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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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徐亦婉会在蒲县生产纯属意外。

    温家一家当时是经过蒲县,准备回槐城,可是大概是因为刚和宋茗华吵了一架,徐亦婉大动肝火,行驶途中突然发动,只得就近找家医院生产。她是早产,蒲县的医疗条件又肯定是不如槐城,是以当时温常赋和宋茗华大气也不敢出,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祈祷平安。

    这也是为什么徐亦婉会和肖来娣扯上关联的原因。

    她在蒲县生产的那家医院定是与槐城这边的不能比,不止是医疗设备,就连监控设备,当时那边也根本不可能有。

    条件限制,导致徐亦婉想调查当年事件的话,就显得尤为困难。

    可她是真的忍不住怀疑,当年的事情难道真的只是意外吗?

    如果她是既得利益者,那她自然没话。

    可是在这件事情中,温家是绝对的受害者,从头到尾都是,称得上损失惨重。

    温家损失这么多,加上种种蛛丝马迹,她有权利提出质疑。

    徐亦婉和温常赋讲完自己的怀疑后,又摆出自己目前调查到的所有资料。

    现在进度停滞不前,她很是焦灼,心想若是能从丈夫这边得到些建议,或许能顺利些。

    -

    找了个时间,温听萝和岑可去取回她们做的陶艺品。

    温听萝的是个兔子形状的陶瓷杯,岑可的是个大瓶子。

    岑可问她要不要包装送人,还是准备自己用。

    温听萝想了想,决定包装一下。

    岑可来了兴趣:“送人哇?萝萝想送给谁呀?”

    温听萝还没有包装过,正在认真研究怎么包,“送给季清洄吧。”

    岑可:“?”

    眼看她眉毛一挑就要开始调侃,温听萝接着解释:“上次他不是送了我个恐龙嘛?算是回礼。”

    要是换做别人,岑可还会觉得不对劲,但是这是最喜欢“回礼”的温听萝,她“喔”了一声,便没再疑惑。

    回家后温听萝给季清洄发了条消息:你在家吗?

    她没去过他现在的新家,只是听他过在附近,所以她想应该不远。

    季清洄:?

    温听萝:见个面?给你送个东西。

    季清洄:送什么?

    温听萝:一百套五三。

    季清洄:

    最终温听萝还是见到了季清洄,她先抵达的约定地点,正在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块。

    是晚上,姑娘穿着一条白色棉裙,长长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别在耳后,看上去柔和了很多。

    他想起了一句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是赞月,也是赏人。

    季清洄出声打碎只有蝉鸣的寂静:“温听萝。”

    温听萝一抬头,就看见他清清冷冷地站在那边,只不过眉间是有暖色的。

    她朝他跑去:“你来啦!”

    他一扬眉,下意识抬了下想接她。

    不过她在他跟前两步及时刹车。

    季清洄瞥了眼她里的东西,“送什么?”

    “那天我做的杯子,喏,送给你。”

    季清洄错愕地撩起眼看她。

    温听萝笑出声:“干嘛?这么意外吗?”

    可不是意外么?

    季清洄确实没想过,姑娘亲做的杯子是要送给他的。

    他凝着她,低声一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呀,我们是朋友嘛。”温听萝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灿烂,比天上的星子都灿烂。

    温听萝学聪明了——

    她自己喜欢在心里悄悄地还一还别人对她的好,但是她也知道有些人不喜欢算得这样清楚,所以她选择不。对人家好就对人家好嘛,何必得清清楚楚的,朋友之间得太清楚反而生分。

    所以她跟岑可的话,没和季清洄。

    这是她的一点点聪明。

    但是她想送给季清洄的心是真的呀。

    季清洄眸光微动,收下了她的礼物:“谢了。”

    “客气什么!回去记得用!”

    季清洄应了:“嗯。”

    温听萝看他的样子好温和,一点戾气都没有,心思不由自主的又往外冒泡泡,她挣扎着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季清洄发现这姑娘好奇心还挺重,而且还挺执着。

    他抬起敲了下她脑壳:“这么想知道?”

    这人太人,动作迅疾如闪电,温听萝没躲开,捂着被敲的地方怒瞪他一眼。闻言又连连点头:“想!”

    季清洄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来,故作高矜地瞥她一眼:“行吧。”

    这欠扁的样子,可真是欠扁啊。

    温听萝看得拳头又痒了。

    ──她以前也没觉得自己是个这么暴力的人呀,都是从认识季清洄以后开始的。

    可是他的外形条件太优越了,优越到他即使再叫人生气,只要一摆出他的脸,对方心里的气都能忘记一大半。

    季清洄觑她:“其实也不难,我也不是那种故意为难你的人,是吧?──你做得到。”

    “那你。”

    “答应我,勇于承认自己内心的一些想法。”

    温听萝的神色渐转疑惑。

    季清洄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就是,你要是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不要顾虑。有什么想的,也大胆去,别藏在心里。”

    “噢”

    温听萝听懂了,先是恍然,再是不解──就这?

    她还当是什么大事呢。

    温听萝爽快答应:“没问题呀,我答应你!”

    哪里用他帮她做什么她才答应,她不用他帮忙做什么,也会答应的!

    季清洄看她如此爽快,蹙眉强调:“不是答应就行,你得放在心里,然后要做到。”

    温听萝的随意褪去,转替上认真的态度,严肃道:“好,我记住了。”

    季清洄这才满意地“嗯”了声,提着装着杯子的袋子,准备送她回去。

    在月色下同行,更显几分意。

    槐城是一座发达的城市,但在这里并不缺浪漫。

    温听萝隐隐的闻见一道很清冽的味道,像是长于至高至寒处的雪松。她的眸光悄悄往他身上侧──唔,是从他身上漫来的味道。

    像是掺杂了雪,清冽如其人。

    她神思微飘。

    “季清洄”

    “嗯。”

    他们如老友一般。

    “你的新家在哪里?你一个人住吗?”她问出她的好奇。

    好像,已经好奇很久了

    季清洄勾了下唇,低低地闷笑起来,距离近了,温听萝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一般,她的脸上慢慢涨红。

    偏男孩不觉,还追紧她问:“温听萝──你怎么这么好奇我?”

    温听萝差点咬了舌头,磕磕巴巴地解释:“没没有吧?因为我们是朋友呀,不知道的事情好奇一下很正常。你看,我的事情你都知道,所以你不好奇,可是你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产生好奇简直太正常了!”

    季清洄煞有其事地一点头:“你得有道理。”

    温听萝想,她的本来就有道理。

    又是一次趁她不备。

    季清洄飞快地抬揉了把她的头发,揉完就跑,笑声随之飘远:“姑娘别那么大好奇心。好奇也没用──就不告诉你。”

    温听萝先是一愣。

    再是气急败坏地跳脚:“季清洄──!!!”

    季清洄朗声大笑,头也不回地挥,背影看上去嚣张又桀骜:“走了,拜拜。”

    一转头温听萝才发现不知不觉他们竟然已经走到了温家门口。

    她恼怒地瞪着他的背影,像一只被惹怒的幼虎,张牙舞爪的,恨不得猛往上扑,去咬季清洄。

    等他消失在视线,她才哼了一声,扭身回家。

    臭季清洄。

    臭季清洄!

    回到家后,温听萝发现程蕴又给她发了个好友申请。

    她依然选择不理会。

    也不知道这么执着地加她做什么?加她能有什么用?

    不过起来,她还挺好奇程蕴在程家过得怎么样。

    在那个她原本的原生家庭里,过得如何?

    她不知道,但温常赋知道。

    因为程蕴已经给老太太打过三个电话,全被护工拦截,并把消息送到了他这里。

    前面两次温常赋压下也就压下了,等到第三次的消息传来,他沉思片刻,还是给她去了个电话。

    程蕴踟蹰了几秒钟才接起她不知道温常赋这次打电话给她是要做什么,要是好的也就罢了,可她怕是什么坏消息。

    好在温常赋并无严厉,只是温和地问了问她的近况。

    起别的,程蕴或许没话,起近况,那苦水可是一桶一桶的。

    这个电话一打就是一个多时。

    直到温常赋闹钟响起,提醒他待会还有个跨国会议,这个电话才终于打完。

    程蕴了好多事情,把这里的爸爸和妈妈、弟弟全都了一遍。

    程洪昌和温常赋完全是两种人,程洪昌是从骨子里的看不起女性,本事脾气大,动不动就爱发火。他来到公司总部后,工作尤为不顺,在家也就尤为暴躁,但是总部的工资比蒲县高多了,所以即使再不顺利他也没动过回去的念头,只会回家把火发泄在家人身上,整理好心情第二天继续上班。程蕴接受的教育是人人平等、男女平等,但是这个观念在程洪昌那里根本不作数,思想的碰撞使得她又是气愤又是无力,自然的,委屈也受了不少。

    肖来娣经常叫她做这个做那个,虽然她不做,肖来娣也没办法,但是一直被喊着去干活,她的心里负担特别重,烦躁不已。

    程哲这个完全被宠坏的男孩就更不必了,一点也没有温辛可爱,她不喜欢这个弟弟。

    程蕴从就有弟弟温辛,但是因为家里人对他们两个是一视同仁,甚至还会格外偏爱她些,所以她并不排斥“弟弟”的存在。家里人教导他们的是,他们今后要互相帮助、互相辅佐,他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时日渐长,他们都谨记于心,姐弟俩感情也就愈发深厚。

    可是程家教的是什么?

    ——你不许和弟弟抢。

    ——他是弟弟,你得让着他。

    ——以后家里的东西都是弟弟的,你一个女孩子,哪能和弟弟争呢?

    ——你当然没有他重要,他是要传宗接代的,把你养大了你就嫁出去了,以后就算挣了钱也是别人家的,整个就一亏本买卖。

    程蕴快疯了,她根本不赞成他们的观念,也无法苟同。

    可是她的力量单薄,她根本不过他们。

    有些时候,思想上的相悖,精神上的煎熬才是最折磨人的,因为那是有人在试图摧毁你的精神城堡。

    这个电话也并非白打,温常赋给了她建议:“实在受不了,我建议你可以搬出来。”

    至于该怎么搬,温常赋相信她可以的。

    她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孩子,他相信她已经有独立处理这些事情的能力。

    况且,与她今后所会面临的风浪相比,这实在只能算得上是事。

    -

    季清洄回到家后,将礼物盒绕着看了一圈,才不紧不慢地拆开带子和盒子。

    ——看不出来,姑娘包装的艺还可以,包得挺像模像样的。

    里面确实是那天做的杯子,只是那天只是个雏形,远没有今天的成品好看。

    是个兔子模样的杯子,看上去挺娘,他皱了下眉,心想还好她没给上个粉色,上的是浅紫色。虽然也挺娘。

    梦幻、可爱、浪漫。

    ——这三个词都可以用来形容这个杯子。

    但是,当这个杯子是送给他的时候,他沉默了。

    算了。

    也挺好。

    到底是人家的心意,他得珍惜。

    季清洄服自己接受了这个杯子,清洗了一下后,把温水倒进去想喝一口。

    这个杯子的一侧捏了只兔子,两个耳朵长长的,长得冒出杯沿。这一边肯定是不方便喝水,只能用另一边。

    于是季清洄便用另一边喝水,杯子抬起来,他动作忽然顿住。

    ——再抬一点,那只兔子的两个耳朵就能戳上他。

    季清洄眉心越皱越紧,皱得怀疑人生。

    他先是把杯子放下。

    盯着看了两秒后,他又忍不住拿起来试试。

    结果还是一样,一边喝不了,会漏水,另一边的话,除非把水倒满,才能喝上两口,但凡水少一点,都要被戳人中,亦或者是戳鼻子。

    这个温听萝,捏的兔子不怎么样,但是耳朵挺尖锐,要是没注意,喝水的时候大意地一口干,啧,那八成得见血。

    季清洄把各个角度都试了一下,发现要么不能喝,要么戳鼻子要么戳眼睛,终于,他放弃。

    想了想,他没忍住给温听萝发了条消息:杯子做得不错。

    温听萝并不知道这个人在阴阳怪气,以为真是夸她,高兴地:你喜欢就好!那我下次有会再给你送其它礼物

    季清洄沉默了。

    姑娘挺热情啊。

    算了。

    人家一片赤忱之心,他不能太恶劣,把人气急了,待会这个“下次”打水漂了怎么办?

    于是他原本接下来打算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那就当做,这只是一句,诚心的夸奖吧。

    安静的房子里,听得到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杯子放着也不是个事,人家一片心意,哪能刚拿到里就放一边落灰?

    季清洄想了一会,决定以后——大不了就装满水喝。

    只能喝两口就只能喝两口,他认了。

    他摩挲了下这个杯子,心想道,其实做得还可以,就是严重脱离实际。

    但是更宝贵的是心意。

    那句话怎么来着?

    ——礼轻情意重。

    这可是姑娘认认真真做了好几个时,辛苦拉胚、辛苦做造型,好不容易才搞出来的成品。

    人家谁也没送,一拿到,大晚上的巴巴就给他送来,啧——

    季清洄满意地喟叹了声,又勾了下唇。

    终于开窍了啊

    温听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