫君,害死的!”他缓缓道:“你的夫君,带人刺杀太子,将太子和太子妃逼入密室。他是在密室中被活活炙烤而死的,连尸体都被烤成了焦炭!”
提起自己的兄弟,他表情狰狞又狂悖,其中还隐藏着一丝快意。
但听的人,却从骨头缝里都在瑟瑟发抖:“王爷,你也太心狠辣了些!”
“本王心狠辣?可杀人的,明明是他明净川啊!上沾血的,也是他,到现在为止,你不会还认为,他是阳春白雪的神祇吧?”
“回府!回府!”她拍着车门,对车夫呵道:“回家!”
车夫要驾车,却又不敢冲撞承王,正一脸为难。
承王却十分自觉的往一边靠了靠,目光自邱玉珂的身上,转移到一旁佩奇的身上:“爱妃?”
佩奇眸光晶亮,满面凶狠的看向他。
“爱妃,你要等本王去接你。”
佩奇没话,车夫已策马疾驰,车辙碾着地上的积水,奔向邱府。
马车上,邱玉珂一想到承王的嘴脸便几欲作呕。
她红着眼眶去抓佩奇的,眼底满是愧疚。
“与姑娘无关”佩奇反过来宽慰她道:“当时,我确实想过,想过做他的妻,做那个,能和他生死同穴的人”
但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
黎纤纤为难她的时候不曾,承王软禁她的时候不曾。
哪怕他想对三姑娘下,她都不曾变心!
但后来,不知怎么,就都变了
她觉得,兴许是他的承诺太多,无一兑现,又或者自己早已失去了等待的耐心。
这一夜,对京都百姓来是无眠的一夜。
他们的储君,太子赵琮和太子妃以及皇长孙死在了火海之中。
茨州地动,拉开了这个多事之秋的序幕。
自大斉国师明净川的身份被拆穿,好像接二连三的灾厄便不受控制的袭来。
先是陛下病重不起,又是妖风肆虐,火海生波,如今,连太子殿下都
不知何时,京中已经开始流传起另一个本的流言:“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兴许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惩罚我们背后诋毁国师大人,惩罚皇室对国师不尊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这条道消息便被传的有鼻子有眼。
甚至有人还表示起风那日,看到国师往太子府救人,只可惜,世人已不再信仰他了,他的法力没了加持,最后将冰雹改成大雨也没能救下太子。
任是谁听到这样的传言,都忍不住唏嘘落泪。
承王不喜欢这种传言,严禁下令坊间不得议论储君之死,也不得议论叛国的国师。
近几日,朝中忙着为太子治丧,各个朋党之间的仇恨暂且放了放。
礼部在尚书邱文山的号召下又再次团结在一起,本是给太子定下了储君之礼,却又被承王暗示一切从简。
众人不解,于是又推着邱文山去问承王。
承王如今已经霸占了诚安帝的御书房,听到邱文山来了,立刻客气礼貌的迎了出去,活像在迎接自己的老岳丈。
不过起来,邱文山也确实是他的岳丈。
但这个岳丈显然是不喜欢他的:“敢问王爷,太子殿下的丧事,为何要从简?殿下生前仁善宽宏,颇得民心,若是从简,恐怕会惹的民怨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