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愣了愣神。

    陆道两天后会出现？

    见沈心精神恍惚了一瞬,雕塑提醒道：“你还有两天时间做准备，很遗憾,我这具雕像的神性已经无法支撑我参加战斗,我唯一的作用就是等在这里，然后替你解答几个疑问。希望两天过后，还能见到你,毕竟这世上,同类少一个是一个。”

    沈心喃喃道：“是该做些准备了。”

    虽然不知道这一天是不是终结，但毫无疑问陆道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足足谋划了十几年,而她只有不到天的时间应对。

    她该怎么做，才能在这场比试中胜出？

    她现在上能利用的资源出奇的少,除了她已经觉醒的两个s级魂种外，福利院内能借用的东西实在太少。

    福利院战力中的伪神目前态度看似中立，但不管他是否真如他所已经没有战斗能力,沈心只希望他可以保持中立就行。

    而福利院中其他拥有战力的几位，神父、宿管、厨师这位目前全站在她的对立面,并且以他们根深蒂固的信念,肯定不是她短时间通过言两语就能扭转立场的。

    至于剩下这些可以拉拢的孩子和季玉又没有战力。

    她仿佛已经进入了一个必死之局。

    她该如何破局？

    沈心暂时还没有想到破局方法，她决定先去见一见另外一个自己。

    那个被陆道复制出来又亲杀掉的自己。

    这时洒落在地上的镇魂钉一根根飘起来，雕像被镇魂钉逼退到礼堂的尽头，他缓缓升空，一根根镇魂钉重新插/进他的伤口。

    在最后一根镇魂钉没入他的颅骨时,他开口道：“祝你好运。”

    “祝我好运。”

    沈心最后看了雕塑一眼，然后利索地转身。

    她没有急着离开教堂，而是在礼拜殿的第一排坐下。

    “山风，麻烦你了。”

    碧绿的锁链紧紧环绕住沈心,一旦雕像有异动，或者她受到福利院的负面影响出现问题，山风就可以立即化作囚笼将她隔离在里面，如此可以保障她的安全。

    沈心闭上眼睛，放松心神，进入沉眠。

    再次进入梦境，这里的时间好像恰好和福利院相反，福利院刚刚入夜，这里则刚刚天明。

    她站在平静的湖面，这一次光线充足，她终于看清了湖底巨人的全貌。

    她的心神顿时激荡，难以抑制的恨意油然而生。

    是那套刻在她记忆最深处的服装，亚麻色的休闲西裤搭配纯白色的长袖衬衣，衬衣袖口向上卷至肘，尽管这样，肘位置折叠起来的袖子仍被染上大片血渍。

    鲜红的血渍落在她眼里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因为那些血都是她的！

    是在她岁那年，陆道用利刃划开她身体飞溅出来的血液。

    没错，湖底的巨人就是陆道！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湖底，样貌和打扮与十五年前行凶时一模一样，这样的他就算化作灰，沈心也能认出来！

    见到这样的情景，沈心突然想到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可能性。

    陆道当年在行凶后便人间蒸发，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所有试图寻找他的人都无功而返。

    在这样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信息社会，一个人是很难彻底脱离社会，尤其是像陆道这样极度醒目的人，他要彻底消失的难度可想而知。

    可如果他——没有选择逃走呢？

    恐怕没有人会猜到他居然藏在沈心的魂种里。

    这个魂种世界具有切割时间的特性，沈心在现实世界已经过了十五年，而他在这里面藏起来的时间也许还不到一年。

    “所以他策划让我走进这座福利院的主要目的就是给他创造回归现实世界的契？”

    正思索着，坐在天平上的零号突然抬起头看向她。

    零号的目光时而空洞，时而有神，她挣扎着站起来，张了张嘴，无声道：“为什么不逃？”

    沈心摇摇头，逃不掉的，左的魂种迟早要觉醒，而她进入这个魂种世界后，就只有个结果，被里面的魂杀死，或者杀死里面的魂，亦或者她们都死。

    一根根锁链从她的右中飞出，它们彼此首尾相连，变成一根长长的钢索。

    锁链一端刺入湖水，艰难地朝湖底延伸而去。

    这湖水十分粘稠，还有强烈的排斥性，锁链在里面不像是在水中前行，更像是刺入了牢固的铁板，每前行一步都困难无比。

    锁链纤细的影子落在陆道身上，好像一根微不足道的发丝，他是如此的庞大，如山似岳，企图用锁链伸进去绞杀他根本不可能，还会打草惊蛇，提前惊醒他。

    过了很久，久到沈心即将体力不支，维持锁链的消耗随着它每下潜一寸都陡增不少。

    眼看着沈心的魂力即将耗尽，锁链的一端终于落在零号的面前。

    零号没有犹豫，她双握住锁链，又用双腿牢牢盘住锁链。

    沈心一点一点将她从湖底给打捞起来。

    哗啦一声，零号终于被锁链带出湖面。

    近距离观察零号，沈心很快注意到她的状态，她的状态很不对劲，她实在太虚弱了，就像一只落在湖面上的肥皂泡，时刻都有破碎消散的可能。

    这样虚弱的零号，别是她了，换作任何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在这里都能轻易将她彻底杀死，

    沈心收回锁链，她一把拽住零号的胳膊，防止她跌倒。

    零号侧过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沈心，她的眼里渐渐漫起水雾，“我真的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沈心准备了一肚子的辞在真正和零号面对面时反而不出口了，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却只有两岁的自己，连觉醒的灵魂都和她曾经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被陆道制作出来的她本是躯壳一具，没有自我，没有灵魂。

    但是在她拓印了伪神的神性后，在神性的激发下产生了魂，这个魂与时间切割能力紧密相连。

    而就在她对世界最懵懂的一刻，陆道亲将她杀死。

    她短短的一生太苦，苦到连沈心都不忍心开口。

    零号鼻尖轻轻颤了颤，在她眼泪夺眶而出前，她一下子将沈心紧紧抱住，两只肉嘟嘟的死死拽着沈心的胳膊，她啜泣道：“姐姐，我也好想长大呀。”

    沈心轻轻拍了拍零号的背部。

    她没有安慰孩子的经验，零号一哭，她更加不知所措。

    “姐姐，我知道的，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我被制作出来就是为了替你窃取神的权柄。”

    “姐姐，我本来好讨厌你，讨厌你拥有爸爸妈妈，可以长大成人。”

    “可是在我被种进你身体的那一刻，我不恨了，其实我们都一样。”

    零号止住泪水，她松开，从沈心的怀里挣脱出来，她擦了擦眼泪问：“姐姐，可以让我看看我长大后是什么样子吗？”

    沈心点点头，她将自己与唐静白在一起的片段切割下来，赋予到零号的记忆长河中。

    她的生活并不甜，前几年太软弱，最近的一段时间又太血腥暴力，唯有和唐静白在高考前夕相处的日子，让她觉得舒服，她可以肆意地笑，可以毫不顾忌地话。

    现在，她把这段对她来十分珍贵的记忆拆下来一段送给零号，希望她可以感受到成长的快乐，而不是她曾饱受过的阴郁和痛苦。

    零号眼里渐渐迷离，她喃喃道：“我长大后好高呀，就是有点瘦瘦的，不像现在，脸蛋和指头都粗粗的。”

    沈心轻轻道：“没错，你长大后是个又瘦又高的漂亮女生。”

    等消化完沈心赋予的记忆片段，零号虚弱的脸上终于恢复了点元气。

    她腼腆地笑了笑，“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姐姐，我也为自己起了一个名字。”

    “叫什么呢？”

    “我要叫沈心心，以前很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是你的第二颗心。从今以后，希望你，带着我这颗心一并活下去。”

    零号牵起沈心的，她甜甜地笑了笑，“姐姐，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已经尽力了。”

    “我会的！”

    完后，沈心里一空，被她牢牢牵住的零号彻底破碎，星星点点的碎片飘在空中，沈心心念一动，这些碎片尽数朝她汇聚而来。

    虽然已经获得零号的能力，但沈心还是选择将她的魂与自己融合。

    她们本是一体，如今终于再次合一。

    零号的记忆极短。

    漫长弯曲的盘山公路，零号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陆道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这时候的她没有自我和思考能力，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引起她丝毫反应，她就像一具玩偶，眼神空洞，没有思想。

    终于来到福利院，那时候院外的杂草还被修理得很干净，碎石子路旁是正在争相绽放的花骨朵。

    陆道走在前，只有两岁的零号跟在后面。

    陆道的步子迈得大，他走一步，零号得连走带跑步才能跟得上。

    等来到福利院门口，陆道终于将气喘吁吁的零号从地上抱起来。

    零号呆呆地看了看陆道，又看了看铁皮门上的门禁。

    陆道操作门禁识别器为零号录入生物信息，他自言自语道：“这样下次你来就能直接进去。”

    等录完信息后，陆道很干脆地把零号放回地上。

    大门打开，两人进入福利院。

    神父早早地等在门口，他恭敬地弯腰对陆道：“恭迎主教大人。”

    “大人身后这位是？”

    “你先去把他们几个都叫到教堂来，我有事吩咐。”

    “遵命。”

    陆道领着零号来到教堂，很快神父便带着修女、厨师、宿管，以及园丁齐聚教堂。

    等人到齐后，陆道将早就准备好的绣有[0]号字样的袍子亲自为零号穿上。

    “她是最靠近神的孩子，将来会成为神最喜爱的信徒，特为她赐名零号。神父，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我要亲自为零号受洗。”

    神父先是一愣，“这么快？”

    “没错，越快越好。”

    “遵命。”

    转眼间第二天到来。

    同样是在这间教堂。

    福利院的几位管事再次齐聚一堂，陆道换上了暗红色的主教服装。

    他站在礼堂上，肃穆道：“接下来将由我为零号受洗。”

    “零号，上前来。”

    零号走上前，这时她仍然对一切没有反应。

    “万能的神明，请接受您最忠诚的信徒的信仰，为她赐下您的祝福！”

    语毕，教堂顿时溢出一片金光灿灿，位于礼堂墙壁上的雕塑同样变得栩栩如生。

    修女目露痴迷地看着眼前的神迹。

    零号则呆呆抬起头，所有金光汇聚成一道金色的漩涡，自她的左处注入她的体内。

    等金光消散。

    零号的目光第一次出现灵动，她眨了眨眼睛，张嘴叫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