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葱郁黄沙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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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办法。”

    南穗平和地叙述着,遥望着一连串羊蹄印延伸向林场外的草原,风雪弥漫在空中,漫天飘舞着白色絮状的雪,灌木的枯枝被盖在雪底。

    十分萧条。

    柳秀秀不自觉地放开了,目送着南穗披上厚重的外套走出院子,那个有些瘦弱的女孩回过头,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笑,随后笔直地走向后方。

    柳秀秀还是没忍住追了上去:“我也去,杜婶去和林场里其他人一声!”

    顺着羊蹄印,两个人逐渐从林场旁环绕的山上走到了外头的平地上,入目一片洁白,还有沉默的死寂。

    鞋踩踏在柔软蓬松的雪地上,枯枝碎裂的声响,为荒凉增添一分人气。

    “我猜是宋彬搞的鬼。”

    柳秀秀道,忿忿不平地望向前方,新落的雪花掩盖了先前的印记,只能在雪地里搜寻着羊的踪迹,可羊毛几乎与雪同色,完全看不见一丝异样。

    羊作为动物,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即便是羊圈破了洞,在外面冰天雪地的情况下也不会跑出去,除非是受到了威胁。

    “在事实决断之前,我不敢妄下定论。”

    南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里头的草叶还带着点嫩绿,在雪地里极为显眼。

    历史书上有个成语叫“羊车望幸”,一个极其荒诞又的确符合事实的成语,为了博得宠幸,宫人们在道路上撒上盐水腌制过的草料,以吸引昏君的羊车。

    袋子里装的是盐水腌过的胡枝子,本来是南穗突发奇想,想试试胡枝子腌成咸菜能不能长期保存,在冬天也能给墨热人提供营养。

    “0,换一个气运提升,谢谢。”

    南穗拉着柳秀秀找了个山丘,躲到背风处,她熟练地捡拾了些油分充足的枯枝,火石摩擦几下,星星点点的火花迸溅,一簇火苗舔舐着干柴,逐渐燃起一堆火。盐水胡枝子的味道在暖风的扩散下越传越远,带着让羊群分泌唾液的香味,呼唤着远处躲藏起来的两只羊。

    南穗不能肯定两只羊正在范围内,能嗅到这股味道,只能借助系统的道具。

    柳秀秀在微弱的火苗边坐着,暖一暖近乎僵硬的指,好奇地看着南穗的举动,话里带着疑问:“这样真的有用吗?”

    用盐和胡枝子找丢失的羊,柳秀秀从来没见过这种方法,更像时候长辈讲的关于神灵的故事。

    墨热的神厌弃了这块土地上的人,于是唤来黄沙和狂风,降下神的诅咒。

    “应该有,试一试。”

    南穗的话音刚落,忽然有微弱的“咩”声从另一个角落传来,雪地上两团白影在飞快地挪动,不一会儿就跟随着最爱的盐味指引,冲向了山丘脚下。

    两只洁白的羊依偎着温暖的火边,从南穗上舔着残余的咸味,在看见地上撒着的胡枝子更是欣喜地叫了好几声。

    “真的出来了,像神明显灵了一样!”

    柳秀秀欢喜地喊叫出声,两只都快抱不过来,亲切地抚摸着它们的皮毛。

    “是科学,不是神明,羊喜欢盐,因为盐能提高它们的消化速度,尤其是冬天的时候。”

    南穗轻笑道,墨热人有长久的信仰崇拜,相信不知名的神灵,更将墨热的极端天气都归结于神罚上。

    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在努力用科学去和当地人解释每种自然现象的成因。

    “以后羊丢了也可以用这种方法。风雪在变大,我们先回去吧。”

    南穗仔细观察这只羊蓬松的毛,又几处凹了下去,还有灰暗的指印印在皮毛上,像是被什么人掐住过一样,低眸掩住不同寻常的神色。

    柳秀秀记下了这个方法,把两只羊抱起,哼着音节模糊的歌谣,和南穗一起往回走。

    迈入林场时,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中央的商议大事的房间里挤满了人,为首的赫然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在他身边站着的是宋彬。

    “陈同志,真是太谢谢了,我家那孩把羊圈搞出了个洞,又不敢和家里大人,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没受寒吧?”

    宋彬满脸笑容,话时也不带着刺,难得的好声好气解释着羊圈破损的原因。

    0突然发出提示音:“检测到男主在感应范围内,请宿主尽快完成获得男主认可任务。”

    它发出的提示音与平常话声音不同,很明显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不近人情的催促。

    “宿主,你心些。”

    0似乎有些不能接受方才的提示,又加了一句嘱咐的话。

    南穗面色有些凝重,走向系统所指示的那个年轻男人,他长相清俊,戴着金丝眼镜,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她没想到原书男主会出现在这里,按原故事线,陈元贞不过是在男主经营的工厂里出现过一次,和全书的主线没有关系,和男主也没有关系。

    似乎从她提前毕业开始,所有的世界线都有了相应的变化。

    不该出现的人,本会消失的地点,都没有按照那条既定的路线走下去。

    原书男主叫付函,积累原始资本,抢占先开始创办工厂和企业,拥有上天赐予的好运气,最终获得了巨额财富,成为全国首富,垄断了好几个行业。

    “我在付老板厂子里上班的时候,他还算得上是个好老板。”

    陈元贞疑惑于南穗凝重的神色,还有她匆匆忙忙的脚步。

    “我怀疑他的原始资本来自于林场。”

    在原书里只提到付函发迹于西北,最初是做苗木生意的,某年大赚了一笔才走上了经商的道路。

    南穗对这个后期叱咤风云的男主没什么好感,或者,她对资本家有天然的抵触心理。她知道这样有些不对,不应该以第一印象去判断他人,很努力地纠正着潜意识里的不喜。

    “宋彬同志,按林场的规定,你的罚款交了吗?”

    宋彬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交换了眼神后开口道:“交了交了,双倍呢,麻烦您了。”

    “你好,我姓付,刚刚还在听孙先生陈姐的优秀呢,幸会。”

    付函的笑容把握在一个合适的度,不会太过热烈,也不会浅淡,是社交上最好的距离。

    “您好,谬赞了。”

    南穗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余光环视着周围的人,已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老孙和其他人站在一边,他们脸上还挂着笑,像是刚刚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目光盯在付函身上。

    “陈啊,付先生是做苗木生意的,他答应以后给我们供给的苗木都只要八成的价,真是个好人!”

    付函笑着点头,温文尔雅得不像一个商人,更像读书人,和和气气的开口:“合作共利,是我该做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把刚刚的事了一遍,付函是宋彬引荐上门的,是个苗木商人,近几年想做点种植业,正好听宋彬墨热林场地方大,上门来做一桩生意——租用一块地,照常付租金,以后林场和他买新苗一律按八折价钱算。

    付函要的那块地目前也没什么用处,只能长些生命力顽强的杂草。

    老孙征集了一圈意见,众人都答应了,才聚集在稍微暖和一点的会议室敲定最后的合同。

    南穗和柳秀秀恰好去外面找羊,刚好错过了这一出。

    “看来付先生还真是个好人。”

    南穗微笑着开口,缓和的语气让付函无端有些战栗,再次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女孩。

    她清秀淡雅,身上落着薄雪,唯有那双眼睛清澈通透,仿佛能看洞察一切伪装下的真面目。

    老孙见着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赶忙打着圆场:“陈元贞同志是a大毕业的高材生,也是苗木这方面的专家,肯定能有共同语言!”

    南穗转向站得笔直的付函,难得挑衅地望着他带笑的眼:“我也有桩生意想谈,付先生介意借一步话吗?”

    “荣幸之至。”

    在其他人角度只能望见两人一张一合的嘴唇,听见友善的交谈,甚至可以借此猜想一下同样年轻的一男一女是否生出了其他情愫。

    柳秀秀望着南穗离开的方向,莫名有些担忧起来。

    两人找了个空荡荡的屋子,南穗顺拉来两张椅子,率先坐下。

    “付先生的目的是什么?”

    “帮助墨热建立林场,一个爱国商人的援助罢了。”

    付函坐姿端正,姿态摆得很低,出口的话诚恳真挚,眼神清澈如水。

    “资本论里有一句话:‘资本家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对了后面还有几句话。”

    南穗直视着那双眼,逐字地背诵出后面的内容。

    “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在原书的世界线里,墨热这个地点再都没有出现过,它彻底被风沙摧毁,成为了沙漠里遗留的人类痕迹,和一座曾经存在的城。

    “你想在墨热种桉树,对吧?”

    宋彬从她的发言里学习到的内容,利益能将人绑在一起,所以他找上了另外一个志同道合的合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