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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9

    “因为,本侯最厌恶有人把本侯当傻子呀。”

    刚完,就听两声熟悉的微弱如野猫的咳嗽声隔着车帘传了进来。

    卫昭笑。

    今夜“巧遇”还真是多呀。

    精分

    那咳声其实相当微弱,只因卫昭内力深厚,才从穿街而过的夜风中一丝不漏的捕捉到了。

    普通人譬如周深,根本毫无察觉。

    一瞬间,卫昭心里闪过很多念头。比如,大皇子的马车刚遭到蓄意破坏,某个与其有旧怨的人就恰好出现在附近,真是巧合么?

    皇子们的罚跪早在酉时就结束了,大皇子穆珏是去了凤仪宫陪纪皇后用晚膳,所以出宫晚,另一个为何也会耽搁到亥时才离宫。

    卫昭眼睛一眯,修长手指拨开车帘,去搜寻外面“野猫”的踪迹。

    这里尚属宫城范围,宵禁制度比别处都更为严格,一过亥时,街道上车马稀落,几乎看不到几条人影。漫眼望去,只有两列长龙般的宫灯迤逦延伸至夜色极深处,在道上、树上、墙上投下曼妙光影。

    咳嗽声,就是从前方不远一处拐角传来的。

    卫昭大致判断出,那拐角通往的应是某个衙署的后院,位置很隐蔽。待马车粼粼行到巷口,卫昭也终于看到了他一直搜寻的那只隐没在高墙后的“野猫”。

    不过只隔了个拐角,街道上灯火辉辉,巷子里却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而处于中间位置的巷子口,则罩在一片朦胧的晦暗中。

    玉带束腰的少年,足上是云白锦靴,身上却裹着件玄色披风,此刻正背对街道,一手扶墙,一手按在心口上,低声咳着。

    咳声虽弱,却密密绵绵的,一直没断,与那日在宫中刻意伪装出来的模样大为不同。

    太子府的那个管家则领着一帮侍从远远侯在一丈之外,用来引路的灯笼无一例外全都熄着。

    听到有马车驶过,咳声戛然而止。

    太子府众人也随之屏住呼吸,尽量不让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然而出乎意料,那辆马车竟在巷口停了下来。

    高吉利迅速给家将使了个眼色。家将会意,正要亮出太子府令牌上前驱赶,一看马车上的徽记,几乎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吉利看他们一个两个像是被下了降头似的,十分不满,等扭过脑袋往巷口一望,也跟着狠狠吸了口酸爽的冷风。

    “……”

    “……”

    “……”

    完了,这是高吉利脑子里唯一冒出来的俩字。

    周深还奇怪侯爷为什么突然吩咐半路停车,等推开车门,望着安静如鸡沉默与他对望的太子府众人,顿时醒悟了。

    他家侯爷,咳,可真是耳聪目明啊。

    这乌七八黑的,竟能辨出那是群人,而不是鬼影。

    “这、这么晚了,不知侯爷是要……?”

    高吉利望着从马车里出来的那道高大俊美犹如天神,啊不,阎罗下凡的身影,两条腿一阵阵发软,由家将一左一右搀着才勉强能站稳。

    卫昭没理会这个问题,目光径越过他,落到一丈外的穆允身上。

    少年乌发如缎,撑在墙上的五指却是惨白的,因背对众人,整张脸都隐在高墙阴影里,教人看不出半点异样或其他蛛丝马迹。可卫昭分明察觉到了空气里流溢的一股诡异的强大内力,源头……正是那个看似生着病的少年。

    高吉利慌忙一挡,赔笑道:“那个,那个侯爷若是要找我们殿下,恐怕要改日了。现在我们殿下实在有其他要紧事要忙……”

    虽然高吉利也没想好这月黑风高的他家殿下到底要在一个破巷子里忙什么,但没办法,情况危急,再睁眼瞎他也得把眼前这尊大佛给请走。

    可大佛显然不算配合他的演出。

    因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大佛便施展绝世轻功,旁若无人的从太子府众人间掠过,落在了一丈外、他的殿下身后。

    “侯爷不可啊!”

    高吉利吓得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太子府家将想阻拦,但刀抽到一半,便识趣放弃。

    没办法,对方武功实在太高,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就算一起冲上去,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何况,殿下严令过,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不准靠近他一丈之内,否则……后果自负。

    高吉利瘫倒在地,绝望的闭上眼,完了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他已经不敢想象待会儿会发生何等惨烈画面了,他只想知道现在原地爆炸还来得及吗!

    “殿下可还好?”

    低沉而温柔的语调,在夜色中响起,无形中自有镇定人心的力量。

    然而那个扶墙而立的少年却仿佛睡过去一般,毫无回应,除了微微紊乱的呼吸昭示着他应该是醒着的。

    卫昭试探着靠近,伸手,轻搭在少年肩头,一股强劲内力,立刻海水倒灌般沿着掌心灌入他经脉内,几乎要将他经脉爆裂,幸而他本身内力足够深厚,才在电光火石间迅速将之化解。

    裹在玄色披风下的那具身体,明显的颤了颤。不同于以往的温软触感,此刻,那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处于极度的紧绷与戒备状态。

    少年慢慢回头。

    惨白的脸上,原本幽亮如星的双眸布满猩红的血丝,隐隐透着凶光,看向他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殿下?”

    卫昭拧眉再唤。

    少年眼底的血丝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激增了一倍,牙关也轻轻颤抖,好像下一秒就会有某种邪恶的凶兽自他身体里破笼而出。

    这是……!

    卫昭心底一寒,左胸上那道旧伤突得汹涌叫嚣起来。

    没错,三年前,眼前少年挥刀刺向他的那一瞬,亦是如此情状,眼睛里也涌出了同样的血丝。

    “侯爷!”

    眼瞧着情况越来越不妙,高吉利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算老奴求求您了,您就别再为难我们殿下了。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太子府真的承担不起那责任啊。”

    “真不是老奴吹,您虽然武功盖世,可这会儿不一定是我们殿下的对手……”

    “国法有规定,精分患者误伤了人是不用坐牢的,我们殿下现在就特别的精分……”

    卫昭其实根本听不到高吉利在什么。

    因为方才的举动,原本波荡在空气中的内力仿佛找到宣泄口,一下从四面八方汇拢而来,将他和对面少年紧紧包裹在一层密实的气障里。

    除了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外界的一切声响都被隔绝在外。

    那股诡异而强大的内力,依旧在源源不断的自少年体内流出,将气障越结越厚,若换个内力弱的,只怕早就被挤压成肉饼。

    卫昭却依然能收放自如。

    少年眸中的血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牙关也咬得咯咯作响,显然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忍着,才没有直接冲上前生啖他血肉。

    卫昭轻抬手,伸出修长五指,一寸寸扣住少年雪腕。

    少年眸光剧烈一颤,暴风骤雨般的强劲内力,立刻以倍级速度激爆增长,在两人经脉间波荡。

    “殿下,可还识得臣?”

    卫昭垂目,沉沉盯着那双泛血的星眸,一字字,清晰的问。

    同时另一手慢慢下移,隔着披风,准确无误的按在了少年腰肢之上。

    怪病

    意料之中,少年腰侧线条因极度戒备而紧绷着。

    卫昭指腹贴着衣料摩挲,圈,一点一点,耐心的感受指下身体每一丝微妙变化,带了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触到某一点时,少年腰肢骤软,身体明显一颤,挣扎着要躲,看向卫昭的眼神亦凶恶许多,俨然一条被拿捏住七寸的毒蛇。

    作为一个老成的猎人,卫侯岂会容许到手的猎物逃走,两指如电探出,看准机会一钳一按,简单两个动作,便轻而易举的将对面少年牢牢困在了墙上。

    “唔……”

    “精分”的太子殿下,显然是不喜欢这种束缚的。

    少年死瞪着对面高大身影,用力扑腾挣扎,眼底血丝越聚越密,原本黑白分明的瞳仁渐渐透出诡异的红光。环绕在两人四周的强大内力流,也随着主人情绪凶猛震荡起来。

    卫昭左胸处,慢慢洇出一道三指长的血痕。

    时隔三年,那道早已脱痂的陈年旧伤竟然又沿着原来的刀口形状裂开了!

    空气中弥漫的新鲜血腥味儿显然狠狠刺激了少年的神经,穆允眸中血光大盛,几乎要挣脱那两只铁钳般钳着自己手腕与腰侧的手。卫昭皱眉,猛一用力,少年吃痛“呜”了一声,腰肢再度软了下去。

    卫昭趁势将少年另一只手腕也反剪住,紧紧压在墙面上。少年身体完全被钳制,恼怒之下,仿佛陷入绝境中的兽,张开一口牙就往卫昭胳膊上咬去。

    “……”

    “……”

    “……”

    太子府众人和定北侯府众人几乎都听到了彼此的抽气声。

    尖利的牙齿嵌入血肉,卫昭被咬住的左臂立刻抽搐了两下。然而面前少年却跟个发疯的狼崽一样,见他抽动,越发死咬着不肯松口,一副要将他整条左臂都咬断的架势。

    卫昭沉着脸任他咬,看准这狼崽子发疯时空门大开的机会,原本钳着少年腰侧的手迅速移到其后背,暗暗运力,将自身醇厚内力沿掌心灌入少年后心。

    穆允感觉自己在冰冷无际的黑暗中行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出来了,直到一束亮光破云而出,身体被一股熨帖的熟悉的温暖包围。

    “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