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贵妃发动，因是早产，陛下心情沉重担忧，连除夕大宴都取消了，后宫里，怜嫔突然被陛下打入冷宫，连个理由都没有，但是思及现在荣华宫的情况，大家都猜测是不是怜嫔害的贵妃早产。

    地泰宫出了旨意，宫妃各自在宫中，不要胡乱走动。

    明明应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此刻却冷冷清清，细究，里头还藏着丝丝的紧张，这宫里多少只眼睛都盯着荣华宫，这关乎着之后后宫的命运。

    袁大夫施针保胎了一会后，见情况并没有好装，当立断，就改行催产针，让稳婆做好准备，给娘娘接生。

    “这是不是要去问一下陛下的意见？”稳婆在宫里见的多了，还没见过这样大夫自己拿主意的。

    “这一来一回，要的就是娘娘的命。”袁大夫，“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老夫更希望娘娘活着了，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必要娘娘母子平安。”

    “你就照袁大夫的做。”妙清，“我现在就去天清宫禀告也是使得。”

    她亲自去报信，不让这里头的消息让第二个人知道，齐枞汶看着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样子，声音都颤抖了，“云儿她？”

    “袁大夫给娘娘保胎不住，如今要行催产。”妙清。“情况紧急，不能先请示再动针，还请陛下恕罪。”

    “只要云儿好，什么都好。”

    “若是云儿有个不好，所有人都罪无可赦。”齐枞汶，包括他自己。

    “袁大夫拼尽全力也要保娘娘母子平安。”

    齐枞汶猛的吸气，他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这个孩子，这个他盼了许久的孩子，做出放弃他的决定远比当初放弃大皇子要难，但是一想到秦云颐，动弹的心又坚定起来，“你去跟袁大夫，必要的时候，可舍皇子保娘娘。”

    妙清停顿住，深深埋下头，可是娘娘不会愿意啊？

    “就照朕的做，贵妃有什么意见，让她冲着朕来。”齐枞汶，“但凡你们中有一个动摇，听了娘娘的话保，即使生的那个皇子，朕也不要。”

    秦云颐短暂的清醒过一次，身体的痛楚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涌来，仿佛没有尽头，她看着帐顶，只觉得为人的体面荡然无存，此刻除了求死，她竟是毫无别的想法。

    等到妙安喂她喝了些水，温热的水入喉，激荡了她混沌的大脑，“袁大夫。”

    “少话，多攒些力气。”袁大夫板着脸不准备应她。

    “这才七个月，孩子生下来，能活吗？”秦云颐问。

    “俗话七活八不活，你能不能活？”袁大夫。

    “那就好。”秦云颐虚弱的笑道，“如果只能保一个，我希望你保住他。”

    袁大夫不耐的皱眉，“闭嘴，不要话。”

    稳婆害怕的只敢低着头，这大夫什么来头，怎么能对贵妃娘娘这样话。

    “袁伯伯。”秦云颐喊道，“我已经活了许久，但他连一日人间都不曾见过，这对他太不公平。”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袁大夫硬邦邦的。“你身边的人对你是经年的感情，对他却是一天的感情都没有，这对他们公平吗？”

    “有他在，好歹是个寄托。”秦云颐，“我活了一世，也算在这人间留下一点火种。有他，就有人记得我，记得秦家。”

    “你莫要再泄气的话。”袁大夫的，“我行医几十年的招牌，还不准备砸在你身上，你们两个都给我好好活着。”

    秦云颐笑，她看着帐顶，其实她已经看不清楚帐顶的纹案，但是记忆中的花纹一丝一缕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多少个和陛下相拥的夜晚，她枕在陛下的胸前就这样看着帐顶的花纹，“好想见见陛下。”

    “妙清去见陛下了。”妙安在她耳边，明明眼泪一直在掉，却用笑着的声音，“陛下此刻肯定也忧心着娘娘，娘娘你要振作起来，你要是放弃了，陛下可怎么办？”

    妙清把陛下的话带到，袁大夫没做声，秦云颐却，“他骗你的，怎么可能不要，我留给孩子给他，便是再痛苦，他也会好好活着。”

    “把孩子养大。”

    “你要是觉得不痛了，就让人架着站起来也好，半跪起来也好，不要再这里些没用的废话。”袁大夫生气道，“一个个的除了放狠话和遗言，还能做些别的吗？”

    秦云颐还是笑，软软的撒娇。“可是怎么能不痛呢？”

    “好痛啊。”

    “痛的恨不得死掉就好。”秦云颐。她抓着妙清的，“你去找陛下，你让他来，临死前我想再见他一面。”

    一会又拉着她的，“不要去，不要让他来，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丑的很，我不要让他看到，他就一直记得我美美的样子，不要记得我这么丑的样子。”

    总之就是一会哭着要陛下来，一会又不让他来，袁大夫也不敢让她晕了过去，彻底没了力气，对生孩子毫无帮助。

    “袁大夫，你想想办法啊。”妙安，这样怎么成。

    “由着她叫唤吧，转移下注意力也行。”袁大夫的冬衣已经现出汗迹来，“等会煎了药来，给她灌下，是益气力的药。”

    “她这个，运气好半夜能生，运气不好，指不定得明天。”袁大夫，“必须让她保持体力才行。”

    齐枞汶让刘御医给他行针，“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好，要朕站起来，哪怕之后站不起来都可以，朕要去见云儿。”

    他现在的样子就算去了荣华宫，也进不了产房，难道让抬人轿的人也一同进了产房不成？

    刘御医为难，“这，臣实在无法，请陛下责罚。”

    齐枞汶闭上眼，从未有如此的挫败感，他是个废人。

    “先去荣华宫。”齐枞汶，“好歹能离云儿更近一点。”

    齐枞汶到了荣华宫，不曾听到秦云颐的惨叫声，他问旁人怎么回事？“娘娘喊痛都没有力气，是声的呢。”宫女。

    齐枞汶以为到了一墙之隔的地方，他能安稳一些，事实证明，完全不可以，因为只隔着一堵墙，却不知道里头什么情况，旁人再来转述，他都不能当真，更觉煎熬。

    “朕要进去。”齐枞汶。“你们不进去，找两个高条凳来，朕挪着进去。”

    “陛下。”韩兴喊道，那怎么行，危险不，陛下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朕意已决。”齐枞汶，“朕不能在这坐着而什么都不做。”

    “这里头有大夫有稳婆，一定会照顾好娘娘的。”韩兴劝道。“陛下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呀，反而添乱。”

    “但是朕能陪着云儿。”齐枞汶，“朕听到了，她在呼喊朕，她需要朕，她想要朕去陪。”

    韩兴看一眼产房，好几重的遮拦，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露出来，陛下从哪听到的娘娘再喊他？但是陛下圣意已决，旁人也没得办法，只能去找了高几来，把陛下搀扶到产房门口，再由陛下一靠着一个高几，往前挪动。

    韩兴放下厚重的门帘后就用眼神扫射四周，确定没有人偷看到这一幕后才靠着门站着。

    进过第二道门，要在火炉边把身体烤的暖和些才能进去最后一道门，也就是秦云颐所在，在这里，从门缝里能露出些只言片语，还有浓重的化不开的药味。

    宫女就在一旁扇着炉子，大夫了，这个药要一直煎着，放到好入口的温度就进去给娘娘灌一碗，虽然是一碗，能喝进去半碗就是了不起，所以要备着，以便不时之需。

    另外一个炉子上煮的是参茶，孩胳膊粗的人参，是生平第一次见，刷刷切两片煮茶，只要第一道茶，余下的就不要，再另外泡，但是没人想到浪费上去，只盼着能起点作用就好。

    “陛下。”齐枞汶猛地抬头，他确实听到了喊他的声音，“我不想活了，让我去死。”

    “让我去死吧。”呜咽的声音那么可怜。

    齐枞汶的心像是被人拧了一把，他猛地起身，冲进了里间，“云儿。”

    他扑到床前，想伸又怕触碰的，“云儿，朕来了，朕陪着你，不要怕。”

    秦云颐听到声音后聚焦了几秒眼神才看清楚齐枞汶，瞬间委屈的大哭。“陛下，我好疼啊，疼死了。”

    “乖乖。”齐枞汶哄她，“马上就不疼了。”

    得到允许后，他把秦云颐的上身抱在怀里，一直亲着她，安慰着他。

    初一凌晨太阳初升的时候，一声大哭。

    荣华宫皇子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