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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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新入门的弟子就要去问道峰上大课了。

    江宴秋哈欠连天。

    古代孩儿上学真早啊。

    没想到好不容易接受完九年制义务教育大学毕业,穿到修真界又要跟一群萝卜头一起上课,可恶!

    上午第一节教的是上古昆仑简史,教习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外表年过古稀,实际年龄只可能更大。

    教习颤颤巍巍拄着拐,上课犹如念经,语气毫无顿挫,成功把江宴秋念得两眼发直,四大皆空。

    第二节是心法入门,这比劳什子修仙界简史、昆仑简史有意思多了。

    更重要的是,心法在凡间和一些宗门是非常珍贵稀少的东西,大部分都秘不外传,可以算是一种学术垄断。对于世家弟子唾可得,平民弟子却是如获至宝,一个个全神贯注,生怕笔记记漏了一个字。

    有个紫色长衫的世家弟子大声嘲笑:“我当是什么宝贝呢,这不是咱们时候听烂的东西吗,一个个寒酸得跟穷鬼似的。”

    围在他身边的其他人都附和着嘲笑。

    中年教习抬头瞥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他只是个上了年纪的外门弟子,留在昆仑继续当教习先生而已,教学效果如何都不干他的事,更没必要跟这些个个金枝玉叶的世家弟子起冲突。

    江宴秋左边坐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白净的脸蛋很是秀气,此刻脸颊通红,犹豫着停下笔。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正是最要面子的时候。那些闻所未闻的神奇心法,他们既想认真听课记笔记,又怕被别人嘲笑是乡巴佬。

    江宴秋已经炼气,心法听与不听倒没太大关系。

    他微微偏头,低声道:“你管那些二百五干什么,自己学心法的时候家里老师恨不得一字一句掰开来嚼碎了教,要靠上提前班的还瞧不起学霸来了。”

    姑娘惊讶地抬头看他,又默默把头转了回去开始记笔记,脸却更红了。

    虽然不知道“提前班、学霸”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位公子长得好看,穿得也好,应该,跟他们是一类人吧。

    明明他们才是一类人,却毫不在意地帮助自己。

    该不会,给那位好看的公子添麻烦吧。

    江宴秋坐回座位,忽然发现右前方坐着人有点眼熟。

    啊。

    是之前那个同学,跟他一起被剩下来那个。

    少年身形单薄,今日穿的衣袍勉强没有补丁,却依然老旧,被浆洗得已然褪色。

    但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教习,目光黑沉,时不时低头记上两笔,仿佛外界那些议论声不存在。

    莫欺少年穷啊。

    江宴秋收回目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下午是剑道课。

    好家伙,什么叫人山人海。

    问道峰人挤人,好险没把不会御剑的弟子挤掉下去。

    江宴秋伸拉稳差点被人挤得摔一跤楚晚晴:“能理解大家对剑修的心驰神往,但这么多人是认真的吗?”

    楚晚晴整理好被挤乱的发饰:“你竟然不知道吗?来的肯定不止我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啊,你看那一片,全是师兄师姐。”

    江宴秋:“?”

    楚晚晴双合十,一脸神往:“今天的剑道课,是韩师兄教耶!”

    好家伙。

    人群瞬间喧闹,尖叫中夹杂着不少“啊啊啊啊是韩师兄来了吗!”“谁也别拦着我我要给师兄当道侣!”等豪迈发言。

    宽阔的演武场上,韩少卿收起飞剑,轻巧跳下。

    “哈哈,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大家的学习热情这么浓厚的吗。”

    人群中瞬间迸发出更热烈的尖叫,甚至还有粗声粗气的男弟子嘤嘤喊着“师兄我要给你生猴子!”。

    江宴秋:“”

    韩少卿今天一身月白长衫,绣着荷塘鱼纹,墨发玉冠束起,十分风流。

    在师侄们面前,他倒是人模狗样,十分有前辈的样子:“诸师叔前些日子在青崖山摔断了腿,剑道课由我暂代啦。”

    可爱的师侄们瞬间恨不得诸师叔在家养病养个一年半载。

    江宴秋:着实有被孝到。

    “既然人齐了好像也看不出人齐没齐,那我们开始吧。”

    韩少卿今天教的是昆仑的一套非常基础的剑法。

    长河落日。

    全部只有简单几个招式动作,却又不出的古拙玄妙,据是昆仑名动天下的昆仑剑法改编而成。

    他演示了一遍,身形如电,纵跃如飞,再简单的招式,也不出的浑然圆润。

    不愧是昆仑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有如此浑圆的剑意,未来不可估量。

    韩少卿:“看懂了吗?”

    师弟师妹们:“啊?嗯嗯。”

    笑死,只顾着看韩师兄了,压根没注意剑法。

    接下来便让他们组队自由练习。

    江宴秋和楚晚晴一组,楚晚晴的佩剑是一把轻盈的软剑。只是这长河落日看起来简单,真正练习才知道如山如岳,重逾千斤。

    没练一会儿,楚晚晴便大汗淋漓,丢剑不干了:“我歇会儿,看着你练。”

    江宴秋回忆着刚刚韩少卿的每一个动作,指端发力,将剑向前一送,运出第一式。

    狼烟四起,孤蓬汉塞,落日厚重如盘。

    长河奔远,湘水急下,满目苍浑萧然。

    这剑招是有肃杀之气的。

    虽然是昆仑剑法改编用以入门的,然以窥大,不难看出原先的剑法是怎样的玄妙。

    生死关头领悟踏雪寻梅后,他好像对这些剑法有了些不一样的感知,隐隐能窥见当年创造剑法、改编剑法的人对,刹那顿悟。

    “真不错啊宴秋,不愧是我教出来的,”韩少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旁边,饶有兴致地抱臂观看。“嗯嗯,有那么一点点我当年的风采。”

    脱离刚刚那股玄而又玄的境界的江宴秋:“”

    这人是不是一天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就难受。

    韩少卿丝毫未觉,指指点点:“就是刚刚第二剑,出剑为什么要那么快?急着去赶集啊?”

    “力度不够,上没二两肉,挥剑怎么可能稳?”

    “看我,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被迫成为众人眼中钉的江宴秋,顶着四面八方仇恨嫉妒的目光,不得不咳了一声:“师兄,我看师姐好像有点问题想问你,要不你去看看?”

    韩少卿闻言,竟然一幅大受打击的样子,眼睛瞪圆:“宴秋,你这是在赶我走吗!啊啊一点都不可爱,明明之前修炼得受不了了还在我怀里哭哭啼啼的!”

    谁、特、么、在、你、怀、里、哭、哭、啼、啼!

    江宴秋额角蹦出十字,重重把韩少卿往师姐堆里一推。

    收获师姐们“你子很上道嘛”的眼神和一个迫不得已被团团围住的韩少卿。

    很好,世界安静了。

    上了十来天课,江宴秋好不容易痛苦接受了古代一旬一休的万恶制度。

    放假这天,他们几个约了一起在藏书阁写教习留下的作业。

    午后阳光正好,江宴秋坐在靠窗的位置,困得恨不得倒头就睡,却被一阵冲突喧哗惊醒。

    几张写满了字的白纸,正被一群身着华服的世家弟子嬉皮笑脸地抛来抛去。

    “谢轻言,这么气干什么吗,借给我们看看嘛。”

    “就是,又不是不给你好处。吧,想要几个钱啊?哦,对了,你身上怕不是一颗灵石也没有,怕不是连找我的钱都没有吧。”

    “让你帮我们写你不肯,那借给我们参考参考总行了吧,大家不都是同门,这点情谊都没有?”

    身形瘦削的少年面色微沉重透着焦急,在他们之间跑来跑去,费力地伸去够自己的作业。

    可是那群世家子弟每次都在他快够到时笑嘻嘻地抛给旁人,循环往复,仿佛在遛狗一般。

    江宴秋心道,真是嫌作死得不够快啊。

    终于,谢轻言一把抓住了那几张薄薄的纸,还没等他眼里露出微光。

    ——刺啦。

    那纸在争夺中被撕成两半,轻飘飘落在地上。

    谢轻言愣住了。

    他颤抖着去捡,却被一只鞋重重踩在纸面上,留下硕大一片脏污,字都模糊得看不清了。

    那鞋子的主人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诶呀,怎么这么不心,连自己的作业都不拿拿好啊?”

    “让我看看,哈哈哈哈哈哈这什么狗爬字啊,三岁孩儿写得都比这好看吧。”

    “你懂什么,谢轻言连笔都握不对,能识字就不错了。”

    “要不然怎么试炼进来的都是穷乡僻壤的乡巴佬穷光蛋呢。”

    众人不遗余力地奚落嘲笑。

    这话便是扫射了。除了谢轻言,将那些平民弟子都奚落了进去。一时间,其他人也是脸色微沉,却又迫于那些世家弟子的威胁,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无人在意,谢轻言低着头,狠狠捏着拳头,全身都在颤抖。

    他双目通红,一拳就要向撕碎他作业的那人脸庞挥去:“我杀了你!”

    他软弱无力的拳头被轻松躲过,那人还一脸后怕地拍拍胸脯:“好可怕啊!怪不得他在幻阵里看到那么多人人被火烧死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这种怪物留在我们宗门,日后要酿成大祸的啊!”

    “就是,赶出去,把这个怪物赶出去!”

    隐藏在心底、最担忧、最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挑破,谢轻言一下子愣住了。

    就连旁边围观,略有一丝同情的人,听到这话后脸色都变了变,看着谢轻言的目光变得微妙。

    少年脑海中一片空白。

    啊。

    他忽然想。

    好想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所有人。

    “我,你们要点脸成吗?”

    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谢轻言愣愣看过去。

    那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把中的笔转了一圈,拖着下巴看着这场闹剧:“不是吧不是吧,就你们这些货色还好意思嘲笑人家啊?才认字怎么了,人家刚接触心法一周就炼气了,你们几个呢?家里三岁就请启蒙先生了吧,今年贵庚啊?怎么看着也才炼气不久啊?”

    “连乡巴佬都比不过的你们几个,是什么?”

    “哦,我知道了,”他轻轻一笑:“是臭水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