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夜幕降临时,大批村民带着孩子围拢在宋成义制作的舞台前。
舞台前面的一块雪地此时早已被踩进泥地里去。
村民们各个揣着胳膊伸着脑袋往舞台上看,满脸的好奇。
人群中的议论声没停止过。
冯青跟队员们站在舞台一边给乐器做最后一遍调试。
老田看了眼台下,:“表演了这么多场,这次是我最紧张的。”
冯青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讲。
台下站的除了老人就是孩子,根本不像摇滚乐现场。
“前面表演的歌曲可以柔和一点。”冯青。
大家点头表示赞同。
老田又道:“还是按照咱们昨晚计划的,老何他们开场,我们后上,轮流三首歌。老何,你可别丢人啊。”
何兵冲他竖了个中指:“老子表演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走了,队友们!”
随着他一声令下,王与后的另外两名队员随着他一同走向舞台中央。
他拿起事先架设好的麦克风喂了一声,放在舞台两边的音响里立刻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台下的老人们慌忙捂住耳朵,有的抱着头蹲在了地上,更有甚者转身就跑,还一边喊着要炸了,那玩意要炸了!
一丝尴尬在蔓延。
何兵回头冲着冯青这边看了一眼,这才重新回过头道:“大家别紧张,这是音响的正常声音。很高兴来到这里给大家表演,我们是王与后乐队,接下来一首歌送给大家,祝大家新年快乐。”
他的介绍结束,台下的人这才重新看过来。
冲着队员示意一番,他们开始表演。
一首慢摇滚,bred的if,柔和的吉他配着何兵温暖的声音缓缓而出,在冬日的夜晚犹如一杯暖茶流进冰冷的身体。
可惜台下的老人们完全听不懂这种音乐。
他们一脸懵看了一阵台上,终于有个人忍不住冲着旁边的人道:“这是个啥?”
“摇滚乐哩!”
“他没有摇也没有滚嘛。”
“是音乐,音乐懂么,就是你收音里放的花鼓戏哩!”
“放个锤子屁,花鼓戏老子听得懂,这叽叽哇哇一句都听不懂。还以为有热闹看哩,这不好玩,去村里二狗子家看春晚去。”
“就是就是,看春晚去。”
不一会,人群就出现骚动,大批人开始离开现场。
台上的何兵也没见识过这画面,一下愣了,另外两位队员更是停下了演奏。
冯青有料想过这种情况,但真的发生还是一时有些不知所从。
站在观众里的宋成义看到大家离开,忙拉住一个人道:“大爷,表演才开始。”
那大爷挥挥:“不看了不看了。看不懂,都不知道的哪里的话。”
“您多听一会就听懂了。”
“对啊对啊。”权越跟冯乐也跟着留人。
可那群人走就走,无论他们怎么讲理都不愿意多留。
一首歌才唱到一半,村民们几乎走了一半,还有几个权越村里的村民和那几个孩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想,尴尬异常。
这时候村长跑到了冯青面前,一脸抱歉道:“那个,大家都要回去看春晚,要不咱这表演往后推一推?”
事实摆在面前,冯青总不能强拉着人家听,于是这场演出就这样无奈暂停。
大家辛辛苦苦把乐器搬过来,这会又要搬回去。
何兵来了情绪:“操,我表演这么多年还没这种情况,这之后要是再开,我不上场了。”
老田:“大家第一次接触这种音乐,正常。”顿了顿,又,“咱们就当是来旅游的,过几天就回去了,其实表不表演都无所谓。就是可惜了宋总做的这个舞台,在这大山里搭这么个舞台,还挺有摇滚音乐节那范儿的。”
“不好意思大家,是我没有弄好。”权越立刻过来道歉。
“跟你没关系。”老田。
走在他们身后的李老师也开始道歉:“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怪我一直跟越仔这件事,其实他拒绝我好几次,我还一直让他跟你们商量让你们来表演,就想着让孩子们看看外面的世界。”
“咱们啥也没给你们,过年还拿了你们那么多好,这群家伙太不像回事了,等待会我去跟他们!”村长道。
“李老师,村长,没关系的,胖子我就是嘴欠,等过两天咱们走的时候,您再把那些学生叫来,我们给单独唱两首。”老田又道。
李老师闻言,忙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也不用办那么正式,到时候就随便唱两首就行了,就让这些崽子们听个新鲜。”
冯青听了李老师的话,眉头不着痕迹皱了下,回头看了眼已经有点距离的舞台。
因为人群的离开,空落落一片,只余下点点灯光一闪一闪,有些寂寥。
这是宋成义亲搭建的舞台,想到这,冯青心里一阵涩涩的。
山间门天黑的快,从舞台回到学校时间门才过九点。
村长提议让大家去村里一家有电视的人家看春晚。
这几年春晚越来越无聊,平日里在城市里大家对春晚是没什么兴趣的,但今天人多热闹,大家都跟着村长前往。
冯青不爱凑这种热闹,跟程淼淼打了声招呼,便留在了宿舍。
待了一会,她背着吉他出门,独自往外走去,走了没多久,她便重新站在了那个舞台前。
因为用不上,舞台的电也断了,此时只有白雪的淡淡荧光照在那里。
她走过去,站在观众席的地方往上面看了一会。
冯青对于舞台是有留恋的,但那只是个统称,在音乐节的舞台或是酒吧的置锥之地都没有区别。可今天这个舞台不一样,这是宋成义专门给她搭建的。
她站在那里,还能想到昨晚宋成义笑着跟她她是他的摇滚巨星的样子。
这些年,冯青接受过好多质疑,但也不乏一些夸奖。
从天才到女天才,再到遗珠面对这些,她早就麻木。
那人一句话,却在她心中点起一团火苗。
若以前她的想法是不要放弃乐队,那从那一刻开始,她觉得,她的乐队就必须往更大的舞台上去。
她想要让他知道,他没有看错人。
她跨上舞台,走到最中间门的位置。
舞台上的设备早就被撤离,她背着吉他站在那里,面对身后高山的阴影,宛如站在一叶孤舟之上。
深吸了一口气,她轻轻弹响了吉他,接着开始低声吟唱。
没有麦克风,她的声音也不大,一阵风来,就被吹得不知所踪。
唱了一会,等她再抬头时,看到不远处的朦胧之中走过来一个人。
她刚要停下,那人已经来到她视野所及的地方。
冯青有想过是宋成义,所以,当想象中那张面孔出现时,她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微微低下头,继续歌唱。
那人漫步走到舞台下面,站立,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舞台。
冯青偶尔抬头,跟他目光撞在一起,又轻轻移开。
夜色下,她唱了一首又一首,那人就双抄在口袋在下面看着她。
整个山野间门仿佛就他们两个人。
最后,她唱起那首噢!乖。
一首摇滚歌曲被她唱成了婉转的民谣曲调。
吉他声跟她的歌声在夜色里如水中草藻浮动,撩动人心。
一首歌慢慢落下帷幕,冯青没再接着唱。
她放下扶着吉他的,抬眸看向舞台下面。
舞台下的人也在看着她。
夜色中,对方宽长的黑色眼睛,似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让她喉咙发紧。
她终于没再移开目光,跟他看在一起。
有风从山间门来,吹起荒草上的白雪,如白色萤火飞在他们中间门。一团雪花落到他眼睛上,他伸抹去,她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他的眉目也跟着流露出一丝笑意。
那刹那间门,像是有一阵无形的风吹散了萦绕在两人心口多年的雾,那颗早就疯长到冲天高的大树终于在这一刹那展露头角。
冯青往前走了两步来到舞台前面。
宋成义搭的舞台并不算高,一踏脚就能下去,但她没有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冲着台下的人道:“那边的观众,你过来一下。”
宋成义听话地走到她面前。
宋成义比她高很多,哪怕她此时站在舞台上,两人之间门的差距也并不远。
两个人的目光一直都没移开过。
甚至宋成义盯着她的目光像是通了风的煤炉,本来只有红心的煤火这时候砰的灼热起来,烧得她耳朵脖子都热起来。
她犹如受到某种蛊惑,慢慢弯下背去,两个人的距离一下拉近到不足半拳。
她甚至能够看到他眼睫毛上没有清理干净的一颗雪子。
他的睫毛好长,下面的眼睛黑白分明,鼻梁高又挺,轮廓分明的下颚,有短短的没刮透的胡茬;他的嘴唇很薄,颜色比粉色浅一些,隔得太近,甚至还能看到上面细微的褶皱。
他微微张着嘴唇,冯青甚至闻到了他呼吸间门轻轻吐出来的一股清冽味道。
那是他的漱口水的味道。冯青再熟悉不过。
他早有准备,就好像她知道,这时候会来这个地方的人一定是他。
不再继续打量,冯青慢慢收拢眼皮,偏开头轻轻吻在男人的嘴唇上。
他们做过无数次爱,熟悉对方身上每一个敏感点,但这确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很轻很软的吻。
在过往的岁月里,他们一直在避免这样亲密的接触,但这一刻,水到渠成。
原来男人的嘴唇吻起来是这种感觉,像柔软的皮革,或是更软的某种纱织的东西,冯青琢磨着,伸出舌头舔了下。
嘴唇上有漱口水的微微甜味,也有属于男人呼吸间门的成熟气息,使人情不自禁回味。
她感觉到对方明显的颤抖,不由一笑,想着起身离开,后脑勺却是忽地一紧。
宋成义大一伸将她按回去,嘴唇微微张开,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