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计深远xiN
“父皇——!”太子厉声叫着,向诚安帝扑去。
因觉得那血不对劲,邱玉嘉赶紧把人抓住,不让他太过靠近,以免有所沾染。
不一会,刑部,大理寺,连带太医院都来了人。
诚安帝死的蹊跷,是刺杀,可凶器明明在他上,是自杀,又完全不过去,他是一国之君,握天下大权,为何要自杀?
只是死状太过可怖,任谁都不敢多看。
邱玉嘉把太子从里头拉了出去,将地方腾给专业的人,他则陪着五弟和太子坐在侧殿等着。
老国师也知道诚安帝驾崩一事,但并未亲自前来,只传了话,务必查清死因,让陛下瞑目。
太子此刻已经哭不出眼泪也哭不出声了,他最亲近的亲人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离他而去,悲痛无人诉,也无法开解。
邱博只能将哽咽的他抱在怀中,陪他一起难过。
邱玉嘉看着这两个孩子,又听外头一片嘈杂,六皇子好像也来了,正在哭喊父皇,只是较之于太子方才的悲痛欲绝,这里头多少有些强加上的孝心。
他有些心烦意乱起来,竟鬼使神差的问了太子一句:“会不会是老国师?”
这本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若被旁人听到,莫要斥责于他,甚至将他扭送府衙的可能也是有的。
但他是谁啊,他是京都恣意飞扬的白杨,还有个国师妹夫,整日和大斉的神祇生活在一起,他早已将这神祇看作了寻常人。
只是比寻常人更聪明点,更厉害点,更好看点,真的只是一点点
太子埋首于邱博怀中没话,邱博却抬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真人应当不想让陛下现在就”
诚安帝现在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而已。
如果他死了,八皇子便能顺其自然的继位。
而他和老爹邱文山一直认为,老国师是不想让八皇子继位的,兴许会像二十多年前一样,让最无用的,最容易摆布的皇子继位
那是谁想杀陛下?
他陪着储君等在侧殿,一直等到日头西斜,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才来向储君回禀。
他们带着法老练的仵作,上来便直接回道:“经查,陛下是先服了鸩毒,再以匕首自戕!”
此时太子已冷静下来,宫人以热巾擦过那张脸依旧苍白毫无血色,倒是眼眶红肿布满血丝。
“鸩毒?匕首?”太子的又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父皇宫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仵作招呼宫人以巾帕包着一只琉璃盏送进来:“这是陛下日常进补的汤药,方才下官查过了,里面放了鸩毒!”
太子腾的站起身来,大声叫道:“是谁!谁伺候的父皇!从熬药到送药!父皇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查!查!”
“是!”
外间御林军领命,将所有可疑的宫人悉数抓捕,外头传来叫冤的嘶吼,此起彼伏。
只听大理寺卿又道:“也不一定就是他们盛放鸩毒的瓶子在陛下床头发现的,而匕首也是陛下拿在上。”
仵作接话道:“没错,从伤口的法、方向、深浅来看,应当是自戕无疑!”
也就是,他在毒发之前又以匕首自戕,要么是太痛苦,着急赴死,要么就是有人在逼他如此。
“父皇不可能自戕的!你们胡!胡!”太子指着跪在地上的人,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再去查!无论什么原因!一定要查出来!”
众人应是退下,但基本各自心中已有定论。
太医院众人甚至以为,陛下定是恶疾缠身,太过痛苦,所以才想结束生命,这完全的过去。
然而司天监萧修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在众人离去之后,他又找了进来。
太子问他:“萧大人还有话要?”
萧修点头,意有所指的看看邱玉嘉和邱博兄弟俩。
赵瑞道:“无妨,大人直便是。”
“下官观陛下遗容,似是受过很大的苦楚,还有流出来的血,也与常人不同,下官大胆推测,陛下的痛苦也许并非来自鸩毒”
太子眸光一紧,急急看向邱博。
后者似乎也跟他想到一块了,稍微一点头。
邱玉嘉道:“大人以为是?”
“老夫不敢确定,老夫只听国师大人曾过过”他支支吾吾,似是不想直,索性直接越过:“列国传记中也有记载,有的地方以炼丹服药为风尚,后来被当地官府禁止,只因许多人,死于丹药之风但依旧有人认为,他们已飞升而去,就算有官府禁令,也会偷偷服用。”
赵瑞收紧掌心道:“他们死状如何?”
萧修道:“初时,寒战,发热,失眠或嗜睡。观之,则有牙齿松脱,气血虚亏之象,严重者会便血、便尿、身体脏腑,由内而外溃烂腐朽,直至化成一滩血水”
太子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双腿一软便要跌坐在地,好在邱博眼疾快,一把将人抱住。
他颤声问道:“国师大人先生,是,是怎么的?”
萧修欲言又止:“殿下大人当初一直反对陛下和皇后娘娘,服食仙丹,送进宫的丹药,司天监能拦也都拦下了。”
赵瑞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挥挥让萧修退下,萧修推开侧殿大门的时候,已是夜幕低垂,星子漫天。
八皇子怔怔然呆坐良久,又恍恍惚惚的看向邱博:“你还记得,父皇,父皇前两日对我,过的话吗?”
“记得!”
邱玉嘉全程陪着这两个孩子,听了这么多,看了这么多,也大概猜出个方向了:“陛下过仙丹一事?”
邱博在得到太子的首肯后才点头应答:“陛下那日叫了我和太子殿下过去,叮嘱殿下,切勿服食仙丹。”
“我还问父皇,为什么”太子喃喃道:“这,这不是上天恩赐于我们大斉历代帝王的宝物吗?为什么不能吃?”
邱博又道:“皇上还,他曾经在亲生儿子身上算计权衡,却不想,算计来算计去,算计的却是自己。让八殿下做太子,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殿下将来一定是个好皇帝。”
“父皇当日的,都是遗言?”太子恍然大悟,抓住邱博的衣袖:“父皇在对我遗言?父皇,还,还了什么?”
“陛下还,这一天天的,看似寻常平静,冷不丁就有有场大火,有场大雨,有场变故,他日后,不能再坐等变故发生,他,他要护好殿下,要在变故来临之前为殿下做点什么”
当日听到这话并不觉得如何,他甚至还在腹诽,您终于在失去两个儿子之后醒悟了吗?决定不再折腾下去,好好做个皇帝了吗?
他纵然不如太子哥哥那般有才干,本意也并非想做这个太子,接这偌大一个家国。
但只要父皇看重,对他还抱有期望,让他做太子,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没想到的是,父皇当日跟他的,竟都是遗言!
而他所的,为他做点什么,就是在他被除掉之前,先让出皇位。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不是老国师心中‘完美’的太子,他在太子这个位置多坐一天,便会多一分性命之忧。
但如果,直接让他继承皇位,登基为帝呢?
兴许,还能博得一线生!
“父皇真的是,自尽”
邱玉嘉沉默半晌,最终也赞同了他这个法:“鸩毒虽可致命,但陛下怕求元真人有仙丹可以救人他性命,索性用利刃割断身上筋脉,就算有仙丹也回天乏术。”
“父皇父皇”太子埋首于邱博怀中,不敢哭的太大声,只能死死咬紧他的衣裳,发出困兽般的哽咽。
他的父皇,受困于求元真人之,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性命,来保全他的。
还有他的先生明净川,当初他不肯以仙丹救母后的时候,他恨过,骂过,歇斯底里过,甚至联合别人反抗过!
但他为何只意识到国师一直在操纵大斉皇室,怎么就没想到是以何种方式操纵?
其根源本质兴许就在这仙丹之上,先生在时,父皇身体虽不大好,但也并非无可救药。
自从求元真人来了之后,父皇每日虽神清气爽,但整个人都变了。
他不再关心权谋和朝政,对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政变视而不见。
他变的胆、懦弱、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大白天在屋里都要关紧门窗,不让一丝光线透进去。
他,他在修仙,他日后要和求元真人一起飞升的。
太子脚冰凉,双眸依旧潮湿,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如今他身边再也没了可依靠的人,父皇母后不在了,太子哥哥也不在了,就连教他经史子集,授他处世之道的先生也不在了
他只能靠自己了
太子缓了缓情绪,擦擦脸上的泪痕,问邱博道:“你,你不会离开我吧?”
“不会!”邱家五的眼睛漆黑明亮:“殿下在哪,我就在哪!”
邱玉嘉看着这两个孩子交握在一起的双,暗叹一声真好,假以时日,这君臣二人,定会不负所望,成为大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