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黑色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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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炀心里觉得晦气,面上一片诧异,“哥几个有事?”

    从红旗渠到市里已经不早,卖了半天东西,看了眼表十二点,谢炀肚子正想吃东西。

    没想到自己不惹事,事情会主动惹上门来。

    男人脸黑黑的冲谢炀笑,一靠近身上还能闻到一股汗臭味,稀罕地摸了摸谢炀的自行车。

    “没事,唠唠嗑不行?你那么急着走干啥。”

    是这样,但是男人往后使了个眼色,就见后面几个人东西不卖了,扎紧麻袋扛起来往这来。

    谢炀余光瞥了瞥,起码六七个人。这几个人看起来矮矮的,但是块头可不。

    而他刚来,这一片根本没有认识的人,经常来进货的柳凯旋最近因为和刘纯纯的事好久没来。

    眼见越来越近,这是要干什么?

    谢炀只有赤空拳,喉咙动了动,心里暗忖这年头不会这么乱吧,突然掏出把刀子?想到这不免警惕起来。

    男人看他这样挑了挑眉,一把拉住他车把。

    灰棉袄夹杂一股酸臭味,上面还有一块一块的黑结。

    “你东西卖的可够贵的,还有你这两个筐子里是什么稀罕物?一会拿一点,一会拿一点的。”

    着自来熟要揽谢炀的肩膀,让其他几个人过来翻他筐子。

    “哪有啥,换的一些东西。”谢炀闻着上头,不动声色屏住呼吸,后退了一步,慢悠悠把筐子盖上挡住他视线,伸了伸,“要可以,拿东西来换。”

    他的隐晦,男人也听懂了,不就是钱么。

    男人话的时候肩膀上还扛着麻袋,一边稳着,一边扯了扯嘴角,“买不起。”

    “既然如此,不买就不要耽误我时间了,时间宝贵,还得赶时间吃饭。”谢炀笑了笑指指天色,完推车子往火车站外走。

    “等等我让你走了吗?”男人皱眉,朝其他几人看过去。

    七个人快速过来,把谢炀围成一圈,嘿嘿一笑,从外面看起来特别像一群好兄弟见面,周围群众瞥了眼也没当回事。

    路都被堵住,谢炀好好卖东西,莫名被围起来,面无表情看着为首的男人,“这是要抢东西?”

    “不是不是,我们是好同志,怎么会”为首的男人肩上扛着麻袋,麻袋里面鼓鼓囊囊,还不时往下掉渣,一伸否认,结果好好的突然滑倒,他哎呀一声往前一抛。

    几十斤的惯性根本来不及接住。

    这麻袋是往谢炀身上砸的!

    直冲脑门。

    而且这重量砸脑袋上就是脑出血。

    绝对故意的,谢炀快速看向男人,男人双抱臂,躲开他的眼神。

    眼看就要砸过来,谢炀转身一撤步,巨大的冲击力,麻袋直接把车后座的一个筐子砸瘪,陷进去,好在是筐子坏了车没坏,谢炀赶紧凝神稳住。

    但是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只见樊幼娟做的东西掉到了地上,是他刚刚装的一纸包,六七块绿豆糕被踩的稀碎。

    谢炀火气蹭蹭往上冒。

    他们第一次见面,以前根本就没打过招呼,就因为他卖了东西比他们快就找事,这也太心胸狭窄了。

    谢炀冲着穿棉袄的几人冷笑,“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哪里得罪几位了!”

    扔麻袋的男人一下乐了。

    一个白脸,脾气还不呢。

    “我你子,我们都是老老实实卖东西,就你东西卖那么贵,里面放了金子?”

    关键还有人买,还有一个男人对女人笑得那么甜,真不是个爷们。

    丢他们男人的脸。

    “对啊放了金子?”

    “我们东西都没卖出去呢。”

    “掏几个我们尝尝。”

    其他几个附和。

    谢炀气笑了,看着这些眼热的人,“还真猜对了,里面就放了金子。”

    男人随口一,没想到谢炀还真笑呵呵应下,没听过自卖自夸的。

    这脸皮也太厚了!

    谢炀不管他们脸色,嘴角上扬,他们不舒服,他就舒坦了。

    只是看着几块绿豆糕不免可惜,为了口感每颗绿豆都是去了壳的,中间还放了揉成丸子的红豆沙做馅。

    光是人工和用心,谢炀定价还想再高点,还是樊幼娟先试试水,才商定五分一块。

    而且绿豆糕用的料都是换了白糖票、红糖票、牛奶票按比例做的。

    光鲜牛奶跑了好几个厂。

    这种东西和他们了也没用,谢炀不指望用几分钟的对话改变一个思想固化几十年的人。

    “行了,多无益,跟我过来赔钱吧,一个筐子还有筐子里的东西,呵呵。”谢炀指了指火车站不远处的胡同。

    见谢炀下意识动了一下腕。

    要和他单挑?

    男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虽然每天吃不饱饭,但是打眼前的人还是绰绰有余,因为这人话语气太温和了,一个男人这么温和在家里肯定也是个怕老婆的,一张口就知道是个面瓜。

    可是随后他就觉出来不对味了,看着胡同里面的牌子,面上不好看,扭头看谢炀压低了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几个男的愣住,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咋了大哥。”

    男人没好气,“你自己看。”完恶狠狠瞪了谢炀一眼。

    “别走啊。”谢炀摊,“我没什么意思,许你打了我东西,不许我找人评评理啊。”

    评理是这样评的?

    绝对疯了!男人两只眼睛都看到两个带袖章的人在那走动,旁边还有个不停皱眉一看就是头头的袖章男,特别激昂在讲话。

    这不是害他吗?!

    而且没记错的话,男人无语道,“你自行车里也有东西,自己掂量掂量。”他这是把自己也给举报了?!

    他娘的,长得人五人六,结果心是黑的!

    谢炀无所谓,垂着眼皮,笑了笑,“所以呢,赔钱喽。”

    “呃”男人一噎,脸上横肉皱起,“你不怕?还是你想诈我。”

    “刚才的盛气凌人呢,都到这了,我大喊一声,一二四五六”谢炀漫不经心地数着人头,“一个都跑不了。”

    其他几人握紧了身上麻袋,“大哥,要不认怂吧。”

    “要不赔点钱咱和和气气了事,别真和他们对上。”

    “赔屁。”男人先骂了这话的人。

    那人缩回头。

    想想麻袋里的东西,男人脸色僵了,和其他几个男人互相看,缓了语气,“不是兄弟,你看咱们都是卖东西的,闹到那里咱俩谁都落不到好。”

    “是嘛,我不这么认为。”谢炀笑了笑就要去拽带头男人胳膊,其他人都没拽,就一把抓住他,吓得他腿都软了。

    他是不对,谢炀也没好哪里去吧?

    为啥这么理直气壮!男人不明白,两只眼睛倔强地瞪得很大。

    其他人也搞不懂但是他们也拦着不让谢炀过去。

    因为他们麻袋里同样带着东西,害怕啊。

    谢炀甚至不用动,光是喊一声就能把人惊动。

    于是其他人眼神变了,互相默契地动了动脚。

    虽然大哥被谢炀握着腕跑不了,但是能跑一个是一个,谢炀就一个人还能抓住他们好几个人,一会就四散开跑,这还是大哥教给他们的。

    几人互相对眼神心里神会,结果突然听到谢炀话了。

    “是不是打算跑,嗯?”

    几人面面相觑。

    谢炀面无表情看向他们,“是你人跑得快,还是家跑的快,你们几个抓住一个,葫芦娃救爷爷,一个跑不了,现在只是惩大诫,要是传到老家戴上纸帽子,丢的人比裤兜还干净。”

    几人听了谢炀的话再不服也得老实待着,因为他们互相知根知底,于是幸灾乐祸嘀咕起刚才跑掉的一个。

    “他娘的,我们出事那子也跑不了,我跑他村里嚷嚷,让他不一声提前溜。”

    谢炀不可置否,这边男人声舔着脸把谢炀请到胡同口,虽有点远,但是有什么动静还是能喊出来。

    男人劝他,“哎,好兄弟,这是干什么呢,你一出声咱们全落了。”

    “赔钱,二十块钱。”谢炀不多废话。

    “啥,你这是要我的命!”男人气急要拉谢炀,“走,要走咱们一起死,你筐子里东西一起上交。”

    其他人吓得要死,“大哥我们不想出事啊。”

    “怂蛋!”

    正着,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赶过来,跳下车,“同志,我替兄弟赵二的莽撞给你道歉,他们不是故意的,想给你开个玩笑。”

    过来的这人梳着七分,眉眼一身书卷气,就是身上灰扑扑的。

    谢炀里的男人赵二一见他来,仿佛有了主心骨,“俞二哥!”

    姓俞的男人看着几个人被谢炀一个人唬住,不禁皱眉。

    旁边那人给他指了指胡同在耳边嘀嘀咕咕。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刚才议论的范豆子,他看见谢炀神色不自然。

    原来是喊救兵去了。

    只是喊来这人貌似不是来难为他的,甚至听到谢炀要赔钱的话,更是脸色都不带变的,神色匆匆就要让赵二几人赔钱了事。

    只是赵二几人站在那里傻眼了,“不是好二十块吗?”

    谢炀一脸认真,“刚才没注意,现在一看,不止筐子,我的车也受到了惊吓,有一道若有若无地划痕,要知道我每天保养的,花了二百买的牌子货,加上两个纯工竹筐,多要几十块不过分吧。”

    谢炀完,姓俞的男人点点头,这年头给车子保养上油是基操,能有个自行车就是传家宝,这话没撒谎。

    六十的巨款,赵二又气又亏,其他几人也一副亏大发的模样。

    谢炀一脸冷漠,不给他们卖惨的会,“先破坏规则的是你们,本来可以一分钱不花,是你们的自作聪明,眼热嫉妒。”

    “俞二哥,我们身上没那么多钱,再他也卖了,这”

    “好了,你们的钱我先垫着,过了年再还。”姓俞的完看向谢炀,笑了笑,“他们是我的兄弟,兄弟你这下可以了吧。”

    谢炀不给他这个台阶,语气生硬,“不可以。”

    赵二嚷嚷,“喂,你太不识趣了,我大哥都这样低下四。”

    “那是你大哥的事,我还没完。”谢炀让他闭嘴,指了其中一个人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只见那人神色怪异跑出去了。

    没一会里捧回来一堆粉。

    “这是什么?”姓俞的刚来忍不住问。

    赵二和范豆子几人脸色难看起来,记得清清楚楚,难怪刚才瘦猴听完一脸古怪,让人捧回来的分明是一堆绿粉,正是被他们几人踩碎的绿豆糕。

    谢炀这是心里还有口气,故意折腾他们。

    把这捧来干什么?!

    一个五分钱的绿豆糕还想赔钱,总共六块,顶天毛钱。

    谢炀直,“吃了。”

    几人都是呆住地状态,掏了掏耳朵。

    谢炀重复,“原脚化原食,把它吃了。”

    这下一直让赵二他们忍让的姓俞的脸上也不好看了,先让几人安静,又看向谢炀。

    “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是我运气好,遇到有理的人。”谢炀指了指胡同里几个袖章男,笑了笑,“要不然一进胡同,几个人围殴我,不定这会我没功夫饶人,在哪个树林头脚分离呢。”

    “怎么会他们虽然冲动但不是犯法的人,我认识他们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是老实人。”姓俞下意识替人辩解,见谢炀一脸不信,“可能确实眼热,有点愤愤不平,但请你相信我。”

    “你好像没有资格替我这个受害者原谅,事情没有发生,谁也不知道结局,犯罪总是在冲动之间,何况这么多人对我一个。”

    “这”没想到着着成了冲动谋杀,姓俞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好糊弄,一头冷汗,看向赵二,“要不?”

    赵二死活不依,面上,“算了俞二哥。”一边趁着姓俞的和谢炀话,他偷偷让人过去抢谢炀被砸烂的两个筐子。

    谢炀看到赵二得意忘形,根本没有想抢的样子,而是,“你打开看看,里面有啥。”

    赵二皱眉,赶紧颠了颠没响,掀开一看,“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张包绿豆糕的油纸被翻的散落出来。

    赵二咬牙。

    “这是我老婆做的,所以不希望你们浪费粮食,最好都吃完。”谢炀倚着自行车。

    看到这姓俞的哪有不明白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吃。”

    “大哥你你还不如不来”赵二对着老好人大哥抱怨,一看他脸色不佳,立马,“瘦猴拿过来,我吃!大哥让我吃我就吃,不是为你吃的。”完一把把绿豆粉末塞嘴里凶狠地看向谢炀。

    谢炀一脸无语,又看向剩下几人,“还有你们,有福同享。”

    见赵二被整治,其他几人都没什么脾气,赶紧讪讪塞嘴里。

    谢炀问,“好吃吗?”

    “呃,还行。”赵二完抿了抿嘴。

    “还挺好吃的。”瘦猴见赵二了也附和,就是这种方式吃了真他妈没面子。

    “好吃,谢大哥,咋了你们瞪我干啥,瘦猴不也好吃吗。”那人抹了抹嘴。

    “好了,你可以不用给钱。”谢炀突然改变主意指着范豆子。

    “我?真的吗?”毕竟赵二他们要赔六十块钱,一下免八块多巨款,对他可是意外之喜。

    谢炀点头,接着他又在几人期待中免了一个人的钱,这两人是开心了,却没见剩下几人眼神。

    在他们走之前,骑自行车的男人提出想买谢炀的绿豆糕,喊住他。

    “不必,一码归一码。”

    “话不能这么,我除了是他们的朋友外,我也是顾客,总不能我想买东西你这个卖东西的不卖吧。”骑自行车的男人笑得爽朗。

    谢炀有些意外,但还是伸不打笑脸人,指了指筐子,“我没有东西卖。”

    “好吧。”

    男人临走前转头,“我叫俞去珍。”

    “谢炀。”

    谢炀没有急着走,仔细想了想又走到火车站一开始的地方。

    果然看地上还有黑色的东西,用拈了拈,看着俞去珍的离开的方向皱眉。

    看了眼表这会已经下午一点,赶紧找个国营饭店吃饭,眼睛不眨点了道大肉片荤菜、羊肉疙瘩汤和四个白面馒头。

    又要打包一份一模一样地带走,听得师傅一愣一愣的。

    不过到底是市里,师傅面上没表露出来,只是拧眉,“同志点这么多,要加点粮食,或者多给票。”

    “可以。”有六十块钱垫底,谢炀很从容,加上从空间拿了点粮食兑给做饭师傅,没花多少粮票、肉票。

    谢炀看着上来的热乎乎的菜,脸上露出笑容,自从来到这苦了吧唧地地方,他最爱的就是大肉片、精面馒头,而且他还发现干多了体力劳动,真的需要高盐高油的饭菜来补充体力。

    谢炀大快朵颐吃着,赵二这边就不舒服了,越想越烦,忍不住踹了范豆子一脚,“妈的,谁叫你把俞二哥叫来的。”

    范豆子委屈不已,“大哥咱们的事要是闹出来,给俞二哥添麻烦,再瘦猴不是也没给钱吗,我们两人都没交钱。”他指了指一直隐身的瘦猴。

    “对啊,你们开心,我们几个就要多给。”剩下几人没好气,眼里烦躁。

    于是瘦猴和范豆子就被打了。

    赵二还好没下死,其他几人是气最不愤的,明明都一样得罪人,不患寡患不均,两人就成了几人发泄对象。

    “以后卖煤块的事,你们就别掺合了。”看着两人鼻青脸肿,赵二丢下一句话和其他几人走了。

    几人沆瀣一气拍拍屁股走人,瘦猴无语地看着范豆子,“你你嘴不贱,提这事干嘛。”

    “那能怎么办,别抱怨了,赶紧把煤块捡起来,毕竟是最后一袋子了。”

    两人灰溜溜背着袋子出来,就见谢炀居然是从国营饭店出来的,两人暗戳戳对视一眼,撸紧了拳头,结果发现他后面跟着个人,正是他们在胡同里遇见那个人。

    原来这两人认识?

    两人跟上去偷听。

    “老师!”

    谢炀隐隐听见有人喊,转头一看是周宝珠。

    她眼睛亮亮的,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遇见谢炀,居她所知老师是个穷人,咋还来这消费,而且是整个火车站附近服务最好的国营饭店,“老师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了,我跟着爸爸来市里开会呢,可惜我和爸爸去隔壁县了,还有上次找你看电影都不去。”

    周宝珠倒豆子一样把话都出来,让周意民略微无语,尤其是听到约谢炀看电影,眼神微眯,听到谢炀拒绝松了口气。

    不过正好在这碰见,他就给谢炀了一件事,关于他的好事,有人找谢炀,还是市里的能人。

    “你有没有认识熟人,市里这方面亲戚。”周意民观察他神色。

    谢炀摇头,“主任你也知道,我家代贫农。”除了出了一个生产队长大伯。

    周意民有点失望,“过几天会去找你,至于是厂子里还是家里,你多注意下。”周意民一副不愿多的消息,拍了拍他肩膀,“反正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