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逼宫
今年之所以被称为多事之秋,不光是指入秋以来发生的那些糟心事,还有多年不遇的恶劣天气。
邱玉珂进宫的时候,天际雷声翻滚,浓云汇聚,好像又在酝酿一场大雨。
上次来,天朗气清,她和明净川一起。
回去的时候,是他背着自己走过这冗长的永道。
今日再来,她却不知等着她的是什么,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从这永道离开。
父亲和大哥一直将她送到宫门口,邱家大少苦口婆心的嘱咐:“不管发生什么,你要以保全自己为要!”
老爹补充:“就算是用你来换我这条老命,你也要想也不想的答应!”
“咳咳!”大少爷干咳:“不,不至于顶多威胁。”
言外之意:您那命真不怎么值钱不必如此自恋。
“放心吧,没什么事,可能是老国师想问问先生的事,毕竟先生已经消失很久了”
她安慰着父兄,也安慰着自己,继而深呼吸一口气,跟着内监进宫往摘星楼去。
如今再入宫,心情是沉重的。
皇室死了一位储君,但这宫廷样貌如旧,一星半点的悲伤也看不出来。
逝者如斯,果然是逝者如斯
等在摘星楼下的道童名唤净云,上次二人在司天监见过。
净云一看到她,便疾步迎上前来,佩奇不由警惕的伸拦住。
净云有些局促不安,悄悄抬眼打量着邱玉珂,今日见她妆容严谨,跟那日在司天监所见的左家娇女很是不同。
不过,无论是哪样的她,都能让这御花园的百花黯然失色。
“三姑娘,您,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邱玉珂微微笑道:“你是先生的师弟?”
“是!”虽然不能得到明净川的承认,但能得到邱玉珂的认可,他心头还是些雀跃的。
“尚未谢过姑娘那日给的糕点,很,很好吃”
道士完,脸先红起来。
邱三姑娘没有注意,稍稍点头道:“真人在哪?我这就前去拜见。”
“我带姑娘去!”着,净云便迫不及待的在前头引路,领着直上摘星楼。
在轻烟袅袅的三楼,老国师求元真人稳坐其间。
听到动静,老人睁开眼睛,微微笑道:“三姑娘请坐。”
邱玉珂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丹药,先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这才在蒲团上盘腿而坐。
丸子和佩奇神色肃穆的站在她的身后,警惕的看着他。
净云给邱玉珂奉上一杯香茗,眼底满是热切:“这茶,我,我亲给姑娘泡的,没经那些腌臜宫人之。”
邱玉珂微微蹙眉,点头应下。
求元真人呵呵笑道:“我这徒儿对三姑娘倒是上心。”
邱玉珂莞尔:“真人的弟子都是明礼之人,还是真人教的好。”
“三姑娘,请用茶吧。”
刚要喝,丸子却拦住她,先用银针试过,才让她喝。
本以为此举会惹怒这师徒二人,但求元真人却也不恼不怒,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微笑,依旧是那个慈祥和蔼的师父。
茶,她喝了。
净云又奉上点心,这点心是御膳房做的,有些还模仿了她的笔,做出来的味道也大差不离,但她实在没有吃的心思。
“不知真人唤女前来,所为何事?”
求元真人笑呵呵的看着她:“三姑娘俏丽多姿,宜嗔宜喜,跟我那个古板的徒弟在一起,很无趣吧?”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才万里挑一,更何况先生既有好看的皮囊,又有有趣的灵魂,跟他在一起,怎会无趣?”
“看来老夫离京这几年,川儿身上确实发生了许多变化。”
“人总会变的嘛,不过我相信,无论怎么变,他都是那个心系天下,护佑黎民的国师大人。”
“可惜啊,”求元真人抬,扶着净云的站起来向她走去:“可惜他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与大斉为敌了,老夫瞒了他这许多年,到底还是没能瞒过去。纵是未卜先知,多方干涉,也还是无法抵抗天道命理啊!”
邱玉珂蹙眉:“我不觉得先生会与大斉为敌”
“是吗?”
求元真人笑了笑,缓缓行至窗边,看着外头翻滚的浓云道:“今天的景致不错。”
邱玉珂也起身走了过去,她并不觉得这黑云压城的景致有什么好的。
看着就像那厚厚的积云压在心头一般,让人十分压抑。
她正要表示审美无法苟同的时候,就见御花园外,一群身着甲胄的侍卫护送着一顶轿撵快步往摘星楼来。
她眸光不由一紧。
诚安帝?
那是皇帝的轿撵,父亲他们日日夜夜都想见的诚安帝居然让她见着了?
不是陛下病重吗?既然如此,这眼瞅着要下雨了,跑这来做什么?
轿撵停在楼下,道士净山引着诚安帝上楼。
这短短几层阶梯,一国之君却爬的十分吃力,一路上气喘吁吁。
邱玉珂暗中腹诽,您好歹减减肥吧!
但当她看到诚安帝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已不是自己上次见时的模样,上次见他虽心宽体胖,身形臃肿,但起码面色泛红,瞧着生勃勃的。
今日见他,莫比之前瘦了许多,连脸色都变的苍白起来,一双眼睛虚弱无神。
“真人,真人,真人救朕!”
诚安帝着便跌跌撞撞的向求元真人扑来,脚下一个不稳,他仆倒在地。
邱玉珂赶紧往旁边躲了躲,唯恐他会碰瓷。
但诚安帝却一把抱住求元真人的双腿,气喘吁吁道:“真人,老大他!老大他要害朕!”
“陛下不要害怕,”老国师慈眉善目依旧,轻声道:“有老夫在呢,势必不会让陛下受到伤害。”
“真人,呜真人,朕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堂堂大斉天子将脸贴在老国师的脚上,哭到几乎变声:“朕没想到,老大害死了太子不算,还要来害朕,可朕吃的仙丹还不够,修炼的时日还不足,还没办法飞升,真人一定要救救朕啊”
邱玉珂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位失态的一国之君,竟觉得自己好像进的不是皇宫,而是疯人院。
再抬眼看那求元真人,却依旧一副慈悲之态,面带微笑的安抚他道:“陛下放心,放心,快,把陛下扶起来。”
您这会儿才想起来扶?!
净云净山一左一右将诚安帝拉起来,此刻,他原本充满横肉的脸因为暴瘦的缘故,皮肉松弛下垂,眼泪鼻涕糊满了皮肤的褶皱之内,让人看着十分恶心。
而净云也毫不掩饰的表示出了恶心,专门掏出帕子给自己擦擦。
求元真人像安抚个孩子一样安慰着诚安帝,好不容易劝的他不再哭泣,就听外头一声惊雷炸响,诚安帝又啊啊大叫着,将自己整个人藏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成一团。
邱玉珂楞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好好一个人,变成了这样?
他虽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虽也不勇猛果敢,但也不敢这般怯懦的,甚至可以是有心的。
绝对不该是这样
她又飞快扭头看向老国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要下雨了啊。”求元真人道:“西南风,把别的窗子关上吧,这扇不必。”
在两个道童将窗子关上之后,泼天的大雨便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了。
砸的屋顶窗棂砰砰作响,但因为风的关系,他们所站的这面窗前甚至还有些干燥。
就在这样的雨中,邱玉珂隐约听到了嘶喊之声。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扭头看向佩奇。
佩奇是习武之人,耳力较之常人要敏感一些,对她点点头,确认她的猜测。
那一瞬,‘逼宫’两个字,直接从邱玉珂的脑海里蹦出来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一定十分期待,激动的心,颤抖的,试问人活一辈子,有几次能经历逼宫这种篡位必备戏码?
但今天,她期待不起来了,因为,她、五弟、八殿下,都在宫里。
在承王篡位这种事面前,他们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好吗。
还有佩奇万一承王再一鼓作气,把佩奇抢了去
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外面身着甲胄的侍卫高声喧哗:“有刺客!有刺客!让我们上去保护陛下!”
“不要让他们上来!不要!”诚安帝大声叫道:“他们是老大的人!不要让他们上来!”
“陛下放心,”净山宽慰他道:“没有师父的允许,没人能上来。”
雨帘之下,天地一片模糊,楼下的侍卫越聚越多,有些人的身上还沾有鲜血。
血被雨水冲落地面,蜿蜒成曲水流向四方。
邱玉珂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她不确定这些人什么时候会冲上来。
一旦上来,那承王逼宫篡位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但他没上来,难道真被求元真人震慑住了?
很快,她便意识到承王在等什么了,他在等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他在等刺客!
当刺客破窗而入的时候,还是佩奇反应迅速,当先便推出一掌,将浑身湿透的刺客击往另一个方向,一拉着邱玉珂迅速避开下一个刺客!
随着数人翻窗而入,狂风裹挟着暴雨泼入楼内,只消瞬间,众人身上便都湿了。
刺客虽受了佩奇的一掌,但并未与她缠斗,而是直逼诚安帝和求元真人而去。
好在求元真人老当益壮,武功高强,能与刺客周旋一阵。
但武功再高也怕人多!
刺客都身着黑衣,纠缠打斗起来令人眼花缭乱,竟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人。
邱玉珂扭头向楼下看去,那些侍卫,依旧站在原地等着。
等什么?等这楼里的人,死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