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星-流’。
下行的群星,坠落的群星,无可救药的群星。
青年人气盛啊!见了一些事就意难平,他忍不住要拔刀,可那刀锋能向谁去呢?师长仁爱,亲友欢欣,所有人都笑着看他,因为他们看不到他看到的那些东西。
他们看不到城市的阴影里有人在受苦。看不到边陲之地有族群被欺压数百年。
看不到孩子被制作成养料。看不到星空中焚烧的火线正在逼近银河边缘。
看不到花朵在未能盛放的时候就枯萎。看不到深空中投来的恶念。
看不到那人们在本该被稳定管制、却因贪腐而不得不放任自流的行星风暴中皮崩骨烂,生命像雪一样消散。
或者,他们看到了,但他们无动于衷。他们不去考虑改变的方法,因为那刀一般的大风没有刮在他们身上。
他们受益,在吃人肉喝人血的世界里,总有人天然受益。
正如他那些看似热衷于慈善事业的家人与朋友一样,他们做着吸血的生意,偶尔抛出一些伪善的好意,也并不在意自己的善款最终去了哪里——反正那点钱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要用那钱购买的名利也已经到了。
事实上,伊文海勒康,他并不愤世嫉俗,也不觉得所有人都有义务向他人伸出援。
他只是愤怒。对自己愤怒。
——为什么我要看到那些呢?
——为什么我会拥有帮助他们的能力呢?
——为什么我天然站在想伸出去的立场呢?
——为什么,我要知道,一切流于表面的欢乐,都不会长久呢?
好好的偏远居民星被星盗占领,官员与星盗同流合污,任由被星盗拆毁的星球化环境调整系统得不到修缮,最终本地人在销肉磨骨的风暴中十不存一。
而他竭尽全力救下的那些人,也在那颗行星莫名其妙被军部列为资源采集目标的灾难中,与星球一同消逝,化作一串冰冷的数字。
如此之类的事件,他见的太多了被变成了星际制毒基地的星球、被变成了人类养殖场的星球、被杀死在他面前的人、在人间地狱中堕落的人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血泪的教训。
整个第七军团——不,整个军部,乃至于整个联邦高层都腐烂了。
他去找上官,他们不在乎。他去找家族人脉,他们拒绝帮助。他发布消息,消息被即刻删除。他试图拔刀为那些人而战,星舰的炮口对准了他,针对家人的死亡威胁也即刻传达。
他没办法,只能让步,一次次让步。
直到最后,只要看到歌舞升平的首都星系,就想吐想哭。
这多令人痛苦啊人有那么多种选择,为什么他无法忍受其它选项呢?
瓦伦微微闭眼,轻声叹息。
年复一年,厌恨的愠怒在他心中酝酿。他将自己变成圆滑到可以依靠每一种不同面貌去达成目的的人,等待一个会的逼近。
——只要你还对黎明抱有期待,就总能从无限睡梦里醒来。
伊文海勒痛恨自己心中这份天真到使人发笑的期待。
然后他拔出那柄刀,从与生俱来的欢欣睡梦中醒来,走向黑暗深处。
“星流。”他轻声呢喃这个词组。
star-flw。
星空像瀑布一样飞流而下。其中,有不计其数的人正在、将要、必然为一个个荒诞的理由而死去。
于是他将它刻在这里,也刻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刻在了自己的人生中。
真好,不是吗?而这个称呼的存在,本身就在反复提醒伊文海勒:不能停下!你还有你的未竟之业!
但他从来都难以对任何人,将那一切再宣之于口。
“你还好吗?”雷廷轻声问。
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悲哀太庞大了,这让他不由得伸按在了对方肩头上,试图给予对方一丝支撑的力量。
“没事。”瓦伦轻声道。
“知道这么多,难道你是‘星流’的粉丝?”雷廷谨慎的猜测着,“看你之前用他的角色打游戏时还挺顺的”
“我只是习惯了做好一切准备。”瓦伦耸了耸肩,将目光从那道已被岁月磨损的‘签名’处收回来,“这里大部分东西我都能给你个典故出来,信不信?”
“信。”雷廷爽快的回答道。
“”瓦伦愣了一下:“你为什么会信?”
“难道你不能?”雷廷也愣了一下。
瓦伦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我还真能。”
随后,他那总是带着一丝疲惫的脸难得的轻松了起来,笑着侧身碰了碰年轻人的肩头,带他往不远处贯穿整个星体内部、负责进行自然空气净化的立柱式植物园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向雷廷介绍着周围几乎每个有趣建筑或摆设的来头,明明是个理论上第一次来的商人,却表现的像是个话很多的导游。
雷廷就还真认真听着他的介绍,毕竟这些东西真的很有意思。
但等到进入那被透明强化防爆玻璃环绕的植物园时,瓦伦的话头突然一变:“你知道,这个植物园,以前是什么东西吗?”
“什么?”雷廷配合的反问着。
“是主炮。”瓦伦轻笑着回答。
“”雷廷都懵了:“???”
“如你所见,这整颗星球,其实正是一台服役于第三次全面战争中后期的行星战舰。
“那时候这里竖立的是一道宽阔的能量武器发射通道,每当战舰启动时,它都会在械的动力下被放倒下去,与当时存在于这里的其它结构进行接驳组装,最终架在我们进来的那个出入口处,准备指向任何来犯之敌。”
瓦伦笑道:“这是猎户人第一艘行星战舰,供能的增强核反应堆就装在如今的商业区位置,实话,这里头充满了天才的设计。当然,目前它也已经退役上百年了,就像‘太阳号’那样”
“然后就来做学院场地了?”雷廷的表情古怪极了:“好吧,不惊讶”
看着他的表情,瓦伦笑的十分猖狂。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以至于甚至有点站不稳的一搭在雷廷肩头。
为了防止这个漂亮bet再随便栽进陌生好吧,现在不算陌生了——再随便栽进一个年轻气盛alp怀里让此alp大半夜都睡不着觉,某不愿透露姓名的雷姓alp叹息着伸虚扶着对方的后腰一送,就让他坐进了路边的长椅里。
“”瓦伦的笑声渐渐消失。他眯着清透的蓝眼睛,似笑非笑的抬眼看着雷廷。
“”
雷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但他还是心虚的左右看了看那些植物,深吸一口植物园里的清新空气,莫名觉得这里头大概好像似乎仿佛隐约有一丝微妙的,熟悉的气息。
仔细想想,应该是薄荷糖的味道。清甜清甜的,想想就令人食指大动。
回头就去商业区买点儿吧。雷廷暗自做下决定,然后坐在瓦伦旁边,语重心长的道:“瓦伦主管。”
“什么?”瓦伦已经收起那有些古怪的目光,摆起了他一贯的、嘴角拉平下压的礼貌社畜脸。
“就算你是个bet,也不能不防着alp。”雷廷严肃正经谆谆教诲。
“”瓦伦的嘴角压的更向下了。
“现在大家性向自由了,你长这么漂亮,比oeg还漂亮,万一就有哪个alp对你起了邪心呢?”
“”瓦伦眉头紧锁,缓缓闭眼,深呼吸一口气。
“总之,你要保护好自己”
“”瓦伦的脸色冷硬的像雕像。一把按住长椅扶,硬邦邦的起身,往植物园外走去。
“不是所有alp诶??”雷廷愣了一下,起身快步跟上去:“瓦伦主管,你去哪儿?”
“回我店里!”那高挑俊美的成熟男人暴怒的低吼着,一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冷厉架势让雷廷微微愣怔,接着就被他一巴掌推开到了一边去,只能愣愣的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离开。
片刻之后,一颗金属立方从雷廷衣摆下飞出,稳稳扶起他配合对方发力后退、以免那具普通人的身体因为试图推动山岳而受伤时,不心撞倒的植物园门口隔断连杆。
随后,眉眼已初现深邃英俊的少年遥遥望着那头也不回的男人,表情略微柔和一丝,一插兜,轻轻搓了搓带茧的指尖。
指尖茧子互相摩挲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如此轻微,以至于除他自己以外没谁听到,只能悄自遗落在风里。
信号捕获、毁灭武器操作技术、高能物理学、超能动力学、折跃与追踪、防御屏障发生学、进攻与破坏、俘虏管制
这是雷廷近期需要学习的内容,也是‘超能甲-突击’专业的必修课。
与此同时
“选修课?”雷廷从自己的座位上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重复了一遍这个似乎有些复古的词汇。
“是啊!选修课!”开着自己的悬浮椅飞来了他身边的几个同学纷纷眯眼笑起来:“而且据每个系有自己的独立系统!雷哥,你要提前看看课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