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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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二这天,是外嫁女回娘家的日子,章家两位儿媳李氏和冯氏都要回各自的娘家,李氏带云骊回家,冯氏则带云湘、云潇再那三个子回去。

    听云淑闹肚子,冯氏还道:“这大过年的,不好请大夫,败败火就好了。”

    败火就是饿几顿,云骊以前也有一次闹肚子,败了一天的火,看到什么就想吃什么,云淑身体真是可怜,要不然过年可以出门玩儿。

    章老太太点头:“你是向来极其妥当的。”

    马车早已套好,李氏和云骊同坐马车,云骊非常懂事,即便马车颠簸,她也觉得很开心,还偷偷隔着车窗看外头的行人。

    “伯母,那个招牌上的字儿是不是念绦丝铺?”她主要是怕自己那个“绦”字念错。

    李氏其实不认识“绦”这个字儿,她虽然出自国公府,但来也怪,论管家,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但她自却没怎么读书,后来还是管家后,些许认得几个字。

    现在见云骊指着那个字,含糊不清的道:“嗯,你怎么知道念法的?”

    云骊笑道:“我以前背过一首诗是贺知章的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正好昨儿我描红的时候见到了,您巧不巧。”

    “真是聪明,你大姐姐就不爱读书,我把她没办法。”李氏赞叹了一句。

    云骊摇头:“我看大姐姐这样更好呢,我还羡慕她会骑马呢,听人大姐姐马球打的是整个上京最好的,不像我胆子,看到马还害怕。”

    李氏笑道:“这有何难,日后大伯母带你去骑马去。”

    云骊眼睛亮晶晶的:“那就多谢大伯母了。”

    燕国公老夫人沈太君年岁比章老太太年纪还大,但她笑的开怀,见李氏带云骊过来,指着云骊道:“真真和我们云凤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看她长大了生的还俊。”

    李氏是沈太君的次女,其姐比李氏大两岁,相貌很出众,即便快知天命的年纪,身形都保持的极好,她也笑着附和:“正是如此,好孩子,不知道你来,没准备礼物,来,这个送给你。”

    她把腕上的镯子取下来,要送给云骊。

    云骊看了李氏一眼,见李氏点头,她才屈身道谢。

    燕国公老夫人沈太君统共生了二子二女,长子正是燕国公世子,李氏的兄长,次子却在几年前病故,幸而儿子早已养成,如今成家立业了。

    长女孔太太原本是沈太君的心头宝,她不仅比李氏生的美,还乖巧伶俐,很得爹娘喜爱,作配了如今的孔国公府,孔国公府可比永宁伯这样三代而斩的爵位好太多了,她家是五代递等袭爵。

    甚至孔太太进门就生下一子,大儿子还颇有出息,只可惜十五年前年战死沙场,如今膝下唯独只有一个儿子,年方十五,名叫孔隽光。

    李氏正对孔太太道:“怎么不见隽光?”

    “他哪里是坐得住的人啊,早不知道野哪儿去了。”孔太太捂嘴直笑。

    只听有个少年人走进来笑道:“母亲又在编排儿子了。”

    约莫是因为长子早死,她就格外疼儿子,只见一少年走了进来,他身着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头戴五彩累丝金冠,随着他走进来,头上的累丝振动,腰间佩戴蹀躞,对着李氏行礼如行云流水。

    李氏也很喜欢这个外甥,连忙道:“快来我这儿坐着。”

    孔隽光含笑坐下,再看李氏身边的女童,不由得诧异:“这姑娘倒是和云凤表姐生的极像。”

    见他提起自己,云骊连忙叫了一声:“孔世子。”

    “诶,你叫他表兄就行。”孔太太笑道。

    云骊又重新喊了一声表哥,孔隽光剑眉星目,举投足间有大家气派,但对云骊

    倒是很温和,还道:“五妹妹真是乖巧可爱。”

    云骊记住刘姨娘的话,和陌生男子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她并不过分亲昵,这倒是让李氏和孔太太高看一眼。

    须知姑娘家早熟,七岁的云骊却这般,一看就不是那等轻薄之人养出来的。

    甚至世子夫人还有几位夫人赏赐,她都一一起身谢过,只可惜燕国公世子都五张的人了,就是孙女都出嫁了,居然没有和云骊年纪相仿的人。

    但云骊非常坐得住,大人们聊天时,她也保持坐姿,偶尔吃了点心,腮帮子鼓鼓的分外可爱。

    孔隽光家中也有侄子侄女,但没有这般乖巧的,因此,他主动拿了一碟豌豆黄递给云骊,“五妹妹爱吃这个么?”

    云骊心道,难道这位表哥是考较她规矩学的如何,她含笑道:“多谢表哥。”完,细细的用吕嬷嬷教的方法把这块豌豆黄用完。

    孔隽光笑眯眯的:“五妹妹可曾读书了?”

    “些许认得几个字,算不得读书。”

    李氏本和母亲姐姐话,正好听到这两个在旁话,忙道:“隽光,你替姨母教教你表妹学问,这开春家里就请松涛先生过来了。”

    这孔隽光不过是闲时凑个趣,哪有功夫教姑娘,但偏偏他还不想出去和燕国公府的表哥们混,那几个素来喝了酒就喜欢玩摔跤。

    孔太太也道:“你也须耐心些。”

    孔隽光只好和云骊坐一旁,他闲闲的问:“不知道五妹妹学到哪儿了?”

    云骊一听有人教她读书,很是高兴,连忙道:“我正背到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

    背完,她看着一脸坏笑的孔隽光,狐疑道:“我没有背错吧?”

    云骊对自己的记性那可是很有自信的,她肯定没有背错,还特地查过正字通的。

    孔隽光却指着自己道:“这段诗经的正是你表哥我这样的君子啊,哈哈。”

    他这一笑,众人问过来,只听孔隽光解释,众人都跟着笑,唯独孔太太笑骂儿子不要脸,云骊有些闷闷不乐,这位表哥什么都没教自己。

    还好,燕国公家请了戏酒,云骊随着大伯母去听戏。

    此时,永宁伯府正发生一起事儿,喜云借着会到三姑娘这里拿艾条,特来道谢。

    云清摇头:“你不必谢我。”

    “还要烦请三姑娘送佛送到西,太太要送我出去嫁人,我是怎么也留不下来的,可到时候七姑娘怎么办?她本就身子骨不大好,又不能好好将养,还被单姨娘克扣,长此以往,怕是命不久矣啊。”

    云清背过身子去,“我又哪里帮得到你?”

    无论是要太太收留云淑,还是替云淑打抱不平,她都做不到。

    喜云俯身在云清耳边了几句,云清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告诉你无妨,只是若不成,你就”

    “也就这么着了,再坏又能到哪儿去。”

    朱姨娘被刘姨娘害死了,七姑娘受到太太的薄待,索性都得罪了。这让喜云想起她和朱姨娘曾经过的事情,七姑娘生的活似姑太太,比陆表姑娘还像姑太太呢。

    横竖是个死,还不如赌这一把。

    寿喜堂热龙依旧烧的很旺,章老太太却带着陆之柔到暖房修剪花木,年轻时,上有公婆,下有子女,还要服侍丈夫,只是到了晚年,才爱上这莳花弄草,一则可以修炼心境,二来,草木扶疏也代表家业兴旺。

    难得陆之柔年纪,也能够在章老太太的身边待的住。

    “柔儿,你在府里这么些天,表姊妹中,你最欢喜哪个?”她装作不经意问道。

    陆之柔笑道

    :“我看都好,都喜欢。”

    “在我面前你就别弄鬼了,快吧。”章老太太“咔嚓”一下,把一根废败枯枝剪了去,干净利落。

    陆之柔想了想:“三表姐性子温和,很好相处,四表姐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五表妹十分敏,至于六表妹也是开朗活泼,七表妹更是可爱的紧。”

    人人都夸到了,章老太太道:“你与你娘不同,你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却是见谁都好。”

    陆之柔笑道:“都是有外祖母疼我呢。”

    “我问你,你这些姊妹固然都好,但若有人要做你的对,你且不论身份,端只人,谁不比你差呢?”

    “云骊。”

    章老太太“哦”了一声:“为何是她?”

    陆之柔道:“她和别人不一样,我也不知晓。”

    章老太太一针见血道:“云清懦弱,云湘锋芒毕露,云潇呢,庸碌而不自知,云淑太,只有这个云骊,聪明、敏、有毅力,甚至比起毅力而言,非常坚韧。”

    她知道她这个大儿媳妇,把个云凤养的烈烈轰轰,好好地姑娘家却只喜舞枪弄棒,一味只纵着女儿来,对大老爷也是偏纵着,替大老爷娶了不知道多少房妾侍,真真是个愚昧人,平日里把钱看的死紧,连章云凤出嫁算上宫里给的嫁妆,一共也就一百二十抬,实打实的算起来,她不过出了八十抬。

    压箱底统共也就一万贯,据还把各处添妆送来,把她给的那两千贯都算上,才一万贯。

    这样吝啬的人,居然缎子金锁往云骊那里送,足以见她的本事了,再有吕嬷嬷比施嬷嬷资历浅,可云潇学规矩比云骊差远了,这可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啊

    据她每日勤学不辍,即便没有先生也是自己背书写字,不需要人催。

    多少大人男子都未必能做到如此,就是她亲哥哥文懋都没这么有毅力,若此女是个男子,老太太想自己怕是压不住刘姨娘了。

    祖孙二人正话,就见林妈妈惊慌失措的道:“老祖宗,不好了,七姑娘方才穿着单衣晕倒在咱们花房前,人要冻僵了,跟着的下人一个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