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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杯,祝定北侯和诸位将士都能大败敌人,凯旋而归!”
少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由美滋滋想,吴公子这样的人才,实在很适合给他当宰相啊。特别能体察君心的那种!
大约吴公子的话真的起到了定心丸的作用,当夜,穆允破天荒的没有做噩梦,甚至还隐约做了个便宜师父身披喜服脚踏祥云来迎娶他的荒诞美梦。
……
入冬之后,穆允就开始画九九消寒图。
南疆接连大捷,大军有可能提前班师回朝,卫昭这个三军主帅大约终于有机会喘气了,战报里渐渐开始夹带私货,有时是手书,有时是酸溜溜的信,有时是寨中百姓亲手做的玩意儿。穆允一封封一件件收集好,压在枕下,翻来覆去的不知看了多少遍。
少年一笔一画勾勒着每一天的消寒图案,心如热锅上的蚂蚁,日日都在盼着年关赶紧到来。好不容易盼到了腊月中,南方毫无预兆的降了场大雪,大雪封山,道路阻绝,大军堪堪被挡在了蜀中关外。
这下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了。
穆允想起临行时便宜师父向他作出的承诺,只觉无限气闷。本以为今年过年会和以往不一样呢,没想到又是空欢喜一场。
从除夕开始,宫中大宴会便不断,并有各类祭祀活动,穆允身为太子,日日都要顶着厚重的礼服去配合礼官进行那些繁琐流程。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上元节,帝京城也迎来了今冬的第三场大雪。
晚宴结束时,天地一片洁白,整个皇城从宫道到殿宇楼阁皆银装素裹,被大雪覆盖,宫人们根本来不及清扫干净道路,鹅毛般的雪片便再度积压下来。
各府来接人的马车早早就停在了宫门外,有携家眷一起参宴的官员便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一道上了马车,也独自来赴宴的,但那内眷早已坐在车里等的望眼欲穿了,隔一会儿便要从车窗里伸出脖子张望一番。吴夫人也亲自带着管家来接丈夫和儿子了,就连季淮,刚出宫门,也立刻有弟妹飞奔着迎了上来。
穆允不大愿意夹在他们中间独行,便索性坐在栏杆上又喝了壶酒,才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往宫门外行去。
高吉利瞧出殿下心情不好,默默为少年裹上披风,也不敢多话,心中却跟着着急,这定北侯怎么还不回来呢。
两人快走到宫门口时,高吉利看到殿下突然停住了脚,不往前走了。
“殿下?”
高吉利讶异,以为穆允是落了东西或有其他事吩咐,但顺着少年目光一望,高吉利也惊得张大嘴。
数丈之外的雪地上,竟然静静伫立着一道英俊挺拔的银白身影,年轻的男子负袖而立,巍峨如玉山,肩上落满雪花,整个人都沐浴在幽冷的雪光中,透着几分不真实。
“怎的?见了师父连话都不会了?”
“来,叫声师父听听。”
良久,男子唇角微微一勾,凤目中晕开几点惯有的戏谑笑意。
少年星眸轻轻一颤,羽睫上雪花簌簌飘落,立刻丢下手里酒壶,飞快奔了过去。
上元夜,帝京城灯火彻夜不歇。连绵灯火融着无边雪光,将两人身影交叠在一起,映得好长,好长。
(正文完)
章节目录 番外一
卫侯爷为了及时和爱徒幽会, 将数万大军扔在蜀中关外、单枪匹马冒着大雪赶回帝京的事在朝中引起了不的轰动。
口诛笔伐的自然不在少数,但更多的人却是不解。
就为了陪太子过个上元节,向来严于律己的定北侯竟然作出如此荒唐如此不着调之事?就算是师徒情深, 可这情谊是不是有点过分深了?
百官们于是沉下心来暗戳戳观察了数日, 结果各路线人来报,定北侯回京的这几日除了陪太子吃喝玩乐还是陪太子吃喝玩乐, 根本没干过一件正经事,所以压根儿不存在挂羊头卖狗肉、借着太子名义回京执行某种秘密任务的可能性。
也就是,定北侯撇下数万大军、跑死好几匹马、顶着大风大雪飞回帝京, 真的只是为了陪爱徒过节。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尤其是与卫昭过交道的人, 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谁不知道,这位定北侯就是个油盐不进的铁疙瘩, 明明身居高位,但对于金钱、豪宅、美人这等普通人趋之若鹜的东西表现得出奇淡漠。以致许多想投奔其麾下的官员都钻营无路, 连定北侯府的大门都摸不着。
可如今, 这块铁疙瘩竟然栽在了一个前朝太子身上。
昌平帝也是这众多不解中的一员,在得知卫昭冒雪回京并陪着他的太子逛了一夜的花灯后, 皇帝陛下忍不住酸溜溜的问:“卫昭真是为了遵守和太子的约定才提前赶回来?”
难怪他的太子整个晚宴都心不在焉, 不住的往殿门口张望,在给他这个父皇敬酒时, 甚至还洒了半杯。原来都是因为卫昭那个师父!
“是啊。”
王福来并不知道陛下心里在滚酸水,就有一一的道:“外面都是这么传的,是定北侯出征时, 答应了殿下要陪他一起过上元节呢。”
“定北侯可真是个守诺的人,为了准时赶回来,整整累死了三匹马……”
王福来终于察觉到皇帝陛下的脸有点黑,一瞬间福至心灵,识趣的从长舌妇变回了锯嘴鹦鹉。
昌平帝那股子酸水简直要冒到嗓子眼里,心道,同是长辈,那孩子怎么就不跟自己亲呢,于是不甘示弱的把王福来找到跟前,吩咐:“待会儿你把朕新购置的那座私宅的地契送到太子府去,就、就这是朕送给太子的上元节礼物。”
他要再不努把力,他这个爹在某个孩子那里可就真成摆设了。
王福来也很心疼陛下,并且能看出陛下是下了血本在与定北侯擂台,于是当日夜里,就顶着未息的风雪巴巴赶到了太子府。
高吉利热情的接待了内廷总管大人,王福来左右一瞄,不见殿下踪影,道:“这次的赏赐比较贵重,需要殿下亲自来接。”
“另外,陛下还有很重要的话,让杂家亲自转告殿下。”
“这……”高吉利搓着手,很为难:“那总管恐怕要等上些时候了。”
王福来倒不急:“无妨,你给杂家搬把椅子,杂家就坐在这廊下等殿下回来。”
高吉利又搓了搓手。
“那个,今夜怕是等不来的。”
王福来掀起眼皮,冷飕飕盯他一眼。
高吉利没辙,总没法再编诸如“殿下已经睡下了”“殿下身体不适”这类拙劣的理由,只能老实交代道:“这两日,定北侯不是刚回京么,我们殿下想念定北侯想得厉害,一直在定北侯府住着……”
“什么?!”
王福来声音一下拔高:“太子是君,下榻在臣子府中,成何体统!”
高吉利很淡定的揣起袖子,含混道:“也、也没那么严重吧。”
“什么严重不严重,这是严不严重的事么?”王总管简直糟心透顶:“这是于礼不合!若给陛下知道了,那还得了!”
然而昌平帝还是知道了,因为当夜王福来在太子府等了整整一夜,都没等到穆允回府,那张地契,自然也没有送出去。
皇帝陛下既然让他亲手交给太子,他是绝不敢马虎眼,退而求其次交给高吉利的。
“太子在定北侯府过夜?”
昌平帝觉得这孩子大约是皮痒了,欠管教,连基本的君臣之礼都忘了,可静下心仔细一想又觉不对。
他的太子虽然和他不够亲近,可基本的脾性,他还是了解的。那孩子睡觉爱挑床,偶尔住在承清殿养病时都不老实,怎么会一改狗脾气跑卫昭府里睡。定北侯府的床还能有宫里的舒服?
昌平帝百思不得其解,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重要事实,某日得知他的太子又睡在定北侯府彻夜未归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把高吉利召来询问了一番。
在殿下主动向陛下坦白之前,高吉利是绝不敢乱话的。高大管家急中生智,道:“陛下明鉴,殿下其实是因为在太子府睡不好觉,才去定北侯府住的。”
“陛下大约不知,在搬去定北侯府之前,殿下已经整整半年没睡过寝阁了。”
昌平帝讶异:“不睡寝阁睡哪里?”
“书阁。”
这次高吉利倒是真心实意的:“殿下睡觉时爱做噩梦,时常半夜惊醒。每回醒来,殿下都是一身冷汗,脸色特别难看。渐渐的,殿下就不爱呆在寝阁了,而把所有寝具都搬进了书阁。可书阁哪里是睡觉的地方呢。殿下不是彻夜看书就是彻夜趴在窗沿上看星星,寒冬腊月亦不例外。后来有次定北侯过府探望殿下,在榻边守了殿下一晚,殿下竟奇迹般睡着了,且一夜无眠。”
“奴才常听人,将军身上的兵甲之气与阳刚之气能够镇压邪祟,兴许殿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搬到定北侯府住的吧?”
高大管家真的假的混着,尤其卖力渲染殿下噩梦缠身的种种凄惨,倒真勾起了昌平帝的恻隐之心。
昌平帝也懒得追究了,甚至还自责了好几天,等缓过神后,当即命司衣局赶制了好几床厚实暖和的鹅绒被褥,包了整整一车送进了定北侯府。
穆允和卫昭正是别胜新婚、情浓意蜜的时候,这几日夜夜胡闹,倒真毁了不少被褥。皇帝陛下这车赏赐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天降甘霖。当夜,卫昭就亲自铺了床新的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