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放了三天假, 这三天假老杨多次强调不要埋头苦学好好放松, 以及千叮咛万嘱咐的别忘记带准考证等等。

    总之，一个高考弄的老杨除了当班主任还兼职了爹妈。

    临走前, 老杨点了初然的名。

    把手绘的五子棋纸揣在身上，初然对换了座位跑她前边的顾见道，“一会儿来继续, 我先把图纸装走，免得你悔棋。”

    顾见咬着重音“呵呵”了两声, “有原程盯着, 我敢吗？我只求一会儿你回来, 原程你能别再边上指导她了吗？这可关乎我们假期去哪儿玩啊！”

    他跟初然因为高考结束后到底是去西藏玩还是上海而起了争执。她想去西藏是去看风景，而他是想去上海看ANG的比赛。于是，两者冲突下，他们选择下棋决胜负……

    对他做了个“你能把我怎样”的表情，初然快步跟上老杨出了教室。

    “想好要考哪儿了吗？”老杨整理了一下办公桌, 从抽屉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

    或许是对老杨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偏见了, 也或许是因为快要毕业了, 跟老杨对着干了将近三年太累了，初然态度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她背着手站的比平时稳当，“考警校吧。”

    “警校？你其实挺能吃苦的, 考警校也不错。”话间, 把信封递给她，“照片我单独洗了一部分出来，你帮我交给梁软吧。”

    初然没接，“你为什么不亲自给她？”

    捂着嘴干咳了几声，老杨喝了口水，没去看她，“我下午要去安村那边，估计会待个两三年吧，没时间亲自给她了，而且那孩子也不太愿意见到我吧。还是你代我给她好了。”

    “安村？”初然不太明白，他们都还没有步入考场没有填报志愿，老杨就这么走了，一时间，她心情有点复杂，情绪莫名的有点低落，她神态别扭道，“你去那儿做什么？我们志愿都还没填。”

    看出了她的别扭劲，老杨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这三年来这孩子一直跟他对着干，可渐渐的，他也发现她其实是个心善有主见有领导能力的孩子。她身上闪光点很多，却往往被她清冷的外表所掩盖，她嘴上一次又一次的表现着对他这个老师的不满，却也从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更甚至，有次碰上几个欺负学生的混混，他上去帮忙落了下风，看到她面无表情的经过，本以为他怎么着也得在医院躺上两天了，不过能护着那个瘦瘦弱弱的学生也不错，就在他这不再年轻的身体承受不住一脚接一脚的被踹时，她拎着也不知上哪儿捡的链条锁，赶走了那群混混。这事儿他记得挺清楚的，因为那天他看到了现在跟她同样的表情，当时，她即便态度再淡漠，也遮不住她极其别扭的性子，她，“别以为我会帮你，我是帮你身后那男孩儿。”丢了这么一句话，她就走了，只是没几步又折了回来，把包里的急救用品丢在了地上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想到过去，老杨就有些怅然。

    终究啊，大家都是要长大的。

    咳嗽了几声，他想喝水瓶子却空了，便起身边水边道，“安村是我老家，那边村长联系我，让我过去教书。”话到这儿，陈韵来了，他犹豫了一下，招了招手，“陈老师。”

    单手插兜走了过来，路过初然身边时，陈韵对她挑了一下眉，话却是对已经接完水坐回去的老杨的，“怎么了杨老师？”

    前不久探监时发生的那事儿，老杨之后猜到了陈韵为什么会清楚那件事，到现在见了陈韵，他还是会有些抬不起头来。不过，不管怎么样，正事还是得谈。

    “就我前两天跟你的那事儿。”他提醒了一下。

    前几天他跟校长递了辞职信后，就跟陈韵做了交接，让他在7班那群孩子高考志愿上费费心。

    陈韵虽对他有偏见，但对7班的孩子还是很不错的，更何况他跟初然他们几个感情也挺深的，就算他不，他肯定也会以老师的角度给这几个孩子意见。

    果然，陈韵没有丝毫犹豫，“记得，我会帮你好好送他们毕业的。”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老杨会心一笑。

    临出办公室前，初然又被老杨叫住了，她回头，就看他后背微驼，捂着嘴一个劲的咳，平复后，才对她，“之前的事，你还好奇吗？”

    他的是梁软的事。

    初然很诚实的回答，“大家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顿了一下，她又，“有时候往往藏的越深越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她的话已经很明确了。

    就见老杨点了点头，“考完试电话给我。”

    初然瞥了眼办公桌前折纸玩的陈韵，挪回目光，“好。”

    应声，老杨笑着又咳嗽了好几声。

    眉头一拧，初然脚步顿住，转过身，道，“病了就去医院，都四十多的人了，非得让别人念叨吗？”

    还未碰到杯子手僵了下，老杨鼻头微微有点酸，再抬眼时，初然已经走了。他低头笑着摇了摇头。

    跟这孩子“过招”久了，突然被关心，莫名的有种女儿长大成人的感觉。

    他还没欣慰完，对面桌的陈韵单手点了点桌面，“你真的要去乡下做支教？”

    陈韵实在很不明白，以老杨现在的能力，再过一两年混个教导主任完全不成问题，他现在走，是在为过去赎罪吗？

    心底的愧疚无限放大，陈韵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你可以等7班那群孩子考完试再走，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对这个像老师又不像老师的人，老杨一开始并没有太多感觉，等后面他带着初然他们几个胡闹后，他就开始觉得这人不靠谱了，不过这不靠谱的感觉也没多久，他就对他有所改观。

    这个年轻人，很稳重也很有想法，比起他来，或许他更适合做班主任。

    老杨之前一度这样想过。

    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他找到这两年来对7班所有的记录，推了过去，“这么着急是因为老家出了点儿事，我这次过去就直接不回来了，路程太远，来来去去的太麻烦。而且，这些孩子都很优秀，他们有足够的能力不让自己后悔，能送他们到这儿我也很知足了。”

    随手翻了翻厚度比得上四大名著的记录本，陈韵微微震惊，后嘴角挂上一如既往的笑容，“一路顺风。”

    .

    高考前的三天假，本来决定好好放松放松的初然，却因为紧张，还是抛开了电脑拾起了书本。

    原程来找人的时候，就看到初然正抱着书心浮气躁的在那里翻来覆去，显然是看不进去又在心理作用下放不开课本。

    上前从她怀里把书强拽了出来，原程单手揽着她的后腰，将她扶着坐好后，才绷出不满的神情，道，“不是要好好放松吗？”

    跟没骨头似的，初然软趴趴的倒向后床，被原程拦截了下来，转了个方向，她无力的躺在了原程的腿上，“你我要是跟你考不到同一座城市该怎么办？”到这里，她平躺，仰视着原程，“异地恋怎么样？我个人是不太喜欢，见面时间太少了，我想——”我想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

    后面的话她没，原程却都懂，他轻轻捏着她的耳垂，道，“我想的跟你一样。”后点了点她的额头，浅浅一笑，“放心，会考到同一座城市的。”

    因为，余下的大半生，我会紧跟着你的步伐，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也不知为什么，原程单单“放心”两个字，就让初然轻松了不少。

    是啊，她都努力这么久了，上一次联考成绩也不错，肯定能跟原程考到一块儿。她现在最应该调整状态去高考，而不是在这里己人忧天。

    重新振作起来，初然手指揪着原程的衣角，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嘴角疯狂上扬。

    任由她把自己平展的衬衫用手指绞的皱皱巴巴，原程满眼尽是宠溺，“填完志愿就去西藏吧，我带你去。”

    比下棋，初然输了，只能听顾见的跟他去看比赛，这个结果初然虽然不太满意，但能看ANG比赛顺便在上海玩两天似乎也挺不错的。

    她都这样劝慰好自己了，眼下原程这么，她惊讶道，“不太好吧，好了要跟顾见一起去上海的。”

    原程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将快要从他腿上掉下去的人往上扶了扶，“你想去，我们就去。”

    眨眨眼，初然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后来想了想，去上海也挺好的。西藏等以后抽空，我俩单独去。”

    她毫不遮掩的暴露着自己的心思，原程很是满意。

    眨眼三天假期就过了。

    高考这天，颜莉跟老初提前一个时就已经起床准备东西了，紧张的跟要高考的人是他们似的。

    初然很无奈，被他们这样带动的，她都有点的紧张了。

    不过，这些紧张在见到还能跟她讲昨天游戏里遇到的趣事的顾见，和跟她在车里偷偷牵手的原程后，瞬间便缓解了。

    “然然，不要紧张，发挥出你平时的水品就好了。”颜莉又检查了一遍该带的都带了后，才放心的让孩子下车。

    初然频频点头，这一路上颜阿姨都了十多次这话了。

    老初给闺女整了一下领结，“进去了就随便写写，虽然高考的时候没有给别人留后路这个法，但也不要赶尽杀绝，咱们拿个理科状元就成。”

    初然被老初逗得直乐，“有你这么夸女儿的吗？”

    旁边老顾他们瞧着自己没正形的儿子，气的肺都要炸了，“你给我好好考，至少态度要认真，不然你就别想着去什么职业联赛了！”

    被自家老爸老妈拿这事儿威胁了无数次的顾见，习以为常的晃着脑袋，“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一向听话的原程，跟变乖巧的初然，再瞅瞅自家这不争气的臭子，老顾气的脑壳疼。

    唐媛吴奇他们也是在三中考，集合后大家笑笑，梁软和陈韵也一块儿过来为他们加油，老杨在前一晚也了电话。

    看着面前聊的热火朝天的几人，初然心里暖呼呼的。

    她前世一定做了不少善事，才换来了现在这群有意思的朋友。

    “好好考，我跟梁软在外面等你们出来。”陈韵道。

    梁软来之前原本心事重重，在见到初然他们后，便释怀了。

    每个人的人生方向不同，她很遗憾不能跟初然他们一同踏入高考的考场，在她提前踏入社会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不一样的人生。

    不过，这又有什么呢？

    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认识了这群朋友。

    足够了。

    她笑了，真心实意的笑了，她，“连带着我那一份，加油！”

    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纷纷比了个气的手势。

    .

    初然的考场是在三楼，跟她同楼的是吴奇和李狗，其他人皆在五楼。

    临进考场分别前，初然看了眼时间，“快考试了，原程！”

    死拽着她不放手的原程，可算是有点反应了。他摸了摸她的发顶，“加油！”

    “嗯！”

    到了考场，初然坐在第一位，她坐下后，就觉身后有好几道目光在盯着她。

    估计是之前跟她过架或者是知道她是坏学生的人在量她吧。

    这么多年，也适应这些了。

    想着，初然便没有去理会。

    哪知，她越是这样，那几道目光就越是肆无忌惮。被盯得有些恼火，初然烦躁的转过身，还未一眼扫过去上演一出眼神杀，她斜后桌盯她有一会儿的男生一脸惊喜道，“你就是初然？”

    初然挑眉。

    知道她名字的，八成都是听闻了她那些威名的。

    正这样想，那男生又惊又喜，“哇！学霸居然坐我们边上了！！！求学霸多多照顾我们这群学渣呀！”

    伴随着他的话声，他边上几个人齐刷刷的点着头。

    初然嘴角一抽，保持了外人面前惯有的高冷。只不过坐正后，她心中就开始疑问了。

    曾几何时，她以“凶残”名声大噪，现在，居然被“学霸”的标签给替换掉了。

    被人叫学霸这种感觉，还挺爽。

    人生，真的是处处充满了……惊喜。

    那几个要让她多关照的，在偷看了几次，看不到后就放弃了。

    初然也没精力管他们，她认真答完试卷，谨记原程的教导一笔一划的写完作文后，刚好到了收卷时间。

    出了考场，原程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怎么样原程，有没有信心考满分？”初然一蹦一跳的到了原程身边，环住他的胳膊，仰头问。

    原程脸色不太好道，“估计满分是拿不了，我作文没写。”

    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看到他脸色不大对劲时，顿时，初然笑容僵住，三秒后又恢复如初，“没什么没什么，后面科目补上来就好，我也答的不怎么样，实在不行——”

    后面准备了一大堆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原程捏着她的脸颊，“骗你的。”

    他笑起来狭长的双眸弯眯成了一条线，好看到极致，让人不自觉的跟着扬起了嘴角。

    反应过来的初然，气呼呼的踢了一脚原程的腿肚，没用多大力，他却演的跟断了腿似的，她气笑了，“你怎么就不去中央戏精学院呢？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牵着她的手，原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别生气。”完后，掐了一下她的脸，“保持现在的状态，下午也要加油哦。”

    眨眨眼，初然才意识到，原程是在让她调整状态……

    只是，这方法，让她气的想人。

    一开始语文开了个好头，初然后面的都答的不错，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后，她都有一种“老子上他个清华北大都不成问题”的自信。

    她跟原程简述了自己的心情，原程一本正经的问，“你真的要去吗？那我陪你。”

    明明是在开玩笑，他还如此认真的回答，初然心里甜蜜蜜的。

    而考完试的当天，顾见吴奇他们几个如同脱缰的野马，拉着初然了一晚上游戏，弄的初然都忘了给老杨电话这个正事。

    好在，凌两点的时候，老杨自己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