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山1盟
文澜万万没想到的是,下午两点那个号码再次打来,这回接通了,她本能用意大利语问候对方。
对方忽然笑了一声,接着嗓音磁性,“文文。”
“向辰?”文澜意外。
从高二之后两人就没再多联系,她脑海中对欧向辰最后的印象就是有一年冬天他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当时他竟然到了伦敦,可文澜在外面旅游并未接待他。
“你在哪?”耳畔回荡着男人神秘的笑音,文澜不由皱眉,慢慢踱去旁边洗池,打开水龙头,一在水流下冲洗,黏土很快将水流染成黄褐色。
甩甩,文澜眉心一松,拧上龙头,贴着靠近窗口,“你在欧洲?”
“再猜近一点。”多年不见,欧向辰变成成熟男人,声音磁性地仿佛带着回音。
文澜有些哭笑不得,“不会在佛罗伦萨吧?”
“你学校正门。”
“天。”文澜惊诧,之后笑容扩大,“好像回到高中,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的时候?欧大少,你可真会给人惊喜。”
“惊喜就好。现在能出来吗?”欧向辰态度热络,“如果不能出来,也麻烦为了我的千里迢迢出来吧!”
“不出来也得出来啦。”
隔着电波,她这一句调皮又柔软,欧向辰听了舒心,连忙结束通话,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等着。
这是佛罗伦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的城市。而欧向辰目前所处的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是文澜的母校,也是世界美术界的第一座最高学府,诞生于文艺复兴,给世界艺术史贡献出无数辉煌的大师。
立于这座学府的正门外,周围都是游人与莘莘学子,欧向辰目光如炬,不断搜寻着从学校内出来的年轻女孩。
他在找文澜。
两人已经四年整没见,高二之后她对寻找霍岩丧失了信心,回国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一次见面是高三上学期,她对他谢谢,以后不会再麻烦他,祝他顺利考上警校。那一面之后,欧向辰有去伦敦找过她,当时正值寒假,她不在伦敦而是去了巴拿马。
欧向辰后来有惊奇过,这个女孩到底拥有怎样的天赋,才能一边满世界周游,学会自由潜水、登山、滑雪等多项技能后,还能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佛罗伦萨美院?
一晃四年,欧向辰再次来找她,心情忐忑又万分期待。心甚至微微冒出汗。
紧张间,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招呼声,夹着笑,也似和佛罗伦萨明媚的天气一般,令他一瞬间通体舒畅。
猛地扭头看去。
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从学院内部走出,如果非要一个词形容这时隔四年的见面,欧向辰大概只能想到光芒万丈。
文澜长大了。
四年前回国时很青涩,长发长到肩胛骨,身材过度纤瘦,脸上总苍白地挂着忧郁,而眼前的女人给人的印象几乎无法与四年前的她对等起来。
她身高长了些,恰到好处的修长,脖颈优美、锁骨晃眼,与过去的孱弱相比,现在每一寸骨骼都被漂亮的肌底包裹,最显眼的是那头乌黑秀发,披散着,直垂到蜂腰。
容颜精致到像艺术品,不需要刻意的雕琢,于佛罗伦萨的晴空下熠熠生辉。
“你傻了?”文澜走近,裙角飞扬,抬起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欧向辰猛地一后退,明明比她高一个多头,气场硬是矮了一截似的,不好意思笑起来,“认不出你了。”
“女大十八变,”文澜笑,“况且你也不差。”
欧向辰和过去比,身高更为瞩目,要不是看多了欧洲男性的身材,文澜一定对他的块头惊叹一番。
“以前你没这么强壮,少年,看来这几年在警校被磨得狠?”
两人随便找了一处喝下午茶。佛罗伦萨人的下午茶基本都在户外进行,哪怕是下午,刻在骨子里的欧洲人基因也驱使着人们尽情享受着日光浴。
两个亚洲人入乡随俗,在美院旁边的老城里一坐。
文澜对咖啡略有研究,欧向辰则不擅长这一套,他曾在警校时联系过她,整天练的只想大口喝酒吃肉,什么文艺气息都没了。还自嘲本来就没多少文艺细胞,这下清除地更彻底。
此时,两人面对面而坐,遮阳伞底下的欧向辰还是有些精致的,到底是富家公子,矜贵不减。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做不了警察了。”
“嗯?”文澜诧异抬眸,望对面人。
欧向辰没接她目光,俊朗的脸上勉强笑,“还是没强过我父母。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不会”文澜笑安慰,“继承家业也不错。”欧家这几年势如破竹,欧向辰是长子,一时的自由不代表永远自由,文澜理解他,只是有些奇怪,欧向辰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的模样。
不过,这对文澜而言不重要,她从来只把欧向辰当作那个人的朋友,对欧向辰的关心只浅在表面,更深层地,欧向辰不提,绝对不主动过问。
“我请你游览佛罗伦萨吧。”放下咖啡勺,文澜浅浅吸了一口气,两抱臂,往后靠着地笑出声。
欧向辰一抬首,眸底明显惊喜,“早等你这句。”
文澜笑了,点点头。
佛罗伦萨位于意大利中部的托斯卡纳区,是著名葡萄酒产地,不过和文艺复兴时的艺术中心身份比起来,其他不值一提。
文艺复兴在佛罗伦萨起源,又在这里辉煌,几个世纪过去,老城仿佛仍沉浸在艺术的天堂里。
大街巷,遍布瑰宝。
两人第一站是文澜母校的美术馆。在佛罗伦萨最著名的“人物”当属大卫。
“大卫号称佛罗伦萨市的第一公民。”
大卫是一座身高达五米的男性裸像。他站在基座上,目光如炬,一身健美肌肉,豪气云干。唯一遗憾的是,周遭围满游人,一张完整的照片拍不出,最后欧向辰都放弃了,还是文澜笑着拿过他,以东道主的聪慧,在护栏三米之外的地方,以仰视的角度完整的拍下了大卫的雄伟。
拍完后,她和欧向辰相视一笑,欧向辰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来时他做过功课,得知大卫拥有全球裸像雕塑中最大的**,文澜这张照片角度犀利,将大卫的英伟如实展示,身为非艺术圈的人,着实不好意思了一把。
文澜脸上始终带笑,灿烂的很,和过去的忧郁相去甚远。
欧向辰不好意思时,她完全没有害羞,有着艺术家天生的胆量与豪气。
两人围着大卫又转了一圈。
欧向辰走在后头,看着她满头秀发的背影,声音带笑,“我来时做了好多功课,知道佛罗伦萨一共有三座大卫,只有你们学院这一座是真的。”
“对。”绕着护栏转圈,文澜一只掌微抬,轻轻在护栏的上方游走。她指纤长,看上去完全和雕塑家实用型的掌不相干,可就是这样的,在去年一鸣惊人,作品在伦敦苏富比拍出新人艺术家的天价。
周遭都是蜂拥的游人,她挤在其中仍如此显眼,秀发不时垂落一侧脸颊,她仰头打量雕像的同时,那抹发自然地往后仰去,嘴角勾起,“这座本来位于市政厅门前,为了保护他搬进我们学校美术馆,有时候我在想,原本属于公共空间的大卫被迫来这里,视线再也看不到自己庇护的土地,而被墙壁隔断,他一定很遗憾吧。”
着笑,回头看了下欧向辰,担心他听不懂,干脆直接当起导游言简意赅,“还有一座在米开朗琪罗广场,整个佛罗伦萨的制高点,也是一座复制品。”
“文文,你可以多和我一些你想表达的观点,我听不懂是另一回事。”话音一转,欧向辰又笑,“但我会努力听懂。”
“看出来了,”文澜笑了,他潜台词是这次来做了大量功课,“对于理科生的你而言,这趟真是为难你了。”
“出去聊吧,我有很多作业要交,你看能打几分?”展示厅里闹哄哄,大家被大卫震撼,忍不住地和他们一般窃窃私语起来。
好在国外是开放的,就连博物馆里的伟大画作都不设玻璃罩,完全敞开式展览,可见欧洲人的“大度”。
文澜笑着点点头,带着这位故乡客人从学校里走出来。
佛罗伦萨老城其实不算大,而且布局简单。沿着城市中心线一路参观,遍地是不完的艺术瑰宝。
欧向辰准备的功课,完全不够用。
出了学校美术馆,文澜分别带他参观了位于市政厅门口和米开朗琪罗广场前两座大卫复制品。复制品同真品一样宏伟。五米多身高的大卫目光如炬,仿佛警戒着远方的敌人,豪气云干保护着这座城里的子民。
“大卫是圣经中以色列的国王,有非凡的胆略和勇气,”漫步在老城街头,文澜不断跟身边男人讲述大卫的故事,她还讲到关于大卫的诞生。
“雕塑大卫的石头原先是一块废品,因为中间裂了一道缝,被开采出来后半个多世纪的闲置时间,是米开朗琪罗接,给这块石头焕发了新的生命,让大卫从石头里解放出来,成为全球家喻户晓的明星。”
“这块石头来自意大利的卡拉拉,当时雕琢大卫的巨石也来自那里,因为中间裂了一道缝,采出来好多年没被安置,直到米开朗琪罗收到那块石头,他将大卫从有瑕疵的石头里解放出来,让大卫从此成为佛罗伦萨市第一公民、每个人都为他自豪。文文生日快乐,祝你以后和大师一样,作品流芳。”
文澜目光怔住。步伐仍然不停歇,沿着阿诺河往古老的旧桥走去。
佛罗伦萨的建筑很有整体性,红屋顶黄墙壁,楼层不高,全是老楼,沿着阿诺河两侧最著名的建筑当属米蒂奇家族的办公室和宅邸。
古老的“旧桥”就连接了这两座如今已成为博物馆和美术馆的建筑。
阿诺河上波光荡漾,似可从这些光斑中印出文艺复兴时的吉光片羽。
她忽然默默不语,静静走向前时,气度不凡,不可近亲。
欧向辰侧眸看她,几番欲言又止,心里懊恼着,他做的功课的确不够,没法接住她的话
两人沉默到达“旧桥”。
旧桥大名为维奇奥桥,“旧”表示它的历史悠久。
文澜再次活跃,滔滔不绝旧桥历史。欧向辰偶尔发表观点,算是相谈甚欢。
夜幕降临时,两人才从百花大教堂内转出。这段游览时间过得极快。
文澜领欧向辰去了一家自己常去的餐馆,就坐落在阿诺河边,正对着不远处的乌菲兹美术馆。
置身于佛罗伦萨老城,常常有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就生在文艺复兴时代,和时代里的艺术巨匠们呼吸相同空气。
灯光点点中,年轻男女的脸尤为曼妙安逸,河边的餐桌前,不止他们这一桌,每一桌的客人都仿佛在演文艺电影。不时笑声拂过,往河面飘荡。
不知聊了什么,但时间过得极快,欧向辰独自喝了一点红酒,对面文澜的酒杯里只盛了一些琥珀色液体,是香槟。
“我不会喝酒。”她在替他叫酒后,自己却这么解释,然后叫了一点香槟,是欢迎他的到来。
“你不喝红酒,怎么在托斯卡纳区社交?”欧向辰疑惑,这可是著名的葡萄酒产区,人人能喝、会喝,她身为艺术家,不以美酒助兴,实在罕见。
欧向辰眉头都拧在一起,看着对面浸润在烛光里的、她的脸。
她垂着眼睑,很认真的划着餐刀,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笑,“我不需要无效社交。而有效的社交只要拿出实力就行。”
“文文你变了。”
“哪里?”她笑。
“成熟,有胆略、豪气。”
“谢谢。”面对夸奖,文澜抬眸,笑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专心用餐。
欧向辰几次没捉到她目光,几乎有些失落,忽然问,“我这次来,还想问问你,有回国打算吗?”
那个嬉笑怒骂毫不掩饰的女孩已经遗留在海市多年了吗?
欧向辰心里不禁同时问出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