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见光,冯青就被宋成义叫了起来。

    山区没有卫生间，冯青得出门在外面洗漱。

    她才掀开门帘，迎面撞上一个黑影。

    慌忙抬头,对上宋成义的目光。

    不等她开口询问，他就道：“外面下雨了，进去加点衣服。”

    似乎是故意等在这里提醒她添衣的。

    有股冷风从宋成义身侧探进来，冯青这才后知后觉一哆嗦。

    她心里一暖，点点头，乖乖进门加了件外套。

    出来时,宋成义早已经不在门口。

    外面下的雨并不大，但是夹杂着雪子,被山风一刮，犹如玻璃碎渣往人身上砸。

    冯青拿着洗漱用品,看着操场对面明显结着冰棱的水龙头，心里泛怂。

    正当这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大门口快步跑了过来。

    正是宋成义。

    他提着一个水壶，两步跨了进来。将水瓶搁在一边的一个竹椅子上，他：“在村民家弄的热水。趁热洗。”

    话间,他快速打掉身上的雪子。

    冯青看他头发上全是雪子，顺将自己的毛巾递给他：“擦一下。”

    他很自然接过毛巾擦了下头发，然后转身钻进一边的房间,过了一会拿出来一个洗脸的盆。

    倒了点热水在盆里，他将毛巾放在里面浸了浸，一边叮嘱冯青：“赶紧洗,这水不是很热。”

    冯青看着他，没立刻动。

    注意到冯青的目光，他抬头看过来,问：“怎么了？”

    冯青摇摇头，拿杯子接了点水刷牙。

    以前冯青总觉得宋成义出生不凡，十指不沾阳春水，结果从昨天开始，连程淼淼这种过惯了苦日子的人都感叹了一句这里环境真差，偏偏他适应得非常好，甚至有种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的自然。

    冯青洗漱完，宋成义道：“其他人还在休息，不等他们了，听中午还有大雪，我们赶紧把东西买回来。”

    冯青答好。

    一切弄好后，两个人驱车前往镇上。

    空调打开后，车里闷闷的，加上山路颠簸，没一会冯青就觉得晕沉沉的。

    宋成义看出她不舒服，将车中音响打开。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音响里放的是噢！乖。

    冯青不由看了宋成义一眼。

    宋成义一脸淡定，甚至还回头问她：“不喜欢？我换一首。”

    冯青心想你莫不是开玩笑，这歌怎么可能不喜欢，忙摇摇头。

    她望着前面，也没注意到宋成义嘴角轻轻的一挑。

    等这首歌重复了两遍，她才问了句：“你很喜欢这首歌？”

    宋成义：“盘里只有这首歌，要不连听其他的？”

    冯青忙：“就听这首吧。”

    宋成义嗯了一声，等了一会，状似不经意道：“你喜欢？”

    冯青：“我以前还表演过这首歌，在高中时。”

    她想当时你还是发言人来着，但习惯了不谈过往的相处，没出口。

    宋成义却比以前的问题多起来。

    他眼底闪现惊讶：“高中？”

    冯青看他那样子，点头，道：“嗯，学校的迎新晚会。”

    最终还是没忍住加了句：“当时，你是学生代表，我跟学校的乐队就在你发言后表演的。”

    你大概根本就没注意吧。冯青想着，难免失落。

    谁知道这时候宋成义忽然道：“我记得。”

    冯青心口一动。

    她回头，不可思议看向宋成义。

    对方因为要看路，匆匆瞥她一眼就回过头去。他脖颈上的喉结轻轻一动，微微低沉的声音发出来：“你们乐队表演的很棒，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这首歌的。”

    声音在不大的空间响起，宛如低音弦轻轻的震动，让人从耳朵到胸襟全都酸麻起来。

    若以前冯青还觉得她跟宋成义一直是不相干往前的两条线，此刻，她便赫然发现，那两条线在她从未注意的某一刻就曾频率相同的震颤过。

    偏偏这时候冯青像块木头，没了反应。

    这些年，她习惯了在一切汹涌的情绪前表现淡然，哪怕此时她内心万马奔腾，但整个人却像是被某种力量拽着，无法动弹。

    好久，她才回了句是吗，然后就偏开头看向车窗外。

    雪子噼里啪啦打在车玻璃上，车里瞬间陷入寂静。

    沉默一直维持到他们到达镇。

    天气的原因，镇上人并不多，市集也显得十分清寂。

    因为害怕大雪后山路难行，两个人也没多废话，迅速买了各种过年的货物，这便返程。

    才走到一半雪徒然变大，整个大山几乎被一片白茫包裹，宋成义专心开车，两人不好再过多交流。

    车不能完全开到村里去，宋成义尽力将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后，最终还是因为路窄被迫停下。

    “我们先回去，等雪停了让大家一起把东西搬回去。”他着，下车撑开一把伞，快步走到冯青这边。

    冯青注意到那把伞是那天他给宋成义的那把儿童伞，不禁抿了下嘴唇。

    山上雪大，此时已经下了半脚厚度。

    冯青下车时没注意，脚下一空，一个趔趄，好在宋成义眼疾快，一把抱住她的肩膀扶住了她。

    她赶紧站直了身子，不过宋成义没有收回。他一派自然地环抱着她的肩膀，：“走吧。”

    就这样带着她往漫天大雪里走去。

    山路陡峭，又只有一把伞，冯青也没有就两个人的动作提出异议。只是有一瞬间，整个世界变得好安静，安静到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冯青没有觉得惶恐，反而整个人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她甚至想，这条路可以拉长，拉长，再拉长一点。

    可惜路再长也会有个终点，两个人没多久就到了村里。

    刚回到村里，冯青还来不及失望，就瞧见王颖一脸着急迎上来。

    王颖正是王与后的那名女队员。

    她人还未到，声音先到：“青，程乐和程音大早上跟着村里那群孩子偷偷跑到山里玩没回来，大家全都出去找去了。”

    冯青眉头一紧：“淼淼姐呢？”

    王颖：“在村长家，她非要叫着自己出去找，被人拦着在。”

    冯青顾不上其他，赶紧跟着王颖前往村长家。

    此时，整个村里除了程淼淼跟王颖以及几个老人，包括他们乐队的人全都跑出去找孩去了。

    大雪天的深山老林，很难不让人多想。

    程淼淼急的眼睛都红了，一边骂两个孩子不听话。

    冯青走过去安慰她几句，无济于事。

    过了一会，宋成义走了进来。他刚才回了一趟宿舍，此时身上换了一套冲锋衣，还背了个越野包。

    看来这次上山，他比他们准备的要充足的多。

    从包里拿出几包烟递给客厅里围着的几位老人，他道：“大爷，麻烦您们帮忙指下路，我去山里看看情况。”

    大爷们收了烟，：“莫客气咯，那群山娃子长期在山里跑的，莫怕莫怕。”

    完，其中一个稍微年轻的站了起来，道：“我带你走一趟，真的不用急的哩，那群孩子肯定晓得路撒，就是你们那群朋友，得赶紧找回来，莫迷了路哦。”

    着，他便带着宋成义往外走。

    冯青见状，立刻站起来跑到宋成义身边，道：“我跟你一起去。”

    宋成义看一眼屋子里面，接着弯腰过来双轻轻往她肩膀上一搭。

    冰天雪地里一股清冽的淡香迎面而来，那是宋成义须后水的味道。

    宋成义冲她露出一个安慰笑容，温声：“别担心，我以前参加过野外驻训。你留下来照顾好淼姐就行。”

    坦白来讲，以往的宋成义时常会给冯青一种温暖感，但唯有这一刻，冯青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浓厚的安全感。

    男人轻轻弯着高大的身躯，跟她讲话时低沉的声音，以及那淡淡的笑容她觉得像是有一只粗糙温暖的轻轻摩挲掉了她皮肤上的凉意。

    如受到某种蛊惑般，她不由自主点头答应：“注意安全。”

    宋成义又是一笑，突然伸在她头上揉了揉，道：“放心，绝对安全回来。”

    完，回头跟那位老人一声，这便跟对方往外走去。

    冯青站在门口，一路盯着他高挑的身影往风雪里走去。

    那心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头顶，是个哄孩子的动作，冯青却觉得喉咙口涩涩的。自记事起，从来没有一个人把她当过孩子来哄。

    她以前觉得自己并不需要，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若真有人出自真心，也会情不自禁沉溺。

    等了将近个多时那群出去找孩子的人才终于回来。

    一群孩几乎冻傻。

    大家赶紧把孩子们抱到屋子照顾，冯青往外看了一阵，发现那位给宋成义带路的老人回来了，但是宋成义没有回来，不仅他没回来，老田跟赵逐也都没回来。

    冯青立刻抓住何兵道：“宋成义和老赵还有老田怎么没回来？”

    何兵：“那个臭胖子脚扭了，你看这群老人谁扛得动他，就只能委屈宋总跟老赵了。”

    冯青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

    她端了个凳子等在门口。

    雪越下越大，夜色也沉浸下来，一眼过去，只能看到黑暗中雪返出来的白光。在冯青越来越按耐不住内心的焦急时，远处的雪地上才姗姗来迟个人影。

    冯青来不及多想，几乎是豁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雪地里冲了过去。

    越来越靠近那个人，她的步子又不觉慢下来。

    宋成义跟赵逐正架着老田在雪地上走，听到声音一起抬起头看过来。

    面对个人的眼神，冯青尴尬定住了脚步。

    就在这时，宋成义忽地冲她笑了一下。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稍显凌乱，眼睛微微眯着，嘴唇轻轻一抿，那是个很浅的笑，却莫名给人一种耀眼的感觉。他：“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