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沸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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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巽离开京城前,到东宫辞行。

    明容在院子里放纸鸢,线绳缠到树枝上,她一转头,看见赵巽,欣喜道:“七哥,帮我——”

    话没完,赵巽飞身上树,摘下蓝色的蝴蝶。

    明容拍拍,高兴的道:“七哥,你来的正好!”

    赵巽得意的笑,从树上下来。

    一名太监端着水盆经过,眼睛看地,没发现老鹰般俯冲落地的燕王,一个不慎,水盆打翻,清水溅上少年银白的袍子。

    不胜第一个冲过来,狠狠推了那太监一把,“走路看哪儿呢,冲撞了王爷,想死吗!”

    太监跪地求饶。

    赵巽抹一把脸上的水珠,见那太监不住地叩头,懒懒道:“少碍眼,滚罢。”

    太监侥幸逃过一劫,谢恩离去。

    不胜拍他马屁:“爷,您这脾气是越发的仁善,宝华殿的得道高僧都比不上您仁心。您的性子也是,一日比一日沉稳,颇有久经沙场的大将之风!”

    赵巽无语,“叫太监滚,你子也能吹出一朵花儿来,你的脸皮城墙做的?”

    不胜摸了摸头,嘿嘿笑。

    赵巽望向不远处摆弄纸鸢的姑娘。她穿着粉色与鹅黄相间门的薄衫,奔跑起来,空气都如红粉的浪潮。他满心柔软。

    “今时不同往日,今年的我与旧年的我,自然大有不同——老子现在是进步少年,容容亲口封的。”他指着不胜和战无,“你们这些退步少年,懂个屁!”

    不胜:“”

    战无:“”

    宫女奉上干毛巾。

    不胜拿给赵巽,道:“爷,您用。”

    赵巽道:“一边去。”

    他不要毛巾。

    “容容。”他向粉衣少女伸,“借我帕子擦擦。”

    明容递给他一条绣花帕,叮嘱:“待会儿记得还我。信国夫人一直,男女授受不亲,叫人瞧见你用我的帕子,我跳进海里也洗不清。”

    赵巽不屑,“老妖婆尽会妖言惑众,别让她教坏你。”

    明容:“要还我啊!”

    她又跑去玩。

    赵巽看了一会儿。

    晴空万里,纸蝴蝶飞在天上,自由自在,乍一眼望去,仿佛只比白云低一些。

    他用明容的帕子抹脸,有余香。

    好香好甜。

    他笑笑,回头。

    长乐站在树下,怀中抱着一只猫。

    她旁边站着玉英,一向沉默寡言的侍卫长,竟然也抱着一只猫。

    玉英背着剑,腰间门佩短匕首,容颜冷酷,却抱着喵喵叫的东西。

    违和吧,倒也融洽。

    赵巽记起来,那两只猫,一只是抓伤了母妃的恶猫三崽,另一只是它的独生爱女。

    三崽在东宫生猫,据因为怀了独女,东宫的伙食又实在太好,导致猫崽个头大,它的分娩过程十分艰难。

    又据,它的女儿十三崽,是玉英亲自接生的。

    真假不知。

    无人敢向玉英大人求证。

    赵巽敢,他无所畏惧。

    他走过去,饶有兴致的问:“听你给母猫当稳婆?”

    玉英:“王爷笑——”

    “真的。”长乐开口。

    玉英看她一眼,继续顶着那冷酷如冰砖的脸,:“公主有命,卑职奉命行事。”

    赵巽哈哈笑几声,拍他肩膀,“真有你的。”

    他往里去。

    太子坐在窗下,矮几上放着一杯茶,茶水已经半凉,还有一卷摊开的书,书下压着一张纸。他侧眸,凝望窗外,也不知在看什么。

    赵巽道:“四哥,过两天,我启程了。”

    赵秀回首,“万事心,谨慎为上。”

    赵巽想,又是这八个字。

    每年临赴燕地,四哥嘱咐的总是同一句话。

    他用食指点住太阳穴,笑道:“记在这儿呢,你安心。”

    *

    赵巽走后,明容抱着纸鸢进来,刚进门槛,便听太子道:“过来。”

    ——过来过来过来。

    他总要自己去他身边。

    明容心底还是惧怕赵秀。

    她总记得,那一日登门道歉,太子咳得撕心裂肺,满目艳红的血,她沉浸在即将为他殉葬的悲痛之中,他却笑。

    他笑着,陪我死吧。

    那笑容不带嘲讽,清澈至极。他当真因为拉她陪葬,而兴高采烈。

    恐怖如斯。

    明容走过去。

    赵秀的视线落在茶盏上。

    明容问:“给我的?”

    他颔首。

    明容便捧起茶杯,坐在一旁喝茶。

    赵秀只看着。

    明容不喜欢喝烫唇的热茶,所以茶水要半温不凉。

    其实,大热天,她更愿意喝加碎冰的水,但不行,他问过太医,冰水伤身。

    神女可不能伤了身子。

    她万一病了,死了,他又只剩下一个人。

    生来便在黑暗之中,习惯无声的死寂,日子尚可忍耐。

    一旦得见光明,一旦被燃烧的春雪所温暖,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赵秀拿开书卷,指修长如竹,缓缓抚过图纸,将其摊平。

    明容瞧见,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像建筑平面图。

    赵秀道:“东宫改造计划。”

    明容惊讶,盯着图纸,“你要扩建东宫?”

    “将来有这打算。”赵秀平淡道,“等父皇驾崩了实行。他不死,指不定生出什么想法。”

    明容:“”

    她沉默一会儿,:“东宫这么大,还不够你住吗?”

    “不够。”

    “陛下若,咳,驾鹤西归,你就是皇帝,不会再住东宫。”

    “我为储君,此地为东宫。我登基,此地便是养心殿,譬如父皇的凤鸣宫。”

    “你还挺恋旧——”

    “明容。”少年唤她,声音柔和,如诱哄,“等改建完,东宫不会比任何地方差。”

    不会比她的庄园差。

    不会比她的通天塔差。

    也不会比她的高楼之巅差。

    所以她要留下来,陪他看遍每一个日出日落。

    她逃不掉。

    *

    明容突然想起,很早以前,赵秀对她,东宫虽,孤不止这一个住处。

    她了然。

    他又在对她炫耀财力,好幼稚的太子殿下。

    她:“好啦,你的东宫最大,全天下第一大。”

    她站起来,想走。

    赵秀冷不丁地握住她腕。

    夏天,窗外的风吹来,带着闷热的气息。

    他的指冰凉。

    明容道:“信国夫人,男女授受——”

    “你不必把我当男人。”赵秀语气低柔,如他的肌肤一般清冷,“也不用把我当人。”

    “”

    明容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开口:“不当人,那当成什么?”

    妖怪吗?

    魔头,一定是魔头。

    这就是大反派的觉悟吧,他都不当自己是人,直接当成恶鬼凶魔。

    少年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令炎热的夏天变得冰凉。

    他没有回答。

    *

    明容问朱妈妈要来她女儿当年的画像,拿到,却有一点后悔。

    她提出帮忙,朱妈妈嘴上,相隔这么多年,希望甚微,又太麻烦,不好叫她欠宫中贵人的人情。

    然而,不管她什么,那双突然亮起的眼眸,不会骗人。

    希望使人焕发最明亮的光彩。

    可找不着人呢?

    打听不到那姑娘的下落,希望之后的失望,最伤人。

    明容感到压力巨大。

    她先去长生阁。

    最近,赵检经常在外走动,致力于发展人脉。他接触不了朝中大员,就和他们的子孙打交道,也算另辟蹊径。

    明容请他问问,有没有调查此类事件的官员。

    他答应了。

    一天,两天五天,十天。

    没有下文。

    明容忧郁的想,赵检肯定忘记了。

    她去找他的时候,他正打算出门,也没问多少细节,想来只是随口一答应,不曾放在心上。

    他忙啊。

    再忙,既然答应,就算办不到,总要一声。

    罢了。

    明容又问禧妃。

    禧妃听完,问道:“那姑娘几岁走丢的?”

    明容:“四岁。”

    “四岁走失,如今十几年过去,抱走她的和她自己,多半都没了。”禧妃吃着宫女切成块的西瓜,“四岁的丫头,卖给主人家当奴婢,太,自个儿还得要人照顾,没人闲得慌,多养一张等吃饭的嘴。卖给富户当童养媳,来历不明,好点儿的人家也不要她长的好看吗?”

    明容给她看画像。

    禧妃随意的瞄一眼,“还行。最好的结果,被人抱去当女儿养。最坏的,被人卖掉。”

    明容问:“卖到什么地方?”

    “不干净的地方,收留她的老妈子养大她,指望卖出更高的价钱。”禧妃道,“那还不如死了。”

    不知为何,明容想起水姨娘。

    朱妈妈总青楼不干净,水姨娘脏,身子脏,脑子也脏。

    她打了个寒颤。

    待禧妃走了,长乐忽然道:“年月久远,那姑娘不记事,实在不好找,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明容一喜,“公主,你有办法?”

    “我没办法。”长乐抱着四崽,喂它吃掰碎的点心,“常来京城走街串巷的人牙子,官差应该认得。”

    “那我叫阿爹——”

    “这等既麻烦又没油水可捞的芝麻事,想要使唤人没日没夜全力以赴的调查,南康侯没这面子。”

    “七哥走了啊。”

    “七哥走了,东宫不在那儿吗。”

    “你都了是芝麻事,又麻烦。”明容叹气,“官差大爷我都请不动,更何况太子。”

    “试试总没害处。”长乐道。

    明容心想,也对。

    太子虽然见谁都像草包,动不动想弄死大臣,以减轻国库的负担,可是,偶尔,他也会做一两件善事。

    比如禧妃娘娘的侄子。

    他伤到脚,太子为他写引荐信,他才得到治疗。

    去年,那孩子能走路了,便来宫里谢恩。当时明容就在东宫,看着他和他母亲,还有禧妃,对着太子殿下千恩万谢。

    由此可见,太子也没那么绝情。

    “你的有道理。”明容伸长,摸摸四崽的脑袋,“四崽日渐乖巧,不再狂躁易怒。公主,你可知为何?”

    “为什么?”

    “因为你啊。”

    长乐一怔,不明所以。

    明容:“我一直想告诉你,可总是忘记。狗狗能感觉到主人的情绪——”她的一只放在心口,“你的心中压着太多事,心情低落,时常不安、焦虑,狗狗便会觉得它有责任充当你的侍卫,冲在前头保护你。”

    “它对人乱叫,骂也不听——”

    “他觉得你受到威胁,你的心里在害怕。现在你好多了,所以它也温顺。”

    长乐不语。

    她低头,抚弄四崽的爪子,轻哼:“这么的玩意儿,别人踢你一脚,你就没命,当自己是野狼,是大老虎吗?”

    四崽舔了舔她的背,对她吐舌头。

    “虽然弱,但是为了主人,四崽可以变成最勇敢的猛兽。”明容温声道,“这就是狗狗对主人的爱啊。”

    长乐仍安静。

    半晌,她又哼一声,瞥向明容,“畜生在想什么,你那么清楚,你上辈子也是狗狗?”

    *

    梦境分为两种。

    与明容相关,那便是光怪陆离,神乎其神的幻梦。

    与他有关,梦都是凄冷的。

    认识明容以前,赵秀的每个梦境都是回忆。

    总是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被迫重温旧日梦魇。

    因为处在旁观者的位置,他在梦中都清醒,清醒地恨着。

    这一个梦,尤其如此。

    乾封七年。

    母后不治身亡,父皇屠戮凤鸣宫、未央殿,宫中血流成河,就连为母后诊治的太医和民间门名医,也都受到牵连,无一幸免。

    都死光了。

    人们,凶已经查明,霍绛儿招认了。她被纯妃收买,毒杀皇后。

    母后身边有四名大宫女,皆是她的亲随,跟从她南征北战。

    其中,三人善武。

    那三名宫女自动请求为母后殉葬,永守陵寝。

    绛儿不会武功,她只负责母后的衣食住行。

    她认罪,下在狱中,受尽非人的折磨。

    霍绛儿死的那一日,天上飘起鹅毛大雪,白昼也如黄昏。她生前所见的最后一人,是年仅四岁的太子。

    赵秀清晰地铭记。

    当年,他多么着急啊。

    他知道霍绛儿没几天可活,深怕她咽下那口气,世间门再无人告知他真相。

    于是,他命令玉英设法放他进天牢。

    无论如何,他必须见霍绛儿一面。

    幽暗的牢房中,女子悄无声息地躺着。

    她满面是血,满身是血,就连披散的头发,都被大块大块的血污粘在一起。

    逼仄的空间门,充斥腐烂的臭味。

    她的躯体在溃烂。

    可她还有气,她的一只眼珠子脱落,另一只看见了他。

    绛儿:“太子。”

    她仍清醒。

    “告诉我,谁做的。”

    赵秀听见自己。

    多年后,在梦境之中重温旧事,他才发现,他的声音在颤抖。

    他曾以为,那一日的他足够坚定,强大。

    并不。

    他年幼,弱,稚嫩的童音故作冷厉,分外可笑。

    他举起匕首,双才能将刀柄握住,抵着那油尽灯枯的女子的腹部——又错了,刀尖应该对准她的咽喉。

    他犯了那么多错误。

    “不是你杀了母后,你知道真凶是谁,!”

    绛儿注视他。

    很难辨认她的目光是怜悯亦或冷漠,她只剩独眼,她的眼睛在流血。

    “是不是他。”那自以为强势的太子压低声音,“是不是父皇。”

    绛儿有些惊讶。

    她观察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玉英。

    然后,她笑起来。

    血肉模糊的嘴唇掀开,她的笑声粗嘎,断气似的急促。

    玉英握紧剑柄,时刻戒备。

    他怕什么?怕绛儿攻击他们?

    这女子不会武术。她有一双最灵巧的,只会为母后梳妆、簪发。

    绛儿一直笑,一直笑。

    最后,她答:“是。”

    撒谎。

    她在撒谎。

    绛儿笑得呛血。她不停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吐血。

    她喘息着,抬起头。

    她快死了,活着比死亡痛苦。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神情平静,语气留有旧日的温柔。

    “少主,她”

    少主。

    她和那三名殉葬的宫女一样,都是叶家的家奴,叶初至死都是她们的少主。

    “少主,咳,死在最信任的人上,为挚爱而死。”

    “但是,但是”

    将死之人的眼眸血光汹涌。她低声呓语,如咒诅:

    “少主赢不了,也绝不会输,少主永远不会输!”

    这一刻,她仅剩的浑浊眼瞳骤然迸发光彩。濒死之人,回光返照,她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她紧紧攥住他的。

    她的指不齐全,不见指甲,血肉都烂了。她握住他不放,就着他的,将匕首深深送进胸膛。

    绛儿不会武术,这是真的。

    她都不知道心脏在哪儿,无法一击毙命,可她终究是要死的,苟延残喘也到头了。

    赵秀咳嗽。

    女人的血染红他的指。他满鲜血,滚烫的液体烧灼皮肤,他觉得自己的骨头也在慢慢地融化,腐烂。

    “活下去”绛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活下去,用你的眼睛,看看少主留下的人间门,活下去!”

    那是她的遗言。

    活下去,活下去,她。

    仿佛活着就是莫大的恩赐,轻易的死去,实在可惜。

    活下去。

    在这溃烂的人间门。

    *

    太子做噩梦了。

    秋月,他午后憩,一会儿就醒。

    明容进去后,总听见奇怪的动静。

    床帐低垂,她在帐幔之外等候,里边传出来的并非熟悉的咳嗽声,而是赫赫,赫赫的怪声。

    她上前,轻唤:“太子?”

    帐幔挑开一条缝,少年惨白的脸异常痛苦。

    他在喘息。

    不,他透不过气,他他快窒息了。

    “太子!”

    明容不得不叫醒他。她的指尖刚碰到冷白的背,少年倏地睁眼,黑眸蒙着薄薄一层水光,冷得骇人。

    他反扣住她。

    他用尽力气攥紧她,就像梦中霍绛儿握着他的,那是恨不得掐断骨头的劲道。

    “痛痛!”明容叫,“殿下,你做噩梦啦!我是明容,快点认出我!”

    “我知道。”

    “那你放!”

    赵秀咳嗽。他不放,只松开力道。

    明容想抽出,抽了一次,没成功,又试第二次——少年没什么力气阻止她,只用那浮着水雾的目光,沉默地、冷冷地盯着她。

    明容叹气,只得连带着捧起他的,轻轻吹了吹。

    赵秀淡声道:“我没受伤。”

    “我在呼自己的。”明容,“你刚醒,不认人,掐得我好痛。”

    “”

    赵秀强撑着,半坐起身。

    他背后浸透冷汗,几近虚脱。同时,他清醒而冷静。

    明容问:“你梦到怪物掐你脖子吗?刚才,你透不过气。”

    赵秀漠然道:“我梦见杀母后的宫女。”

    明容一怔,隐约想起来,“是那个被纯妃收买的侍女”

    她毒杀了叶皇后。

    难怪,他那么痛苦。

    明容轻声道:“她已经死了,别怕。”

    “她死了,凶不是她。”

    “什么?”明容惊骇,“不是她,那、那还能有谁?”

    赵秀面无表情。

    他握着明容的,指尖抵住她的指腹。他的指冰凉,她的肌肤温暖,他真想融入她的骨血。

    “谁都可能。”他轻飘飘的道,“在这宫里,我只信任七弟。”

    明容想,七哥的确值得信任,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跟她这些?

    他透露太多,全不是她该听的该懂的。

    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吗?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还有你。”

    “”明容沉默,过一会儿,谦虚的道,“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信任——”

    “晚了。”他。

    赵秀对她微笑。

    从梦魇中惊醒的少年,单薄的胸膛起伏,呼吸都痛苦,一张脸更是苍白如纸,细长的黑眸泛着水光。

    那不是泪,而是危险的浮光,如同美丽的陷阱,诱惑猎物深陷泥沼。

    他摸她的指,仔细地一根根抚过。

    明容再也感受不到夏日的闷热。她误闯冰窖,身心俱寒。

    她定了定神,嗫嚅道:“信国夫人——”

    赵秀轻笑:“她教你们男女授受不亲,可我不了么?不必把我当成人。”

    他垂眸,乌黑的发丝贴在脸侧,湿漉漉的,尽是冷汗。

    他凝视女孩的。

    她的背白皙,指也白皙,毫无瑕疵的雪白,而他目光灼热,恨不得将冰雪燃烧。

    “当我是水,是气流,是食物。”少年轻轻的,温柔的,“是所有失去了就会窒息而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