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以身扶伤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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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穗在一周后收到了通知,她经过了审核,现在已经正式成为援非医疗队的一名成员了。

    临行前还有一堆培训要参加,排第一位的就是语言紧急培训,放在每天晚上。n国本地是法语和斯瓦希里语混用,又有很多地方化表达方式,语言关不过完全不能和本地人沟通。

    医疗队队长姓曹,是外科的主任医师,也是这次医疗队里资历最老的一个。

    当然,大家学斯语都学得极为痛苦,偏门的语种教材都很难找,明明和英语一样的二十四个字母,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套体系,队友们都笑称培训班是“大龄青年艰难复建现场”。

    今天又是一片艰难学习的现场,医生们唉声叹气地翻着字典,努力模仿着发音。有法语基础的只用学斯语,两门都不会的恨不得把时间掰开来学语言。

    “温医生今天没来?还有个文献翻译抓不太准,想问问她来着。”

    曹队长还在抄写医疗术语对照表,听着有人开口问温涟的去向,淡淡开口:“温医生请假了,有要紧事。本来她应该可以算结业了,也不用每天都来。”

    或许是年轻,温涟学习的速度尤其快,原先又有点基础,连医院请来的斯语老师都夸了好几次,她大学不走语言这条路真是可惜了。

    方才提问的是一名妇产科医生,他总觉得有些奇怪:“温医生之前生病了都没请假,什么事能绊住她来上课的心”

    正着有三声敲门声响起,再是门被推开,脚步声不紧不慢,走进房间里。

    来人熟稔地坐到最前排的桌椅上,从包里掏出厚重的斯语字典,很快进入了学习状态。

    正是他们谈论到的南穗。

    她察觉到一旁注视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着名叫王振的妇产科医生,她今天也不确定能不能按时赶到,干脆提前请好了假,只是这眼神有点奇怪。

    曹队长抬头问了一句:“事情顺利吗?”

    “有点波折,结果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南穗比了个ok的势,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容。

    王振来回扫了几眼,更搞不清他们的一问一答,索性问了出来:“你们怎么话跟对暗号似的?温医生是有什么事啊,解决不了记得找我们帮忙,都是同事有什么不好的?”

    “不是什么大事,去法庭离了个婚。”

    比预期结束得早,乔青言失魂落魄的,也没闹出什么岔子。南穗找的律师也是顶尖的,财产分割一点没让步,乔青言作为过错方本身就在劣势,最后是当庭宣判了准予离婚。

    只是最后询问被告是否同意的时候,他沉默了很久,等到接近超过时间,最终才艰难地吐出“同意”两个字。

    曹队长很清楚温涟请假的原因,乔青言本身就是外科的,最近名声远扬,上头也下放了处分结果,估计他作为医师的路也就只能走到这里。

    曹队长更吃惊的,是眼前清瘦的年轻女医生行动迅速,思虑周全,一点看不出双相患者的经历,还是几个月前刚诊断出的双相。

    他最开始是反对温涟加入医疗队的,心理素质不过关,在援非过程中很容易出问题,即便有合格的测评结果,也不能完全放心。

    这几个月下来,他算是彻底放心了,温涟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不论是从心理素质还是专业素养来都是一流水平。

    曹队长甚至有些疑惑,以温涟现在的缜密和坚强,为什么会因为丈夫出轨患上双相。

    他只能归结于乔青言做的事太过分,把好好的女医生逼成那样。

    王振还沉浸在南穗简短的回答里。

    直接去离了个婚,现在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了吗?

    他再次打量着微笑的温医生,忽然就理解了“不是什么大事”这句话。

    是对于她来,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比不上里的斯语字典,干脆略过了这个话题。

    “温医生,我翻了词典也没找到肚子的对应词汇,是哪个啊?”

    “tb,斯语里一般没有肚子这个概念,表示腹部一整块区域。”

    南穗不假思索地回答出王振需要的答案,她在家里待的半个月有一大半都花在了斯语上,在不同世界里穿梭后,她的学习能力似乎也提高了很多,现在基本能掌握斯语里所有常用词汇。

    上课的教室是空闲库房改造的,是在医院存放卷宗的地下空间。十几个医生的朗读声稀稀拉拉。

    斯语叠词多,音节短促丰富,一连串念下来仿佛是在饶舌,夜晚的医院地下室里仿佛响起了类阿拉伯语发音的奇怪饶舌歌曲。

    来地下室检查库房的工作人员都被吓得瞬间精神。

    *

    医疗队离开的时间定在月,国际航班不能直达,还需要转火车,即便是连夜转,路上也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医疗队十三个人,来场送行的亲朋好友就有三十多个,每个人身边都簇拥着亲人,恋恋不舍地诉着离别。

    曹队长的女儿差点哭出声来,最后也硬是忍着没哭,揪着爸爸的胡子奶声奶气地要他早点回来。曹队长的妻子也从繁忙的科研工作里挤出一点时间,来场作告别。一家三口短暂地在场相聚,曹队长的胡子接近被揪下来一根时候,妻子打趣着他,把女儿抱到了自己上。

    “你放心去,家里有我。”

    她的音色低沉,像一座坚实的港湾,令人安心。

    旗子挥舞在领队上,有人在合照,有人在拥抱,有人在亲吻,还有人被塞了一束花。粉色的包装纸里装满艳丽的红玫瑰,捧在王振里。

    花是他的女友送的,不由分地塞进他怀里。

    其余人在起哄,兴奋地吹起了口哨,夹杂着欢呼声,“王振你还不求婚!!人家姑娘都送玫瑰了!”

    哪知道王振真的单膝跪地,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半开的首饰盒被他虔诚地托在掌中。

    候厅里的旅客视线都聚焦在这对恋人身上,路过的人都暂时停住了脚步,送上一阵善意的掌声。

    清亮的男声有些颤抖,得到允许后心翼翼地将戒指套在女友上。

    “本来想回来再的,现在想想还是留个礼物,把该的话完再走,等回来我们就结婚吧!”

    “感谢你的陪伴,包容我繁忙的工作,包容我又一次的暂时离开,希望我以后的路上都能有你。”

    南穗站在一旁,为王医生的求婚成功热烈鼓掌,安静地看旁人的热闹。

    心上被拨起涟漪,属于温涟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与毕业晚会上的求婚有些相似的场景,平静了很久的情绪出现一点波动。

    也只是一点,南穗将忧伤压下。

    “在法律上,在情感上,都已经摆脱他了。”

    可能温涟真的能听见南穗的话,那一点酸涩的情绪被吹散在风里,南穗靠在立柱边,看那对恋人在人群中相拥。

    她现在没什么相熟到会来送她的朋友,只是在家里和夏琳把合同做了了结。

    敏感的女孩子红了眼眶,摆出了平日里的保姆姿态,嘱咐她好好照顾身体,又塞了一堆平时的食谱给南穗。

    南穗真诚地表示了感谢,也没提n国的条件估计也用不上这些东西。

    终究还是幸运的,总有人愿意给予善意。

    离航班出发还有四十分钟。

    曹队长的妻子抱着女儿挥动臂,王振的女友抚摸着无名指的婚戒,眼里含着泪水绽放出热烈的笑容。

    远处有匆忙跑来的身影,南穗认出来人,往人群外走了几步。

    “胡姐怎么来了?”

    胡音气喘吁吁地靠在立柱上,终于把气顺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来送送您,想着温医生是今天走,听n国那边信号不好,至少和您再见一面。”

    “对了,还没恭喜温医生!”

    平时两人聊天再没有提过乔青言这个名字,胡音是走了同事的渠道,打听到温医生离婚的消息,也顺便知道了她这支援非医疗队的目的地。

    “多谢你走一趟了,以后常联系。”

    南穗转过身,碰了碰胡音的。

    胡音每次见到她都带着紧张,紧握成拳头,还容易出汗,南穗只好塞了两张面巾纸过去。

    “马上到点了。真的不用自责,我们是朋友,不定在n国我还得找你帮个忙呢。”

    南穗带的行李不多,一个人就能拎起来,听着领队的呼喊声准备归队,最后回头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笑容。

    飞载着一队医护人员离开地面,蓝天之上留下痕迹。

    两天后,c城医院援非医疗队抵达n国。

    十三名医生前往当地唯一一家公立医院提供医疗援助,并携带了从国内运输来的基础药品和检测盒。

    南穗单拎着行李,帮运送大件物品的志愿者们搭把。

    n国在冬天是雨季,虽然这雨季雨水也不多,属于地中海气候,气温适宜,并没有国内的寒冷。

    远处低矮的房屋显现出来,引路的当地向导一口本地口音的法语,指向前方的路牌。

    眼前和国内六七十年代的乡镇中心卫生站差不多规模的医院,将是南穗未来两年要工作的地方。

    作为一个市级医院,它只有53名医护人员,稀稀拉拉的几幢平房铺在广阔的区域里。

    天空中飘了几滴雨,向导有些兴奋地和异国来客们话。

    他的语速快,带着当地的口音,音节都黏在了一起。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南穗暂时充当了翻译。

    “这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