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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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清门前当着这么多亲随侍卫的面,平安没管自己的阿玛额娘,头一个就叫了自己这个叔叔,可给多铎长足了面子。

    要不是皇太极不允许,他真想把平安抓回府里去跟自己睡一宿,反正他跟海兰珠缠缠绵绵,估计也没空管孩子。

    平安这子还挺有良心的,也不枉自己专门跟皇太极请求,要跟他一起回来给八阿哥过生辰,把亲哥都丢下了。

    生辰礼他早已经准备好了,但看平安这么乖巧,多铎觉得今天先给一份见面礼也挺好的。

    他从怀里掏啊掏,掏出来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是他缴获的战利品,瞧着不错就留下了,此时悄悄给平安揣在兜里,

    “拿好了,别被你阿玛额娘发现。”

    平安:“啊?”

    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呀,夏天的衣服轻薄,他根本没地方藏好不好?

    多铎在外面征战,不想着竟然在蒙古支援的军队里遇上了满珠习礼,两人前脚在盛京分离,没想到还没过两个月,又在蒙古草原上重逢了。

    关系自然是更上一层楼,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只不过纠结着两人的永恒命题,仍然是平安到底最喜欢谁?

    谈到这里,总要酣畅淋漓的打一架才痛快。

    出去这几个月多铎收获颇多,迫不及待的想跟平安分享,两人凑在一块儿,侄子搂着叔叔,叔叔搂着侄子,亲得不分你我,谁也不愿意分开。

    直到晚上,皇太极留多铎晚上在关雎宫吃了一顿饭,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他才终于恋恋不舍的回了自己府上。

    送走多铎,平安吧嗒吧嗒的自己溜达回内殿,往床上一趴,把多铎给的匕首在枕头底下藏好,然后又爬下床,准备也过去讨好一下亲爹亲妈。

    毕竟刚才在外面叫了多铎,他总要一碗水端平嘛。

    阿玛和额吉的发音,不应该是他这个岁数的孩子能做到的,平安决定,不管皇太极和海兰珠能不能听得懂,今天晚上过去后就先简单叫个爸爸妈妈。

    然而两人没给他这个会,平安刚走到正殿,就被守在门口的长庆一把拦住,这位平素皇太极身边最得力的侍卫长,此时笑得有些怪怪的,

    “这么晚了,阿哥怎么出来了,奴才送您回去睡觉好不好?”

    平安:“啊啊!”

    懂了,谢谢你,不当电灯泡从我做起。

    八阿哥的周岁宴自然又是独一份的热闹隆重,从关雎宫中各处的布置,足以看出内务府的格外用心。

    昨天一日,盛京城内的宗室们已经传遍了,开拔的军队没回来,皇太极却独自抛下军队,专程赶回来给八阿哥过周岁生辰。

    虽然皇太极还没有明确明过,但他对八阿哥的态度足以证明,稚儿虽幼,或可为储。

    七月初八一大早,平安早早的被苏雅和塔娜从床上拎了起来,这两人都是跟随海兰珠从蒙古来的侍女,都来服侍八阿哥洗漱穿衣,足见今日的隆重。

    七月里天气热,没办法在厚重的衣料上下功夫,平安被她们摆弄着穿上了轻薄的衫,为了喜庆,特意给他穿了一身红,绸缎细软精致,满绣了吉祥的花样。

    脖子上挂着制作精巧的平安锁,玉项圈,腕、脚腕也都被叮叮当当的金饰银饰挂满了,腰间还挂着昨晚皇太极拴在他腰带上的,一块对于他这个现在的身材来,比例极为突出的玉佩。

    毫不夸张,平安觉得自己在身上可能得挂了有两斤的装饰,他走路都别扭。

    已时女眷们陆陆续续的入宫来,因为是孩子的典礼,都各自带着府上的阿哥格格,一群孩子又吵吵嚷嚷的聚集在关雎宫。

    不过这次平安不用

    像幼时那样干看着了,他虽然跑不利索,但也是能蹦能跳,是个能给自己找乐子的娃了。

    这周岁庆典的头等大事,自然就是抓周了。

    临到开宴前,内务府的人在早早准备的场地上摆好了抓周用具,再由各府上的福晋们各自添上那么一两样,红缎子铺了老远。

    平安被海兰珠抱着放到最前面,他吞了吞口水,眼前是琳琅满目的物件,搁穿越以前他想都不敢想,只能在电视里看看,过过眼瘾的那种。

    这些东西不仅是抓周用的,也是各府给八阿哥的贺礼,也就是抓周之后,这些东西全是他的。

    内务府在物品的摆放上颇费了心思,孩子好动好奇,第一眼看到的未必就会拿,好东西要放在后半段。

    但未防有的孩子与众不同,就喜欢第一眼看到的东西,所以内务府在离八阿哥最近的地方,摆了成套的笔墨纸砚,这样即便是八阿哥拿了,他们也好往回圆。

    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在清初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难为内务府大老远的从关内把这些东西弄来。

    但是文房四宝在平安心里代表着学习,这个肯定不能碰的。

    谁要读书啊!

    上辈子十多年他还没读够么?

    于是他爬起来,心翼翼的踮着脚从缝隙里挪了过去。

    内务府总管会心一笑,

    “书画诗词非我意,男儿更有鸿鹄志。”

    平安:“啊?”

    怎么抓周还带配解的?

    他抬头四周看看,看见所有人几乎都是一副期待的样子望着他,顿时心里一抖。

    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压力很大的。

    为了日后的安全考虑,这场抓周他不能表现的太好,但为了不让母亲失望,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差,实在是纠结的紧。

    现在福临还没有降生,他前面虽然有几个哥哥,皇太极最大的阿哥豪格,甚至已经到了能带兵打仗的年纪。

    但即便是他这样不太熟悉历史的人也知道,皇太极估计从头到尾,都没有立豪格为储的意思,而其他几位阿哥,母亲的出身不高,自己可能也没有争权的意思,更是历史上的透明人。

    如果不是现在场合不合适,他真的想把布木布泰姨母抓过来问一问,

    你怎么还不生福临?

    快再来一个阿哥,转移一下集中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第二层的东西是弓箭、长刀还有一套威风凛凛的头盔披挂,看着多铎眼放精光的样子,不用猜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他放的。

    这个也不能选,战场上刀剑无眼,活着才是在古代生存的第一要义。

    哪个男孩时候没有一个将军梦呢,平安遗憾的看了一眼又一眼,也从其中的缝隙穿了过去。

    内务府总管丝毫不虚,孩子嘛,这个岁数喜欢一些金光闪闪的东西才正常,练武什么的太早了。

    “刀剑不绊凌云志,阔步前行处处安。”

    平安:“啊啊!”

    你还真的挺能编的。

    再往前走逐渐金光闪闪,富贵气扑面而来,平安眼前一亮,金算盘,金秤杆,还有一袋金叶子,估计这个就代表着商业了。

    他去经商是不是也挺好的?

    士农工商,虽然在古代商为下品,但他好歹是皇族,日后不管皇位上的人是自己的哪位兄弟,怎么不得给他点面子,让他当个皇商,背靠皇室,自然收入不愁。

    眼看他伸着肉乎乎的,就要去抓那把金算盘,人群中不知是谁轻咳了一声,平安的立即顿住。

    多亏这一停顿,他又转念一想,做生意多累啊,费脑子,哪里有做个贤王逍遥自在,反正国家是给发俸禄的,干嘛要去工

    作上卷生卷死。

    是躺着摆烂不爽吗?

    看着阿哥的已经抓上了金算盘,内务府总管的嘴角僵了一下,不过很快还是展开了笑容,

    “多财多禄金银满,富贵无忧事不愁。”

    八阿哥虽然摸了,但八阿哥没拿,八阿哥又放下了。

    眼见情况有变,内务府总管立刻找补,

    “金银利禄过眼云,志存高远且前行。”

    平安惊奇的抬头,看了正在擦冷汗的内务府总管一眼,他发现了,内务府总管也不是人人能做的,这反应能力也太强了,他自愧不如。

    顶着众人的目光,平安继续往前走,已经走了一大半了,终于看到了两件与众不同的东西,东西不大,却被摆放在极为显眼的位置。

    金印,兵符,还有一本平平无奇的书。

    刺客,这绝对是刺客!

    这些得绕着走不行,绕着走也不放心,万一碰到一点凑上来碰瓷怎么办?

    平安一把薅起这两枚要命的东西,远远丢开。

    呱,远离权力保平安!

    随着金印和兵符清脆落地的声音,整个关雎宫立时变得落针可闻。

    眼前的形势是谁也没办法料想到的,金印和兵符乃皇太极亲所放,现在竟然被八阿哥直接随扔了出去,显然是极不喜欢。

    天威难测,八阿哥虽是稚龄幼童,如此僭越,谁知道会不会引得皇太极龙颜大怒。

    这个没法编,再编就掉脑袋了,内务府总管虎躯一震,眼观鼻,鼻观心,缩起来当了鹌鹑。

    在这一片紧绷的肃静中,皇太极神色从容,

    “我儿志在南方,正合孤意,关内自有从容景色,金印与兵符先去探路。”

    平安:“啊!”

    他不是!他没有!别乱!

    他就是随往前一丢!

    他转向!根本不知道那是南边!

    皇太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八阿哥也觉得孤的对,是不是?”

    平安:“啊?”

    不是,你真是我亲爹!

    你这么曲解我一个话都不利索的崽的意思,好意思吗?!

    皇太极的视线在他中的书上略定了一定,继续道,

    “握策论,想必我儿有经韬纬略之才。”

    平安刚才只顾着把那两个刺客丢出去,随把那本书抓在了里,哪里想到竟然是一本策论!

    这玩意儿同样要命啊!

    他烫了一般迅速松开,任凭那书册胡乱跌在地上,再忍痛踩上一脚,无辜抬头,铿锵道,

    “不不要!”

    罪过罪过,事急从权,没有不爱惜书本的意思,实在是没办法了!

    未免他爹又出什么新的意思来曲解他,平安快速的爬到尽头,抓住一把金斧头搂进怀里。

    “啊啊!”

    要这个!

    别管我了,这就种地去了!

    这该怎么编,皇太极一时也没有出声,内务府总管腿都软了,一瞬间心念电转,连自己日后要和八阿哥一起去种地都想到了,总算想出了解法。

    他抖着嗓子直接跪下,

    “种粮需用斧,斧为民生,八阿哥年纪,竟有如此治国安民之志,实在是我大金之福啊,恭喜大汗,恭喜福晋。”

    一时间,紧绷严肃的气氛被打破,身边立刻响起了众多恭贺之声,平安完全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他已经被皇太极抱了起来。

    男人的眼中盛着不加掩饰的喜色,勾起一个满意笑容,

    “八阿哥以稚龄忧民,是大金之福,本汗与福晋之福,多谢长生天的恩赐。”

    平安:“啊”

    爹,你别这样,我害怕。

    他吞了一口口水,隐约觉得日后的摆烂可能无望了。

    总之,紧张的抓周终于过去,内务府总管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他把抓周的物品收拾好,再抹两把头上的冷汗,然后赶紧跑了。

    今天的赏钱肯定少不了,但再待下去他要夭寿了!

    平安跑不了,平安不高兴,因为今天是他过生日。

    听拔胡子会很痛,于是一个愤怒的崽打算去揪一把皇太极的胡子,然而当他抬起头来,才突然想起来皇太极没胡子。

    海兰珠不喜欢,嫌胡子扎人,于是皇太极每天都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正好还显得年轻些。

    平安内心的愤怒无处排遣,眼睛转啊转,终于想起来自己上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凑趣放了一盒胭脂,刚才抓周的时候太着急了没看见,是后来他发现后悄悄拿在里的。

    平安气不过,仗着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崽,抠开那个胭脂盒,抹了满满一的红色,故意报复,给他爹抹了个大花脸。

    上的胭脂着重照顾了眼角眉梢,皇太极活像那年画上凶神恶煞的镇宅门神。

    太岁头上动土,皇太极脸上画花,也只有八阿哥这个受尽万般宠爱的崽敢了。

    刚开始的气氛确实又停滞肃穆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多铎的笑声打破。

    “哈哈哈哈哈八哥你,哈哈哈你要去唱戏吗?”

    平安:“哈哈”

    其他人怎么不笑,是不好笑吗?

    其他人当然是不敢笑了,但既然已经有人开了头,笑声像会传染一样,迅速在整个关雎宫内蔓延开来。

    海兰珠笑得肚子疼,一只捂着肚子,另一只拿帕蘸着清水,帮皇太极擦拭脸上的红色胭脂,但她笑得没力气,清理的进度很慢。

    皇太极无奈,只能把怀里不老实的兔崽子放下去,睚眦必报的从自己脸上抹下来一点红色,涂在平安的脸蛋上,

    “长庆,带八阿哥去洗。”

    平安才不去洗,平安现在已经掌握了整个关雎宫内最强的武器,准备给每个人额头都点个大红点。

    十五叔你笑什么?

    你也逃不掉。

    八阿哥的周岁庆典自然又出了名,不仅是抓周时皇太极的强言善辩,还从未听,金斧头是忧心民生的意思,皇太极的心全偏到关雎宫去了。

    还有平安举着一盒胭脂,给关雎宫内当天赴宴的所有人脸上都涂了花。

    这孩子雨露均沾,哪一个也没有厚此薄彼,当天赴宴的所有阿哥格格,回家时脸上都带着红,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洗脸。

    南边正在筹备战事,皇太极在盛京待不了多久,过了十几日,他和多铎便又要奔赴战场。

    给两人送行那天,平安站在城楼上,大人似的挥挥,

    “拜拜!”

    你俩可赶紧走吧!

    多铎隔三差五的就想把他接回府去住,当然,他也确实是做到了。

    就是平安看着他十五叔府里那些侍妾们幽怨的眼神,委实是觉得有点遭不住。

    活像他是什么祸国妖妃,抢了人家的丈夫似的,那多铎自己没那个开枝散叶的意思,能怪他吗?

    皇太极更是抓住他抓周那天,抓了策论这一点不放,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真有此意,竟然和母亲商量着要提前给他开蒙。

    你听听,这像话吗?!

    平安提前打听过了,三岁开蒙就已经够离谱的了,谁家孩子一岁就开蒙啊,这虚岁虚的也太多了吧!

    你俩还是赶紧都回到战场上去比较好

    ,都走都走!

    送走了亲爹和十五叔,平安的快乐生活又回来了,海兰珠一向不拘着他到处去玩,于是平安每天大摇大摆的领着他的哼哈二将,又开始在盛京皇宫招猫逗狗。

    自从正月里那场病后,直到周岁宴上,他才终于再次见到娜仁姐姐,姑娘蔫哒哒的,远没有之前平安见到她时气色好,整个人也怯生生,不敢话似的。

    扎鲁特的事平安都听了,怪不得很久没再见过娜仁姐姐。

    过了正月后,皇太极再也没有提起,既没有要向扎鲁特部兴师问罪的意思,也没有赦免扎鲁特,放任她在冷宫中,仿佛已经完全忘了这号人。

    宫里的人摸不透大汗的意思,扎鲁特从前作为侧福晋的份例自然是削减了,但也并没有让她饿着自生自灭,只是麟趾宫的大门紧闭,完全不许任何人进出探望。

    娜仁已经有半年没见过额吉了,时间久远到仿佛都已经忘记了额吉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里,额吉是一位和海兰珠娘娘同样的美人,性格更泼辣些,但对自己是极好的。

    她和奶娘住在阿哥所,里面还有叶布舒哥哥和硕塞哥哥,大福晋的几位格格养在自己膝下,不在阿哥所,娜仁没有事做,也没地方去玩,就跟着哥哥们一起读书。

    但是时间过去很久了,半年后,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平安弟弟,平安弟弟长得可真快,不用再被额吉抱在襁褓中,已经会走了。

    他们今天相遇在这里,是为了庆祝平安弟弟的周岁,宴席上很热闹,但娜仁只是想着,久未见到的平安弟弟已经见到了,是不是也能马上见到额吉?

    娜仁在阿哥所里等啊等,盼啊盼,没等到人带着她去见额吉,却又再次见到了平安。

    平安弟弟仍旧和她很亲近,原来孩子的记忆这样好,还递给她甜甜的糖块,滋味很好,比她当时塞给平安的那块糖还好,娜仁已经很久没吃过糖了。

    然后被平安拉着,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关雎宫。

    海兰珠娘娘仍旧漂亮又温柔,抱着她什么也没问。

    后来,娜仁就住到了关雎宫的另一间偏殿里。

    娜仁有了新衣服穿,有了数不清的漂亮首饰打扮,也有了更多的侍女陪着她一起玩。

    孩子心性简单,她一日比一日快乐,只是会很偶尔的,再想起额吉。

    过了七月,天渐渐的冷下来,盛京城下了一场雨,转眼就入了秋。

    娜仁有时候会念叨在阿哥所时学到的诗,那是位汉人师傅,哥哥们不爱听他讲学,但是娜仁喜欢。

    师傅学字先学诗,娜仁就认认真真的把他讲的诗都背了下来,其实也不过是两首,她翻来覆去的背,生怕忘了。

    海兰珠娘娘偶尔的听到了一回她在轻声温习背下来的诗句,于是把平安也抓了过来,每天午睡醒后,教他们背一首诗。

    孩子顽皮好动,总是坐不住,常常是娜仁背一首,平安背一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当平安穿上薄棉袄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在外征战一年的八旗将士们班师回朝的消息。

    盛京城昨日夜里刚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海兰珠把两个家伙裹得像两个棉花球,一牵一个,等在大清门前。

    迎接八旗将士们回朝是大事,各宫的福晋们也都盛装打扮,翘首以盼大汗回朝。

    夕阳将落,终于远远的听见了马蹄声,皇太极身骑高头大马走在最前,身后则跟着多尔衮多铎两兄弟,三人皆是昂首挺胸,气宇轩昂,一看就是胜战凯旋。

    唯有莽古尔泰看起来兴致不高,跟在后面,面带郁色,连带着整个正蓝旗的将士们都有些兴致低迷。

    留守盛京城的宗亲们和几位汉臣依次行礼,恭贺大军凯旋

    ,然后是出来迎接的各宫福晋,平安不知道该学谁行礼,就象征性的给他爹低了低头。

    “都起来吧。”

    皇太极下了马,和宗室汉臣们了些场面话,无非是什么,大汗在外带兵作战辛苦了,留守盛京城的宗亲汉臣们也辛苦了,大家互相辛苦之类的。

    平安正听得无聊,低头瞧着斗篷上的花纹,就看到面前突然多了一双沾了泥土的马靴。

    他抬头一瞧,正是已经敷衍完脱身的皇太极。

    皇太极径直走到海兰珠面前,这一分开又是三个月,他有数不清的话想跟海兰珠,书信文字终究苍白,哪有当面诉来得赤诚热烈。

    眼前的虽然都是他的后宫,但皇太极的眼中除了海兰珠再放不下旁人,顾及着此处有这么多人,宗室汉臣们也都看着,便稍微克制了一下,不叫自己的宠爱让海兰珠成为众矢之的。

    两人目光相对,皆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也都明白,此时不是诉思念的最好时。

    海兰珠柔柔一笑,轻轻垂敛了眉目,望着中牵着的两个孩子。

    皇太极轻咳一声,转开视线,温暖粗糙的大一摸一个,挨个呼噜了一下两个崽子的脑袋。

    娜仁是懂事的姑娘,平安这崽子倒不一定。

    于是他稍微板了一下脸色,

    “别叫你们额吉太过劳累了,不然我唯你是问!”

    的是你们,但其实点的只是平安。

    平安:“啊哦。”

    他真的委屈,皇太极三个月来写回来不知多少封信,里面只是三言两语提了提自己就算了,怎么一回来还嫌他闹人呢?

    自己明明这么乖,皇太极这么不过是找理由罢了,平安气鼓鼓,有本事你话的时候看着我,别看着我母亲呀!

    这话一出,却叫在后面站着的几位福晋个个都面露异色,海兰珠连知会一声也没有,直接把娜仁格格接过来自己教养,大汗竟然就这么默许了。

    哲哲面上是看不出任何不自然的端庄微笑,她上前一步和海兰珠并排站着,亲亲热热的挽着海兰珠的臂,

    “臣妾膝下已经有三位格格了,实在是分身乏术,娜仁格格全赖海兰珠教养,大汗看看,两个孩子都养得极好呢。”

    皇太极这才像是刚刚看到她一样,略一点头,

    “嗯,哲哲这一年来为本汗操持后宫,也辛苦了。”

    哲哲向来圆融,做起事来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今日给将士们的接风宴也是她和代善一并操持的,处处都周到妥帖。

    皇太极一抱一个,当先转身朝着崇政殿偏殿走去,

    “走吧,外面风凉,此番大凌河大捷,咱们喝酒庆功!”

    孩子确实长得快,这三个月,平安又长高了不少,也重了不少,轮廓也愈发精致漂亮,眼睛圆溜溜,浑身透着一股灵劲儿。

    再加上这么久没见,被中途丢弃的父爱稍微复苏了那么点,皇太极对着宝贝儿子喜欢的不得了,自然是想好好亲近他一下。

    但平安不领情,他在皇太极怀里扭得像条泥鳅一样,恨不得从他怀里跳下来,尽量远离那扎人的胡子,

    “扎!”

    爹你胡子扎!

    在外征战哪里还顾及得上形象,皇太极归心似箭,恨不得飞回盛京,胡子拉碴,当然扎人,再加上孩皮肤娇嫩,像块豆腐似的,被胡子扎着可不是难受。

    眼看皇太极还有要凑过来再逗他一次的意思,平安赶紧朝着后面伸出,

    “叔叔,救我!”

    多铎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他快乐的把平安从皇太极里接过来,像对好兄弟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不错嘛家伙,

    没忘了你叔叔,待会儿你跟叔叔坐!”

    前面走着的一派父子情深,后面跟着的福晋们也个个挂着体面的笑意,但究竟心里到底是何种感觉,就无人顾及了。

    哲哲的脸色暗淡一瞬,转眼又已经恢复了体面的端庄笑容,

    “妹妹们今日都是盛装打扮,可别拉着脸坏了心情,孩子们都是大汗的子嗣,大汗自然是一视同仁的。”

    这话就是骗鬼了,你自己看看前面的场景,那父慈子孝一派和乐的场面,跟我们可有半分的关系?

    这话出来不怕闪了舌头?

    其余的几位福晋们嘴上虽然应了是,但心里却难免犯嘀咕。

    大汗有这么多的儿女,被他抱在怀里的却只有海兰珠养着的两个,难道要她们也把孩子送去给海兰珠养,才能博得大汗偶尔的青眼吗?

    席间觥筹交错,又是庆功接风宴,在外征战了近一年的将领们个个喝得醉醺醺,连皇太极也忍不住多喝了两杯,稍微流露了些醉意。

    从宴席上回来之后,平安自作主张的拉着娜仁去自己屋里玩,没去主殿凑热闹。

    果然不出他所料,根本没人在意他们晚上有没有去请安,估计孩子丢了,这俩人也不知道找。

    第二日平安起来时,只在门外看见了皇太极,看见他轻轻举起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声些,想必母亲还在屋里睡着。

    平安点点头,懂了,他这就出去玩。

    他转身回了偏殿,拉上娜仁姐姐,带着自己的两个侍卫去了阿哥所,先送姐姐上学,然后他再去布木布泰姨母那里玩。

    昨日的接风宴上一派喜庆,将领们都在庆祝胜战的喜悦,即便是莽古尔泰酒后失态,皇太极也隐而不发,暂且忍耐了下去。

    可这忍耐终究不是长久的,等庆祝完了,该算的账也该好好算算。

    谁能想到第二日朝会上皇太极便突然发难,处置了莽古尔泰,再度将其圈禁在府中。

    去年失了得来的永平四城,皇太极处置了阿敏,莽古尔泰又因为当面忤逆而被圈禁,眼见情势不妙,代善乖觉自请下殿,四大贝勒去其三,皇太极实现了南面独坐。

    而年初才刚刚被从圈禁中赦免的莽古尔泰,在今年的大凌河之役,又因为和皇太极意见不合,当面露刃,被治了个大不敬。

    朝堂之上一片肃静,稍微聪明些的宗室和汉臣们都在想,

    皇太极雄心勃勃,这称帝,确实可以摆到明面上来了。

    哈达公主消息灵通,朝会结束就得知了哥哥又被圈禁的消息,失打碎了上的茶盏,冲着侍女急道,

    “快递牌子,我要进宫去见大福晋!”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哥哥哟,揭发扎鲁特用巫蛊之术谋害八阿哥的办法只能用一次,她上哪儿再去找一个违反宫规的福晋来给他求恩典呀。

    递牌子进后宫尚需要时间,哈达公主先去了多罗贝勒府上,哪里想到,德格类避而不见,竟然把他这个亲姐姐拦在了门外。

    哈达公主强自按耐着脾气,

    “你去告诉德格类,我只是想知道莽古尔泰哥哥是因为何事又触怒了皇太极被圈禁,不需要他跟我一起去求情!”

    多罗贝勒府的管家只进去了一刻钟,很快便给哈达公主带出来消息,

    “哈达公主请回吧,我们贝勒爷了,莽古尔泰大不敬,攻打大凌河时因为意见不合,竟然当着众人的面与大汗争吵,甚至握兵刃,还是他亲自拦下的,此番恐怕毫无转圜的余地,让您也别白费功夫了。”

    哈达公主好悬没咬碎一口银牙,

    当面争执,御前露刃,哥哥这是疯了吗!

    没了四大贝勒之位,他们还有正蓝旗,在此时跟皇太

    极硬碰硬,难道是连旗主之位也不要了不成?

    德格类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哈达公主一句话没,干脆的转身便走。

    此事还需请求哲哲多施援,虽然实在艰难,但还是要保住正蓝旗才好,她需得尽力一试,当务之急还是先进宫。

    后宫里当然也已经知道了消息,侍女苏日娜急匆匆的走进清宁宫,

    “格格,哈达公主想见您。”

    哲哲听着苏日娜哈达公主递牌子要进宫见自己时正在喝茶,闻言将茶盏落下,漫不经心的笑了一笑,

    “不见,你就我身体不适,不便相见。”

    苏日娜面带难色,

    “可是哈达公主是十万火急的事,请您务必相见。”

    哲哲抬眸看向她,

    “我当然知道,莽古尔泰犯下如此大不敬之罪,哈达公主想必正心急如焚,想进宫来与我商讨对策。”

    “那您为何还?”

    看着苏日娜面上的不解之色,哲哲不紧不慢的再呷一口茶,面上仍是一派温柔端庄,出的话却忍不住让人心里发寒,

    “不过此时还不到时候,再等一等,不到最后关头,谁能知道哈达公主愿意出多大的筹码呢?”

    前朝暗流涌动,后宫之中也难免会有些躁动不安,但被皇太极保护的最好的关雎宫,堪称风云波动中永恒的净土,却只会因为孩子鸡飞狗跳。

    原因无他,自从听了海兰珠教了两个孩子念诗,皇太极觉得,储君的培养要从娃娃抓起,打算提前给平安开蒙。

    三岁开蒙本来只是的阿哥们,但娜仁既然一心向学,皇太极也不会阻拦就是了。

    反正平安每天也会带着两个侍卫,跟着去送娜仁进学,那既然这样,去了就别走了,也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进学吧。

    身为一代雄主,皇太极处事果决,行动力极强,从不拖泥带水,是个会把想法立即付诸行动的人。

    于是当天晚上,他便笑得格外有迷惑性,把抱着枕头被子要离开的八阿哥拦在了怀里,

    “平安啊,阿玛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

    平安毫无防备,平安没有闪。

    平安只是个崽,他以为他爹的意思只是想让他每天走的再早一点,不要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平安不愿意做电灯泡,所以他点了点头。

    皇太极笑得更和蔼了,平安不明白这样的笑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脸上。

    虽然现在还没算清皇太极到底多少岁,但他爹明明看着还正当盛年,背不驼,腰不弯,也没有白头发,无论怎么样都称不上和蔼可亲的年纪。

    只是这个笑容太灿烂了,平安一时被迷惑住了,然后就听见他爹,

    “那平安明天,和娜仁姐姐一起去进学好不好?”

    不等被困在怀里的娃娃有什么反应,皇太极无情的替他做了决定,自顾自道,

    “既然平安刚才点了头,那就是答应了,明日阿玛亲自送你们去。”

    平安:“”

    你杀了我吧。

    我穿越过来是为了摆烂的,不是为了学习的!

    谁家孩子还不到一岁半就进学堂啊!

    拔苗助长也不带你们这么拔的!

    听到消息的平安撒泼打滚,并不止一次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母亲。

    母亲平时对他的教育问题并不上心,一向是只要孩子健康就好,想来愿意帮他争取一个自由快乐,且没有课本的童年。

    平安满怀期待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母亲,

    但,海兰珠没看他。

    他那温柔美丽的母亲可能对他爹有什么盲目崇拜,并没有觉得此事有丝毫的

    不妥,甚至赞同的点了点头。

    平安顿时觉得生命失去了色彩。

    海兰珠虽然对孩子是放养状态,一向心大,但八阿哥毕竟是满蒙联姻下的第一个贵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对孩子抱有的期望并不比任何人少。

    八阿哥若能得到皇太极所有的偏爱,于科尔沁是荣耀,是更加稳固的联盟,于八阿哥自己,则是永恒的立身之本。

    海兰珠蹲下来整理他扯乱的衣襟,有点邀功似的,期待的望着他,

    “平安快,给你阿玛背一下咱们昨日学的那首诗。”

    “哦,还学了诗?”

    皇太极轻轻挑起眉,

    “看来我儿极有汉学天赋,待明日进了学,肯定比你哥哥们强上许多。”

    不背吧,对不起母亲期待的目光,

    背了吧,明天进学肯定是逃不了了。

    平安站在原地,一时间进退两难。

    左边是皇太极好奇的目光,右边是母亲殷切的期待,平安终究还是不忍心让他们失望,自暴自弃的张开嘴,

    “鹅,鹅,鹅”

    听完这一首拖腔曳调的咏鹅,皇太极不仅双目含笑,平安错觉他甚至已经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对着他这个无法反抗的崽,愈发愉快的道,

    “好好好,我儿果然聪慧,那就这么决定了,平安今晚早些歇息,明日阿玛亲自送你们去进学。”

    平安:“嘤”

    麻了,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