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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3

    “是呀,太子身上也有。”

    穆珏露出极吃惊之色,吃惊的同时,面色又肉眼可见的惨白了许多,他道:“不……不可能的。殿下平日里虽喜欢和雨润开些玩笑,但绝不会要毒害……”

    “没错。”卫昭及时道:“太子亦,他并不识文殊兰。”

    穆珏的脸腾一下红了。

    “是……”他语气有些不自然:“很可能是仆人粗笨,将混了文殊兰的酒水端给了殿下。”

    作为品行高尚的皇长子,他必须要用爱和善意来揣度这个世界,他怎能有那样肮脏龌龊的心思,就算真有证据指向太子,他首先要做的也是怀疑那证据的真实性。

    卫昭又安抚了穆珏两句,起身要走,快步出后堂时,忽听穆珏在后面道:“听章太医,那解药的药引极难寻找,不知……侯爷是如何找到的?”

    卫昭轻一勾唇,转头,仍是素日清冷面色:“是我麾下一军医,恰有此物。”

    “原、原如此。”

    目送那道修长身影消失在帘幕后,穆珏紧紧攥住了被面。

    ……

    “殿下可知自己误服了一种对血热者极危险的药粉?”

    定北侯府,卫昭以同样的姿势坐在床前,垂目盯着刚“醒来”的太子。

    少年还有些虚弱的样子,撑着坐起来,有气无力的道:“孤听了,是麟胆粉,会令人血气逆冲,经脉爆裂。”

    “嗯。”卫昭例行询问:“对于此事,殿下怎么看?”

    “这……”

    少年迟疑片刻,握了握拳头,十分坚决的道:“一定是有刁民想要害孤!”

    卫昭:“……”

    卫昭:“据大皇子所言……”

    “孤知道。”

    少年双眸雪亮,沉着的摇头:“大哥有心悸之症,心脉供血不足,时常要服食麟胆粉补充血气。可麟胆粉金贵的很,除了偶尔有海外国进贡,其余时候都是太医院花天价从胡人手里购买。为此,皇后特意派了宫中女官到大哥府里看管那玩意儿,不准闲杂人触碰,大哥平日里服药也是由专人伺候。”

    “所以,一定不会出现有仆人擅自动了麟胆粉、并误撒入酒水里这种乌龙事件。”

    “所以,大哥虽有麟胆粉,也一定是无辜的。”

    卫昭眼角抽了抽。

    “哦?那依殿下看,凶手会是谁?”

    穆允道:“孤想过了。一定是有刁民看不得孤与大哥兄弟情深,所以才用这等下作伎俩来挑拨孤与大哥的关系。哼,好阴险好可恶的刁民。”

    “……”

    卫昭嘴角也跟着抽了抽:“那文殊兰之事,殿下又如何解释?”

    “孤如何知晓。”

    太子殿下特别理直气壮:“孤平日又不服食文殊兰,父皇给孤的那只龙血木浴桶足以安眠。一定是刁民捣的鬼。”

    ……

    早朝上,二皇子穆骁右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殿、殿下还好吧?”

    兵部侍郎何文章有些担忧的望着亲爱的二皇子发黑的印堂。

    穆珏回之一个扭曲的眼神。

    好,好你个头啊!

    这两天老子快特么被逼疯了好吗!

    为什么自从他大哥和穆允那个混蛋中毒之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连他外祖父苏贵都突然没头没脑的把他拽进书房,讲了整整一个时辰的“不忍则乱大谋。”

    谁特么不忍了,谁特么乱大谋了!

    昌平帝还没驾到,两个礼部官员正兴奋的讨论早餐到底是吃油条好还是喝豆浆好,一个户部的插话:“为何一定要二选一呢,一边吃油条,一边喝豆浆,让两种美味同时在舌尖碰撞,岂不快哉。”

    这个想法实在……太特么美妙了。

    三人一起畅怀大笑。笑着笑着,忽闻耳边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你们,在取笑谁?”

    “……”

    “你、们,在、取、笑、谁?”

    穆骁阴沉着脸,一字一字重复。

    “臣臣臣……”

    对着二皇子幽灵般的身影,魔鬼般的声线,三人一起在心里大哭,臣、臣真的没有哇!

    散朝后,穆骁迫不及待的赶到清嘉宫,试图从亲爱的母妃那里寻找安慰。

    不都母亲是孩儿的避风港么,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和苦难,在母亲那里,总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为你敞开。

    “避风港”苏贵妃正有气无力的靠在贵妃榻上,由太监喂葡萄吃,眼底两抹乌青,一副两天两夜没睡觉的样子。

    “母妃!”

    穆骁归心似箭的进殿,往椅子上一坐,等着他母妃近前嘘寒问暖,等着他母妃吩咐宫人摆上他最爱吃的糕点。

    然而他的母妃没有。

    他的母妃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望他一眼,把所有宫女太监都遣了出去,关上门,满目凄怨的握着他手问:“儿啊,你给为娘交句实话,太子和大皇子中毒的事……”

    苏贵妃哽咽两声,有些不下去:“你你,怎么就那么冲动?为娘就你一个孩儿,你要是出个什么事,为娘的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穆骁:“……”

    他特么真是要疯了。

    ……

    “侯爷,属下等已锁定那道士踪迹,就在城郊紫霞观附近,可要立刻将人拿下?”

    卫昭却摇头:“再等一等。”

    亲卫不解,眼瞧着就要拔出萝卜带出泥,侯爷怎么反倒不急了。正困惑,就见另一亲卫奔来禀道:“侯爷,王总管来了。”

    卫昭眉梢一动:“快请。”

    王福来披着黑色斗篷,通身遮得严严实实,显然是秘密出宫,进厅后屏退众人,只留两个心腹太监在外守着,便开门见山的道:“陛下已知晓所有情况,特遣老奴来告诉卫侯一声,可以结案了。”

    卫昭等的就是这道旨,此刻却表现的不露声色:“恕佑安愚钝,投毒的元凶尚未落网,如何结案?”

    王福来笑道:“侯爷真是糊涂,什么投毒不投毒的,这次的事儿全是大皇子和太子御下不严弄出的乱子,陛下很生气,已降下责罚,待太子和大皇子病好后到承清殿前罚跪三日,好好反思一下御下之道。”

    果然如此。

    他已隐隐察觉到,此案再深查下去,必是查出一桩极损皇室颜面的皇室丑闻。昌平帝这么做实在情理之中。

    只是……

    大皇子穆珏也就罢了,他是自己承认了仆人误撒麟胆粉之事。

    昌平帝的意思,无论太子承不承认,都得认了文殊兰之事?

    太子那一副欲擒故纵口口声声要抓刁民的模样,干?

    承清殿里,昌平帝也很心累,不让他们互相给对方背锅,难道还要昭告天下,他的两个皇子为了陷害对方,不惜拿性命儿戏,自己给自己下毒磕?

    允儿也就罢了,雨润何时也变得这么不择手段了!

    连最听话的雨润都变成了这样,其他儿子可想而知。

    盛怒之下,昌平帝大手一挥,直接下令让所有皇子都去承清殿前陪跪。

    品行

    关于处置结果,事实证明,卫昭委实多虑了。

    在昌平帝表示愿意从自己的私库里出钱,在京郊最山明水秀的地段购买两处豪宅作为补偿之后,太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接受了皇帝的“苦心”与“责罚”。

    白送的。

    不要白不要。

    左右他作恶多端惯了,不介意多一个污点,可光风霁月的皇长子身上有了污点,那群老酸腐们该如何失望,可以很值得期待了。

    人在屋檐下,胳膊拧不过大腿,三年了,他早就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何况某人心爱的皇长子又即将落下个失眠多梦的病根,等某人知道了,又要心痛难过好一阵子吧。

    某人越不舒服,他才越高兴。

    就一个条件。

    那个粗手笨脚把文殊兰撒到酒水里,意图挑拨他和他亲爱的大哥兄弟情深的刁奴,爱从哪儿来从哪儿来,反正绝不是太子府里的。

    哼!

    那么阴险那么可恶那么没脑子的刁奴,他才养不出来。

    谁爱养谁养!

    昌平帝很无奈,只得又出钱又出人又出力,让王福来从暴室里找了个犯过事的真刁奴出来顶罪,才总算把事情给了结了。

    丞相王大人和兵部吴将军正在汇报工作,见陛下眉心郁结,似有心事,便十分懂眼色的道:“陛下可是累了?要不臣等明日再来详禀?”

    昌平帝无声叹了口气,他是累啊,心累。

    “朕记得爱卿家里有三位公子,个个知书达理,一表人才。大公子在翰林院供职,办事勤恳,内外称赞,二公子去年第一次参加科举就一鸣惊人,摘得了探花。三公子虽自养在乡下外祖家,也品性淳厚,对爱卿夫妇颇孝顺。爱卿是如何把三个孩儿教养的这么成功的?”

    昌平帝先把目光投向王爱卿,虚心请教育儿经验。

    世上哪有人不喜欢旁人夸自己孩子好的呢,那简直比夸自己还教人高兴。王丞相不掩得意的捋须笑道:“陛下真是谬赞了。臣其实也没怎么费心教导,主要还是立规矩,培养他们的自律自强意识……”

    眼瞧着丞相大人又要高谈阔论,一个时辰不一定够用的那种,一种被早朝支配的无力感与恐惧感袭上心头,昌平帝忙及时住,转问吴将军:“听闻爱卿家公子也是文武双全,颇有爱卿之风,不知爱卿平日是如何教导的?”

    和文绉绉喜欢讲道理的王丞相相比,吴将军就很粗犷很实在了。

    “。”

    “犯了错捆起来,犯了大错吊起来,再不行就臣和臣媳妇一起,保准兔崽子哭爹喊娘不敢再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