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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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回到冷清的官方客店,纪炀一行三人的气氛倒是不错。

    但冷静下来,平安先道:“少爷,您这样,不怕知州大人生气?”

    凌县尉也冷静了些,忙道:“我瞧其他人对知州大人,那是万分尊敬,您这样做,没事吧?”

    纪炀甩甩袖子,丝毫不介意:“能有什么事?把我罢官了?还是按下政绩,毁掉仕途?”

    两人一想,好像什么都不能,只能更加客客气气,大肆宣扬知县大人的功绩。

    现在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还觉得一亩四百六十斤不可信。

    等全都明白这是真的,那时可就不同了。

    没看其他知县离开客店的时候,对他们知县大人都万分客气,明显会去拜访。

    这还不能明一切吗?

    他们扶江县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就连下午离开的黄大人都留封信件,以后多往来云云。

    这可是整个潞州最大的县!

    纪炀笑着让平安把信件收起来,刚想让店二弄些吃食,就见外面身穿知州府家丁衣服的人走进,里提着几个食盒。

    领头的管事堆满笑容:“知州大人方才被气狠了,忘记留您吃饭,特意吩咐府上厨房送了些热饭菜过来,请纪知县用晚饭。”

    这下连官方客店伙计都来瞧了,打趣道:“若真气狠了,怎么会送饭菜。知州大人定然十分看好纪知县。”

    伙计都能看出来,纪炀自然明白,不用他使眼色,平安已经付了赏钱给知州府的人,连这个嘴甜的伙计也没拉下。

    那边伙计殷勤帮他们把饭菜拿出来,摆了满满一桌,这要是气狠了,还请多气几次。

    凌县尉直道:“这些山珍海味,我见都没见过。”

    如今差事全都办完,纪炀心里大事放下,开口道:“明日带你们去潞州最大的酒楼吃喝,吃过后启程回扶江县。”

    “好嘞!”不凌县尉,平安都有些高兴。

    这一年多在扶江县,确实没吃过什么珍馐美味。

    到这个,凌县尉忽然想到一件事。

    今日事情一件接一件,但还有个极为震惊的消息。

    现在客店也冷清,纪炀随口道:“不过是身份特殊些,但以后还如往常。”

    “我家的事,其实还不如乡野人家。”

    毕竟乡野之家,也难有这种庶弟要害嫡长兄的戏码。

    不过想想也是,人为银钱杀人很常见,他们这种为爵位尊贵逼人到此,好像下留情了一般。

    纪炀皱眉:“回扶江县之后,以后咱们每日去荒地上跑上几圈。”

    “跑上几圈?”凌县尉不解。

    平安忽然道:“少爷是要把武学再捡起来吗?”

    “嗯,时候我使剑,如今再练练吧。”纪炀看着平安跟凌县尉担忧的眼神,安慰道,“不过是未雨绸缪,他们见不得敢如此大胆。”

    凌县尉现在虽不知内情,可想想在知州府上的话,约莫明白汴京的凶险,当下抱拳:“回去之后,我也勤修武艺,一定护卫知县大人安全。”

    纪炀笑着点头:“来,先吃饭。”

    能送来饭菜,就明知州并未真的生气,只是没遇到纪炀的人。

    而且也表明官学官道都会好好考虑,大概率能成的。

    可就跟运河一事要上报汴京讨论一样,官道官学虽不用上报,但潞州城内肯定要讨论的。

    这不是凌家湖修路就修路。

    即使知州同意,其他官员也不会太过反对,那也要走个流程。

    所以纪炀看到这些饭菜时,心里知道已经稳了。

    没办法,谁让粮食生产便是天。

    吃过饭菜,众人心里总算平静。

    来这一趟,凌县尉只觉得勾心斗角,每每跟那些知县们话,好像拐了不知多少个弯。

    还是他们扶江县好,还是他们知县大人更好。

    三人踏踏实实睡上一觉,难得起得晚了些。

    中午还真纪炀的那样,直接去潞州最大的酒楼吃顿饭菜,三人再回扶江县。

    走进酒楼时,凌县尉只觉得这酒楼气派得很,不过想了想问旁边平安:“汴京的酒楼,是不是比这还高大,还奢华?”

    平安看看旁边的木头柱子,笑道:“这算什么,我们公子名下有家酒楼,岂止比这奢华。”

    “彩楼迎门,香木作衬,连进门吃的茶水,都是京郊的山泉水。”

    “多少人想进去吃杯酒都难。”

    凌县尉眼睛睁大,那岂不是神仙府邸?

    不过纪炀本人还是听平安了,才想到那间酒楼。

    原身继承母亲陪嫁,头宽裕,铺子无数,否则也不会拿许多银两买官。

    只是他这一走,那些铺子也没了主人。

    好在铺子里都是些忠仆,等纪炀回去也来得及。

    原身的母亲也是贵家女子,只是娘家早在纪炀还没出生前就已经被贬。

    这事起来便话长了。

    纪炀只觉得也跟现在的便宜老爹有关。

    不过这些事,以后都会慢慢清算,不急这一时半刻。

    但纪炀有些好奇,等潞州城增产的事,化肥的事传到汴京,那边的事情一定十分精彩。

    进了潞州城最好的酒楼,纪炀暂时把这些事抛到脑后,只对店二道:“不需上酒,只要店里的招牌菜,好酒装几坛方便赶路带走。”

    店二一看就知道这是位贵客,忙不迭地去安排席面。

    再有燃香的老妪过来,问他们要不要熏香。

    这算熏香表演,老妪们能把香燃出字画出来,纪炀见凌县尉好奇,便撒了钱让他跟平安去玩。

    等熏香结束,那边菜肴正好上来,可见她们里的熟练。

    “潞州城可真好。”凌县尉一边吃菜,一边感慨。

    纪炀笑笑,平安刚要哪里也比不上汴京,只听旁边桌的人道:“咱们潞州城是好,可这新鲜玩意,还是要看苏杭扬州。”

    “就是,什么东西都是人家那边过时了,咱们这才开始玩。”

    “那你怎么不汴京呢,这熏香的把戏汴京茶摊上都有。”

    “能跟汴京比?咱们也就是离扬州近一些,所以才近的地方啊。”

    纪炀道:“快有快的好,慢也有慢的妙。”

    “潞州风景壮丽,民风淳朴,也是宜居之地。”

    哪有人不爱听夸自己家乡的话,隔壁桌的人下意识点头:“也是,咱们潞州确实不错。你们听没,下面有个县,竟然种出媲美扬州的好稻子,一亩地产了四百六十斤!”

    “早就听了!竟是个没听过的县,着实厉害。”

    听到这话,纪炀三人对视一笑,心情更加轻松。

    吃美食,又谈论舒心的事,不枉他们辛苦许久。

    不过那边聊着聊着,竟然聊到另一件事。

    “扬州最近兴起一种葫芦器具,价格便宜低廉还好看,只是数量极少,都有人要花高价购买。”

    “我见过,巧巧的,还很轻便,听现在行船的人都愿意带,路边的摊贩也愿意用。是不容易坏,还不占重量,模样也好看。”

    “对,你怎么见的?”

    “就有家富户,他家最爱追这些新奇玩意,特意从扬州买来的。还是汴京的葫芦先生设计,精巧得很。”

    “看看人家这地方,好东西就是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传到潞州啊。”

    葫芦器具。

    巧轻便还好看?

    凌县尉多嘴问了句:“你们的,可是饮食器具,葫芦做成杯碟碗?”

    “对对对,就是这个。”

    纪炀也忍不住放下筷子。

    这是不是另一种出口转内销?

    潞州城的物件放到扬州城卖,然后潞州的人再花高价给买回来?

    不至于啊。

    纪炀一时憋得有些不出话。

    凌县尉跟平安的面色更是古怪。

    直到三人离开,凌县尉忍不住道:“其实,其实那葫芦器具是咱们潞州产的,只是放到扬州寄卖而已。你们千万不要花高价买,这东西很便宜的。”

    啊?

    潞州产的?

    他们怎么不知道?

    等等你们别走啊!再详情!这东西在哪买!

    他们也比扬州早一些时候把玩?

    可他们反应过来,纪炀已经带着两人离开,里提了几坛好酒,再带上购买的物件,三人骑马回扶江县了!

    虽纪炀十一月可能还要过来一趟,但现在先回去吧!

    再过来的时候,那就是官员考核之时,具体时间还要看十一月前后知州发的文书。

    这考核可不简单,每年考,三年一大考,次次都是难题。

    依照承平国规定,官员年末考核,需考四善二十七最。

    这四善二十七最特别繁琐,大概相当于学生每学期给老师打评分的调查问卷。

    基本是德,勤,能,绩四个方面。

    里面列出种种规则,看看官员符不符合要求。

    考核也是让官员勤勉克己,测试官员的能力。

    告诉他们,不是过了科举便万事大吉,如果不继续学习,别升官了,不贬职算好的。

    所以每到年末,这事也是官员们最头疼的事之一。

    但这都是十一月份的事了,如今九月下旬,还有段时日。

    只是纪炀没想到,临回去之前还有个意外之喜,他们的葫芦器具在扬州已经有些名气。

    估计玉县丞已经接到新订单。

    不过想想现在只有玉县丞在衙门,恐怕事情多到要睡到衙门公堂上了。

    跟纪炀猜的差不多。

    玉县丞也没想到会忙到这种地步。

    知县大人走后,他先是过问凌家湖修路的事,知道他们秋收之后便雇人修路,自己继续制化肥,他也就放心了。

    凌家湖也是有钱,不用担心这个。

    没过多久,玉家湖到常华县剩下的路,也有隔壁县的人主动修缮,这更不是事。

    玉县丞让玉家湖里长时常过去查看即可。

    然后按照知县大人吩咐,收集冬课名单,县城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报名冬日习字课程。

    只是他们这能充当先生的人不多,滕显今年又不愿意出来。

    满打满算也就四人,所以顶多收二百人。

    消息传出,一时间立刻人满为患。

    他这边忙着登记。

    登记就登记吧,常华县杂货店又来消息,是扬州那边还要葫芦器具,这次要一万五千套!

    一万五千套?

    上次才五千,这次直接翻三倍?

    玉县丞已经发现了,自己就算分成三份,也做不完这么多活啊。

    以前知县大人怎么把这些事安排得妥妥当当。

    好在卫峰卫蓝还算趁,还能帮衬一二,再有吏们也回来,总算歇口气。

    一时间葫芦作坊那边也要安排。

    从九月十六,知县大人走的那天算起,过了不到十天,他就跟过了一年一样。

    娘子还笑话他,好不容易给他差事做,怎么还叫起苦了。

    这已经不是苦不苦的事!

    而是事情太多啊!

    就连凌家湖凌里长也找上来,是交最近的山泽税,就是化肥作坊的税。

    算了,看在给钱的面子,他就不什么。

    只盼着知县大人快些回来才是!

    九月二十七下午,熟悉的扶江县终于出现在眼前。

    再次回来,纪炀也觉得有些不同。

    路过南边荒地,远远便看到之前挖的化粪池,如今里面堆满牛粪,会分给贫苦家里使用。

    再往前则是牛棚,三十多头牛全都在里面。

    刚走近,那看牛棚的瘸腿老汉便看过来,见是他们,笑着挥示意。

    纪炀之前让他在这看顾,若有生人过来,便找人告知他,这事老汉做得也很好。

    三人也向老汉回礼,这下真进了扶江县城。

    走到县城主街,只见县城不少门户都在自己的家门口做葫芦工艺,现在大家越来越熟练,做出来的器具也越来越好看。

    百姓瞧见纪炀回来,自然欣喜万分,他们虽不知知县大人去潞州又给他们讨了什么好处,但他们看到纪炀就高兴,没好处也高兴。

    最后踏入衙门,还没靠近就听到玉县丞的声音:“二百个人,名额早就满了,今年实在不行。明年,明年你们再来,还要提前来。”

    “真没办法,咱们衙门房间就那样大,实在挤不下人。”

    “对,回头你们村那个谁学会之后,让他教村里人啊,放心这事我肯定会。”

    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忽然停滞。

    玉县丞看到眼前的知县大人,激动得不出话,最后赶紧过来,就差抱着纪炀哭了。

    “大人,您走这十几天里,发生了好多事。”

    “凌家湖的路快修好了,玉家湖那边的路也在收尾。”

    “还有扬州的葫芦器具订单,一万五千套!这也太夸张了!”

    “再有许多信函,都是其他知县寄来,让您务必查看。”

    “最后是咱们冬日授课,人太多了,实在没办法。”

    纪炀哭笑不得,扶着玉县丞起来:“一件件来,这不是完成得挺好。”

    “哪有好,都快累死了,你,你们呢?那事?”

    在玉县丞哭诉的时候,凌县尉已经把衙门几个百姓请出去,此时衙门里只剩下纪炀,平安,县丞县尉四人。

    玉县丞得知他们连通往潞州城的官道都要有了,一时激动的没坐住。

    更了可能还要有官学,更是吓得要站起来。

    看看农闲报名听课的百姓有多少,就知道此处百姓也是好学的。

    只是苦于这里没有官学,没有私塾,更没有夫子。

    这官学建成,无亚于天大的好事。

    但最后一项。

    也是知县大人走时最重要的一项?

    纪炀道:“运河一事,已经上报汴京,咱们静候佳音。”

    上报汴京,那就是潞州已经同意?

    千难万险,已经过了头一关。

    原本以为不可能的事,如今一点点促成,让在座众人都是百感交集。

    事情交代完,纪炀等人也算放松下来,把从潞州城买来的好酒,让捕快卫峰卫蓝跑一趟,送到各村里长,以及种田最厉害的人户中。

    一年到头,他们也辛苦了。

    又留下几坛分给衙门几个人,从开年到现在,衙门每个人都是超负荷运转,实在辛苦了。

    除此之外,答应给孩子们的皮靴也发到各家中。

    家中没有孩童的,便换成老人的外衣,样子虽普通,但却厚实得很,冬日里穿必然不错。

    再有不少糕饼点心,大人孩都爱吃。

    玉县丞看着,便知道这是掏他们知县大人自己的腰包。

    原来凌县尉还会客气,现在已然有些“厚脸皮”,玉县丞刚让他收敛点,咱们知县大人也没几个月俸。

    提到这,凌县尉一时语塞。

    那个,有个事你可能不知道。

    咱们知县大人,可比富商有钱多了!

    当然,凌县尉也只是心中,不过明显收敛些,不能占太多便宜。

    纪炀瞧了倒是好笑,随口道:“该用便用,不差这些。”

    对他来,确实并不算多。

    他来时头银两是不多,可也不缺这点钱,实在不行把原身的宝贝们典当一个,够这里吃喝十年了。

    跟着他做事着实辛苦,不能缺这点东西。

    回到扶江县后休息几日,纪炀也感受到农闲的意思,扶江县像是一下子慢了下来。

    就连街上做葫芦工艺的百姓也是悠闲得很。

    一问便是,今年丰收年,哪有不自在的。

    也是,各家至少收几百斤粮食,自然高兴。

    与此同时衙门里捕快卫峰家孩子也要出生,实在又是个好消息。

    休息几日过后,纪炀重新拿起扶江县账本。

    他之前在潞州城知州府挥舞的账册,只是副本而已,真正的账本在玉县丞这里。

    上次他,扶江县只剩十两银子,确实夸大。

    其实加上凌家湖送来的化肥收益,还有葫芦收益,多了一百四十两七分五钱呢!

    葫芦收益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六两多的税收,剩下的二十四两六钱是纯利润,因是扶江县衙门的买卖,算是衙门额外收益,甚至不用记在公账。

    二十四两六钱呢!

    后面便是大头,也就是今年的粮税收入,不过漕司退了一部分开荒的税收,这边就不计算了,回头还要还给开荒的各家。

    估计百姓见此,开荒的热情会更大。

    田税每年是扶江县收入大头,今年比往年好些,折合成银两,一共是二百五十两一钱六分,比之去年多了一百多两银钱。

    反正扒拉来扒拉去,再扣掉这几个月的日常月俸开销。

    账面上不是十两银子!

    明明是三百三十五两九钱一分!

    不少了!

    玉县丞看着一年的账册,忍不住道:“其实咱们今年挣得钱不少,怎么每次一算账,头不超过五百两银子?”

    放在知县大人这次见过的丰邵县知县,人家那边账面上,五百两肯定都是零头。

    咱们连零头都不如。

    纪炀无所谓道:“没事,放在这银钱已经不少了。”

    给县衙大家买东西的时候,一二百两不当钱,现在衙门账面三百多两,这就叫多?

    玉县丞一时搞不清知县大人的金钱观念!

    不过眼看着大人沉思,玉县丞立刻道:“大人,您不会还想花钱吧?”

    他现在已经怕了!紧紧抱着账本不松!

    纪炀还真是这么想的,三百三十五两,多不多少不少,但盖个简单的官学还是可以的。

    趁着现在秋收,各家相对比较闲,天气也没冷到做不成事的地步,赶紧把官学盖起来。

    毕竟对官学来,重点不是房子,而是夫子。

    他问知州要的也是夫子。

    现在提前把最便宜的房子盖好,岂不是显得更有诚心,不定他十一月过去年末考核,就能带个夫子回来。

    如果是别的事,玉县丞估计会直接回绝,紧紧抱着账本不撒。

    可官学又有不同。

    识字的重要性他最明白,若不是他学了字,能当县丞吗?

    自然不行。

    他家两儿一女,不为别的,为了自己孩子,这官学都要开。

    要不然,开始动工?

    正好凌家湖的路就要完工,把那边工匠请过来,刚刚合适。

    做就做,如今九月下旬,到十一月中旬,满打满算不到两个月,建官学时间还比较紧张。

    凌家湖凌里长听此事,自然大力赞成,甚至还要为官学捐赠一笔银子。

    这事自然是凌县尉撺掇,以后官学建好之后,凌家湖的孩子们也是要来的,现在提前捐钱,总会好点。

    不得不,有银钱了腰杆子就是硬,凌家湖靠着化肥作坊,已经远超其他村子了。

    对凌家湖捐赠的十两银子,纪炀自然来者不拒,捐赠官学,这是好事。

    而官学的选址自然就在县城里面,距离衙门不算太远,也属于县城中间的位置。

    准备修建两间学堂,侧边两间书室,后面则是两处院子,可供两个夫子居住。

    按照扶江县的建造成本,一间屋子的费用在八两银子,其中不少石料木料,纪炀让他们从王家宅子里搬。

    起这些建筑材料,放这已经有一年多了,还是他那好友“麻奋”从潞州买来,很是不少。

    有那些材料在,这官学想修的不气派都不行。

    而且还空出其他位置,等以后有钱了,人多了,再继续盖新学堂。

    总共算下来,官学一共要花费九十两银子左右。

    既然修了,那就修得好点。

    也让即将过来的夫子看到他们的诚意。

    这边官学开始修建,不少人都,自从他们知县大人来了之后,好像扶江县各色建筑都没停过。

    不是挖坑,就是修路,要么修水渠,要么修学堂。

    一两年的时间,赶上之前十几年的发展。

    大家这些话自然是高兴,为扶江县高兴!

    不过玉县丞只有一个感觉,绝对不能让知县大人知道衙门有闲钱!

    绝对不能!

    每次衙门的银钱都像在走钢丝啊!

    纪炀只道:“钱放到衙门库房里又不能生钱,该花就要花。”

    好像这也没错?

    普通人家攒钱攒粮是为了抗风险。

    衙门则要在风险来临前抵抗风险,不如给百姓们花了,办官学也是正经事。

    只是玉县丞觉得,他们知县大人好像早就清楚账面上的银两,是跟他一起查账,明摆着要划拉一部分钱出来办事。

    好难,跟知县大人斗智斗勇是没结果的!

    还是好好建官学吧。

    凌县尉领着做这些事已经轻车熟路。

    玉县丞则把更多精力放到葫芦作坊。

    九月份那边下的一万五千套订单,按照纪炀要求,交完最初的五千套之后,制作葫芦根本没停过。

    所以在十月中旬,这一万五千套葫芦已经送到常华县货船上,相信不久便能送到扬州。

    到葫芦饮食器具,纪炀在潞州听过一耳朵这东西多风靡之后,也让人去查问情况。

    得到的消息,可比大家想象中要震惊多了。

    不过想想也是,潞州城里都知道,扬州那边的葫芦器具有多畅销,何况他们本地。

    是去年开始,有一种轻便漂亮的器具便在市面上出现,只是少数摊贩那有。

    谁瞧了都觉得精巧。

    而且设计得非常不同。

    原本只是引起兴趣,但不知谁了句,这东西是汴京葫芦秀才设计的。

    汴京葫芦秀才,大家只是隐隐听过,但也觉得这东西,看出来这位的功底。

    所以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谁料在年后上元节,扬州知州家夫人拿出两件极为精致的葫芦器具出来。

    一样是摆件,设计得精妙绝伦,那雕刻工艺让人赞叹。

    另一个则可以使用,瞧着精美无比,放到下还灵巧得很。

    这也就罢了,有个见识不浅官眷娘子道:“这东西,跟咱们皇后娘娘那个,是不是一样?”

    传闻皇后娘娘便有个葫芦器具,那葫芦形状特殊,人家是两个肚,就它是一个。

    看起来浑圆饱满,模样甚是不同。

    满天下难有第二个,更难有如此精妙的雕刻。

    知州夫人笑道:“是了,妇人仰慕皇后娘娘品格,能仿照皇后娘娘的妆匣做件好物,实在三生有幸。”

    这话既了自己有跟皇后娘娘一样的物件,又拍了皇后马匹,还表现的谦逊有礼。

    众人只有赞叹的份。

    不过也是,谁不想跟皇后娘娘一样,娘娘跟陛下夫妻恩爱,多年无子女也不曾厌弃。

    直到前些年才在皇后娘娘规劝下纳了两名妃子。

    其中一位生下皇儿,立刻过继到娘娘名下。

    就算普通人家夫君如此,都会让人艳羡。

    更别天家夫妻。

    所以世人,特别是女子,都以追随皇后娘娘为荣。

    吃穿用度,样样能引导承平国风尚。

    知州夫人得了这一件好东西,自然被人追捧。

    但问及在哪求来的,却问不出所以然,只道这是汴京葫芦秀才所做,那葫芦秀才如今也不在汴京,不知去向。

    那就是孤品了。

    这东西的价值再次攀升。

    有这样的风头,等葫芦秀才设计的葫芦饮食器具出现时立刻风靡,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纪炀听完这些,心里已经分析个七七八八。

    从他的视角来看,赶来扬州买葫芦的扬州商人,花重金买葫芦摆件,果然不同寻常。

    他买这东西就是为了送礼。

    当初急匆匆带着东西回去,甚至把葫芦饮食器具一共带到扬州,随扔到杂货店里,然后赶着去送礼了。

    自然送给扬州知州夫人,过年前后送的,所以正月十五被拿出来炫耀,也符合常理。

    上元节又是古代情人节,有这种象征祈求夫妻恩爱的物件,更是正常。

    但这事还没出,扬州那商人便料到,便宜的葫芦饮食器具会因为葫芦秀才的名声,而变得不同。

    过年后立刻下了五千套订单试试水。

    反正这东西便宜,五千套不过几十两银子,卖不出他也不心疼。

    等借着葫芦秀才,借着知州夫人,再借着皇后娘娘。

    葫芦器具果然流行起来。

    谁让东西便宜,好看,还带了葫芦秀才的名声。

    更重要是耐用,商贩如今最喜欢的,就是这东西了,因为价格低廉,丢了也是不心疼的。

    在纪炀看来,简直是古代一次性餐具。

    再接着便是一万五千套的订单。

    而葫芦秀才所在何方,也被这个扬州商人刻意隐瞒起来。

    为的就是凸显知州夫人所收礼物的特殊性。

    一个商品,只有一件,价值自然不同。

    若多了起来,重要程度直接打折扣。

    所以知州夫人估计确实不知葫芦秀才在哪,也让葫芦器具有了特殊性。

    这些事情顺下来,纪炀已经把全貌猜得七七八八。

    好家伙,他们的葫芦器具没在本地卖起来,反而顺着运河在其他地方大火。

    甚至出口转内销,潞州本地人要去扬州追捧潞州的东西?

    扶江县做葫芦的百姓听到此事,脸上表情既好笑又震惊。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不过也能看出来,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很受欢迎!

    那是不是明,他们能靠葫芦器具挣很多钱?

    不得不,现在扶江县百姓的心已经活泛起来,不用纪炀多,他们已经能举一反三了!

    葫芦器具的发展确实出乎纪炀意料。

    但能卖得极好,倒是在他规划当中,葫芦的特殊性确实很不一样。

    卖得好就行,只要能给扶江县百姓创收,管它葫芦器具卖给谁?

    纪炀还紧急从玉县丞那要了一批过来,直接送到潞州城其他杂货店去卖。

    好让潞州百姓知道,这风靡扬州的物件,是潞州的!是扶江县的!

    虽然他人不在,但总要在潞州城刷点存在感,好让知州他们知道自己还在,自己要的东西还没给呢!

    眼看所有公务处理妥当。

    纪炀又去看了看滕显,见他痴迷新葫芦的制造,自然不好打扰。

    而他本人,也要开始闭关读书了!

    这次不是他想读,而是为了应付年末官员考察,不读不行!

    每年秋冬,便是官员例行考察的时间。

    县里的人还好,题目不会太难。

    但他们这些知县则要打起精神。

    纪炀还好点,他这属于一年考。

    隔壁常华县知县则正逢他的三年一大考。

    要不然能从今年五六月份就开始走关系,这次的大考关乎他的升迁,肯定紧张。

    听魏大人从潞州回常华县,一直闭门不出,就是在做准备的准备。

    纪炀回来的晚不,又安排了建官学,还查了葫芦作坊等等。

    现在闭门读书,已经算晚的。

    衙门都知这件事的重要性,基本不拿事情来打扰。

    其实在纪炀看来,这年末考核,其中一大半的“试题”早在九月时,面见知州的知州的时候已经做过了。

    现在考核成绩已经定下大半。

    等十一月再去潞州城接受问询,也只是定下最终成绩而已。

    不过今年特殊,他既想问潞州城那边要来东西,没道理临门一脚不准备好。

    仗着之前的功绩若轻狂怠慢,难免影响官学官道乃至运河的进程。

    所以不得不认真对待。

    起考核,自然是指四善二十七最。

    四善是指,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

    总结下来便是德,慎,公,勤。

    接下来的二十七最,则是比较细致的条例,比如有没有举荐良才,平时是否清明,公不公平,治下从兵士到百姓再到田地,再到自己礼仪等等,还包括了本地的犯罪率,审理案件效率等等。

    这些算“平时成绩”。

    最后结合十一月去潞州城殿前问答,得出最终成绩。

    其实这套制度,在现代的职场,学校也常见。

    就是平时成绩跟考试成绩结合,来予以考核。

    这些评价,还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以及最末尾的下中,下下。

    每个评价还有评语。

    比如若被评为中中,那便是职事粗理。

    若被评中下,则是爱憎任情。

    到这已经很不好,下中之时,评语则是职务废缺,这会已经离贬官不远了。

    下下更是居官谄诈,贪浊有伏。

    此时不仅要贬官,流放下狱更少不了。

    虽只要不是出什么大错,上面也不会给道中中以下评价。

    但大多官员要的可不是稳不出错,稳不能升官啊。

    都到他们这地步了。

    除了纪炀这种特殊情况之外,大多都是寒窗苦读几十年,谁会甘于当一辈子的知县?

    所以哪个知县不想让自己期末成绩单上,留下上上,上中的成绩?

    白了!

    有利升迁!

    甚至是升迁的重要标准之一。

    等这些东西呈到上司那里,许多上司可不知道他们谁是谁,而这些卷宗档案一目了然。

    为了有份好的升迁履历,拼了!

    纪炀则是,为了官学官道运河,拼了!

    虽已经熟知扶江县各项事务,但根据知州查问他的问题,再补充补充。

    到时候不是知州亲问,而是下四五个官员来问,务必要做到最好!

    纪炀白日学习,清晨则起来锻炼,凌县尉跟平安,最后还有捕快等人也跟着晨跑。

    也行,回头汴京的人来找麻烦,他们至少能跑得过!

    一时间,扶江县好武之风再次盛行。

    求学之心也蹭蹭蹭往上涨,有这样的知县大人做表率,治下百姓必然跟着学。

    这股风气传到潞州府衙众人耳朵里,心下已经对这位伯爵府嫡子更有改观。

    算起来,潞州扶江县丰收一事,已经经由公文传到汴京,不知道那边什么反应。

    此时的汴京朝堂。

    皇帝微微闭眼,根本不看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冷笑道:“梁王的意思是,要增加税赋?”

    “陛下抚恤万民,已经减税五年有余,百姓们已经得以修生养息。”梁王眼里闪过不屑,“可皇宫内外用度却愈发艰难。”

    “皇家代表承平国的脸面,陛下跟娘娘勤俭固然好,可我们巍巍大国,难免让人耻笑。”

    “耻笑?”皇帝忍着咳嗽,怒道,“是皇家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

    “承平国无战事才多少年,平定之后各处匪贼才歇多久?当初各地战事剿匪,不是征兵便是加派,如今安生五六年,便有其他心思。”

    “好,好得很。”

    此时站在勤政殿内,基本都是皇亲国戚。

    有梁王起头,也有人抱怨道:“陛下,皇兄,当年咱们父皇在时,就算是郡主出嫁,也是五彩凤车,更有国库万亩良田当陪嫁。”

    “其他珍玩更是数不胜数。”

    “可如今呢?如今天下天平,五谷丰登,怎么皇兄这样抠门,连我的女儿出嫁,万亩良田削减到千亩。”

    “您也太气了。”

    “不过是稍稍加些税赋,并非什么大事,前些年打仗税赋更重些,也没人什么啊。”

    “就算您不吃用,但总要顾及皇家脸面,咱们可是万民表率,可不能给承平国丢人。”

    “就是,您不是也想重修御花园,只是迟迟没有银钱动工?这不是个好会?”

    “回到琨王幼子侵占土地的事,他不过是年少无知,不行赔些银钱就罢了,至于不依不饶吗?”

    “就是,林大学士也不知道约束弟子们,竟然让他的党羽群而攻之。把琨王幼子骂得狗血喷头。”

    “要罚他也行,只是这税赋一事,特别是山泽税跟关税,那可关乎咱们皇室用度。”

    眼看这些人步步紧逼。

    皇帝鬓间白发恍惚入眼,等众人再反应过来,这位帝王已经缓缓起身,目光凝视下面这群“皇亲国戚”。

    里面有他的胞妹,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更有不定哪来的侄儿。

    好得很。

    琨王幼子侵占万亩良田,让近万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流民。

    被林大学士一派揭发,他们不仅不认错,反而拿这件事,要求给皇亲国戚们拨用度。

    帝王威压之下,众人缓缓闭口,他们不明白,明明是帝王,明明是天下最尊贵的身份,有必要节俭吗?

    这天下之大,还不是他们家的?

    用些自家东西,有什么了。

    如今琨王幼子事发,更要严惩。

    这般行为,真让人心寒。

    还有那林家,林大学士,看他在朝堂上佁然不动,实则这事就是他在暗中挑得头。

    等这事平了,必然要寻他麻烦。

    皇帝瞧着下面众人满身绫罗衣衫,眼神微眯,忽然想到什么。

    “起来这山泽税,倒是有趣。”皇帝缓缓道,“去年今年,其中一项山泽税略有增加。”

    皇帝看着方才叫嚷最厉害的胞妹静公主,开口道:“你这件好绣品,你猜用什么税赋换来的?”

    啊?

    什么换来的?

    众人不解。

    皇帝继续道:“你们张口闭口,天下之大尽归皇室所有,却不知晓身上一丝一毫都是百姓辛苦铸成。”

    “那你这件好绣品来吧,一尺价值约莫百两银子。”

    “朕记得,去年有项山泽税瞧着怪异,便多瞧几眼。如今想来,那项山泽税,倒正好跟你这好绣品价值相等。”

    绕来绕去,不就是,那个山泽税正好换这块好绣品吗?

    什么税?山泽税不就是山上动物植物,山川流水,怎么了?

    皇帝见皇后要前来和,朝她稍稍摇头,嘲讽道:“那十几万斤鸟粪,正好换你这好绣品。”

    “以后这绣品不如更名吧,不知穿了十几万斤鸟粪在身上,皇妹有什么感想。”

    ???

    十几万斤鸟粪?!

    静公主一时间仿佛勤政殿有了味道一般,身上这件衣服也恨不得脱下来。

    她做了几十年公主,金尊玉贵,怎么会跟那样的东西扯上关系!

    谁料皇帝老神在在,扶着皇后就要回宫休息,临走前还随口道:“反正朕是不嫌弃,你们看着办吧。”

    走出勤政殿,皇后温和笑道:“何必吓唬她。”

    皇帝摇头:“以后但凡她穿什么好绣品,都会想到这东西是鸟粪换来,朕看她膈应不膈应。”

    到底就是气急了恶心人。

    皇后想想静公主的性子,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看到静公主身上有绣品了。

    别她了,她家驸马,她家婢女厮,全都不会穿绣品。

    毕竟一看到绣品,便会记起陛下这句话,什么鸟粪换绣品,别膈应了,甚至会觉得没脸见人。

    若这话若能遏止汴京奢靡之风,也是好事。

    皇帝看着后面微微摇头,摸摸两鬓的白发,叹气道:“朕老了,林大学士也老了。”

    “以后,谁来管这些。”

    皇后沉默,低声道:“是臣妾没能给陛下生下孩儿,等得则儿的时候,已经晚了。”

    想到他们的孩子天则,皇帝脸上浮现往日坚毅。

    “无妨,朕与你多撑几年,至少让我们的则儿早日成器,也好让这些人收心。”

    回到寝殿,五岁的皇子天则还在温书。

    皇子见父皇母后携回来,连忙上前请安,十分亲热道:“母后,只有您能把父皇劝回来歇息。”

    皇帝摸摸幼子头发,又看着自己掌皱纹。

    皇帝年老,皇子年幼。

    怪不得这群人敢生是非。

    好在他的孩子聪明智,再给他撑几年,总会给他一个平稳盛世,好让幼子登基后有喘息空间。

    皇后知道陛下心意,笑着道:“慢慢来,慢慢来吧。”

    皇子隐隐知道父皇母后担忧什么,赶紧抱住母后道:“母后,您干嘛只对父皇话,不理儿臣了吗?”

    幼子可爱,帝后忍不住笑着哄他。

    寝殿和谐可亲。

    只留勤政殿一片狼藉。

    “鸟粪!什么鸟粪!”

    “哪里还卖鸟粪!他们穷疯了吗?!”

    “以后满汴京都知道,我穿着鸟粪做得衣服!这算什么?啊?!”

    “下令,以后公主府,再也不准有刺绣出现,听到没?谁要敢穿刺绣衣裳,我砍了他脑袋!”

    “鸟粪?鸟粪?”

    远在千里之外的扶江县,纪炀猛地惊醒。

    完了,好的在备考,怎么睡着了?

    而且好像还做了个噩梦?

    眼看夜已经深了,要不然今天到此为止?不复习了?

    明日再,明日再复习也一样。

    等纪炀进入梦乡,完全不知道汴京那边因为他的鸟粪已经闹翻天,让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

    可惜了,等化肥的事出来之后,她这个笑话还会流传很久。

    纪炀就算知道了,估计只会给陛下竖个大拇指。

    不愧是您,太会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