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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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战之后,昔日无比威严气派的何府,只余一片废墟。

    江宴秋一撑着凤鸣,就半跪在这片废墟之中,和萧无渡遥遥相望。

    “现在,终于没有旁人来打扰我们了。”萧无渡用一种奇异的音调道,“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江宴秋一拄着凤鸣,一捂着伤口,强撑着站起来:“你怎么过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尊上,我好歹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不好么。”

    萧无渡的面庞似乎扭曲了一瞬,魔气重新萦绕上他的半张脸孔,虽然可怖,却莫名透露出几分狰狞的茫然无措:“不可能!宴秋,你是在气话!”

    下一秒,他瞬移到江宴秋身边,在对方微微放大的瞳孔中,紧紧握住了江宴秋单薄的肩膀:“你过的!你爱我,心悦我,无论到何时都不会改变!为什么,为什么一走了之,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他咆哮着,声线颤抖到近乎哽咽了。

    江宴秋简直要被对方的不要脸深深震惊:“你是不是魔修功法练多了,脑子也有病啊!我都被你杀了,还一辈子爱你心悦你呢,好家伙,这得是几世的脑残才能修出如此光滑的一颗恋爱脑!我人都死了,难不成还要从坟头爬出来半夜吓你啊?”

    “住口!我没有!本座可以对天发誓,当年之事真的有隐情!”萧无渡足无措,把他的肩膀越抓越紧,他慌不择路地吼道:“是不是因为白穆清?江宴秋,你是不是在吃他的醋?”

    江宴秋:“”

    他不客气地把萧无渡铁打似的掌拍开。

    “实话实吧,萧无渡,跟白医仙半点关系没有。”

    他的身影倒映在对方漆黑的瞳孔中。

    明明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因为受伤和灵力耗尽,对比人高马大的萧无渡,整个人凄惨到有些可怜了。

    但不知为什么,仿佛挂着一丝奇异又带着微妙怜悯的江宴秋才是主宰的那一方。

    他虽然处于弱势,然而一举一动,都牵动着面前之人的心神。仿佛只要他愿意施舍点头,下一秒,对方就能跪在他的脚边摇尾乞怜,痛哭着请求他的宽恕。

    萧无渡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开合。

    江宴秋毫不客气,甚至坦诚到有些残忍:“跟你实话实吧——我压根、从来没喜欢过你。”

    萧无渡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嘘寒问暖,什么温柔意,都是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装的而已。我对你没有半点那方面的想法,也压根不在乎你跟白穆清怎么样。”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心悦过你半分。”

    这话一出口,江宴秋感觉自己道心都澄澈了不少。

    回忆起当年被萧无渡跟白穆清这对主角攻受男子混合双打的日子,江宴秋简直畅快得不得了,最好再怒骂老狗逼三百回合!

    喵的,他们这些炮灰工具人容易吗他们!你们这些人给我自己谈恋爱推进感情线不要把不相干的无辜人士牵扯进来啊混蛋!

    一旁默默听墙角看戏的师玄琴闻言,也目露惊诧,甚至轻佻地朝江宴秋吹了声口哨:“不错啊仙师。”

    萧无渡似乎大受打击,就连身形都摇晃了两下,仿佛受了重伤,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宴秋。

    不过,越是这样,他反而很快便冷静下来,甚至迅速恢复了昔日的冷酷:“不可能,你只是还在气头上,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情怪我。”

    他把额发拨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好像江宴秋越是破口大骂,他便越是从中吸取精气——活过来了。

    跟先前半死不活的那副寡夫相简直判若两人。

    江宴秋:“”

    卧槽,你要点脸成吗大哥!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能不能匀我一点!

    萧无渡毒蛇一般黏腻阴鸷的视线紧紧盯着他,冷静到近乎冷酷道:“若你是我梦中的亡魂,此刻只会表现得同生前一样,你不会怪我。你这样生气,对我这样冷淡,分明是当年被我伤透了心,所以才心灰意冷,要与我一刀两断。”

    草,你竟然还分条缕析有理有据的。这是你一个已经疯了的魔宗少主该有的智商和逻辑吗???

    这幅样子,倒是有点当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主角攻的样子了。

    江宴秋忍无可忍,拍掉萧无渡企图摸上他的脸的:“话就话,你给我放尊重点哈。”

    他试图跟对方讲道理,用一种很无所谓的口吻道:“可是,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又能怎么样呢,萧无渡?”

    “早在更久之前——在你派人把我拖下去放血之前,或者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半点可能。”

    他反而劝道:“你要看清你自己的内心啊尊上,别嘴硬了,你就是喜欢白医仙的,你俩简直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儿啊。对于我,只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时失去掌控的错觉而已,是占有欲发作而已。白穆清才是你一生的归宿啊!”

    简称反向pua。

    “白穆清”萧无渡咀嚼着这三个字,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怎么呢反正看变态到看得江宴秋哆嗦了一下,全身寒毛直竖。

    “没想到,宴秋还是如此在意我,在意我是否心属他人。要不然,你怎么会反复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

    江宴秋:“”

    没救了,这人真的是自自话精神病晚期没救了。

    萧无渡很天真地笑了一下。

    “如果,杀了白穆清就能让你回心转意的话,”他慢吞吞地,语气有些轻柔地道:“我现在就下令,找到白穆清后,格杀勿论。”

    在江宴秋一脸震撼,震惊到原地呆住的表情中。

    他终于颤抖地,如愿以偿,又不容抗拒地摸上了那张脸。

    温热的,柔软的。

    不是午夜梦回时虚幻又冰冷的幻影,而是无比鲜活又真实的生命。

    “跟我回魔宗,江宴秋。”

    他温声细语,又不容抗拒地道。

    冰冷的掌摩挲着江宴秋脆弱又洁白的脖颈,成功感受到那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他附在江宴秋耳边,轻声道:“我要把你这个玩弄人心的骗子,永永远远地关起来。”

    让你那双眼眸永远只能倒映着我的身影,永远只能为我而哭泣。

    江宴秋:“”

    你爹炸了啊啊啊啊萧无渡!

    他忍无可忍,直接反掏出凤鸣刺向那人。

    自然是被依然晋升伏龙境的萧无渡轻松化解。

    萧无渡游刃有余,反而将之当成了投怀送抱,轻而易举便要将江宴秋揽一个满怀。

    ——然后被侧面袭来的一击逼迫得松开。

    “我还站在这里呢,阁下这是准备把我当成死人了么。”

    师玄琴语气阴森。

    江宴秋连滚带爬地被他拽到身后站好。

    这种时候,就别顾及貌美琴是不是什么传中的大魔了!他崩溃心想,只要能把萧无渡这疯狗打跑,他亲自去把白穆清找出来!替琴大人的心上人何公子疗伤!

    已经恢复人模狗样的萧无渡剑指师玄琴,语气阴鸷:“我现在没空收拾你,把我的人还给我!什么北疆、芙蓉镇,你苏醒后有什么目的都随便你,少来碍本座的眼!”

    “萧——萧无渡是吧?”师玄琴把自己的白绫缠成圈,施施然道:“兔崽子,有没有人教导过你,尊老爱幼的道理,哦,对了,忘了咱们魔族不讲那套。”

    “那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你应该知道吗。”可怖的魔气顺着柔软的白绫流淌,瞬间将其染成黑色:“我千年前是被正道暗算,受了重伤,但收拾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他狂傲地笑了:“十分之一的功力便足够了!”

    下一秒。

    这两人腾空而起,又战至一处。

    招招都是无比狠厉,恨不得至对方于死地的杀招!

    江宴秋看得干着急,只恨自己灵力被掏空,画不出第二个门字诀来。

    突然!

    一人不知从何处现身,抄起他就御剑飞了起来!

    江宴秋:“”

    陡然升至几十米的上空,师玄琴和萧无渡的身影被飞速掠在身后,他被这变故惊呆了,一脸震惊地转头看向御剑的主人。

    碧绿双瞳,棕色高马尾,熟悉的侧脸

    詹台乐?!

    一开口,冷风就哗啦啦地往他嘴里灌,江宴秋震惊地口齿不清道:“詹台乐?怎么是你??”

    詹台乐一边专心操控飞剑,一边转头,朝他一笑。

    那双浅绿色的眸子中倒映着漫天星光,灿若星辰:“当然是来英雄救美了,哥哥。”

    江宴秋还是很震惊:“你竟然会御剑?你已经有玄光境了吗?”

    詹台乐操控飞剑的动作一顿,似乎被他奇怪的关注点搞得一愣,颇有些哭笑不得:“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哥哥?”

    “你都玄光了还叫我哥哥,故意的吧!老实,你实际年龄肯定比我大吧!”

    他不信你们魔宗真的这么人才济济!

    詹台乐似乎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我从被少主捡回去就开始修炼了,哥哥你哪能跟我比,况且魔修功法虽然阴损,前期进境确实是快。”

    只不过会基础不牢,心魔易生,有损己身罢了。

    本以为,这种场合重逢,气氛会无比凝重。

    詹台乐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

    比如江宴秋回横眉冷对,半点不给他好脸色;比如江宴秋可能会挣扎着不愿被他这个“跟萧无渡一伙儿的魔修”搭救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一脸震撼地跟他讨论御剑的问题。

    不过,以江宴秋的记忆和反应力,很快察觉到了不对:“既然这样,那你当年至少有凝元或玄光境的修为吧?那你受了伤让我那儿钻,蹭我的伤药?我那时候压根没灵力,做出来的伤药对你压根没用吧???”

    詹台乐:“”

    接二连三被抓包,他也只能声道:“还是有用的嘛,哥哥,只要你抱着我哄一哄,对着伤口吹一吹,我就一点也不痛了,真的。”

    江宴秋:“”

    我信你个鬼啊!

    “话回来,你就这样带着我逃了,萧无渡那边没事吧?他知道了不会怪罪你吧?”

    詹台乐沉默两秒,朝他灿烂一笑:“不要紧,我可是尊上的义弟。他顶多生气罚一罚我,只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

    江宴秋十分狐疑:“那老狗逼,疑心那么重,还阴晴不定的,他能有这么好心?”

    他甚至主动道:“要不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吧。你快跑别被他看见了,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

    詹台乐闻言,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不。”

    江宴秋:“?”

    詹台乐:“我,我不。”

    “从前都是哥哥保护我——这次,也换我保护哥哥一回吧。”

    江宴秋有些感动到了。

    不过。

    比起感动,他此刻另外的心情要更激动些。

    “啊啊啊啊啊啊老狗逼怎么追上来了啊!”

    詹台乐是拦腰抱着他的,江宴秋的侧脸朝向后方,因此很轻易的便能看到那道玄色的身影,不用飞剑便急速追了上来。

    甩开师玄琴那一下,估计萧无渡伤得不清。

    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江宴秋可以很轻易地看到萧无渡惨白的脸色和嘴角溢出的血液。

    师玄琴白色的身影在身后穷追不舍,袍角被夜风带出猎猎声响:“真能跑啊兔崽子,你给本座站住!”

    江宴秋惊恐大叫:“啊啊啊心他过来了!”

    然而已经迟了。

    玄光境跟伏龙境只差一个境界,却是天壤之别。

    萧无渡虽然跟师玄琴只能勉强打个平,对付詹台乐却是不费什么功夫,只一击,詹台乐便吐出一口鲜血,断翅的飞鸟般摔下了飞剑。

    ——哪怕坠落,他都紧紧抱着怀里的江宴秋,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摔在地上前,有詹台乐的用己身做缓冲,江宴秋倒是没受太大的冲击,只是侧腹的伤口又崩裂开来。而充当人肉缓冲垫的詹台乐就没那么幸运了,明显闷哼了一声。

    江宴秋立即从他怀中抬起头,紧张道:“没事吧詹台乐!”

    棕发绿眸的少年努力扯出一抹浑不在意的笑容:“我没事,哥哥,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哼。”萧无渡轻巧落地,冷哼一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容:“你们倒是感情好。”

    他阴鸷的视线瞥过坐在地上的詹台乐:“你这条不听话的家犬,又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勾搭上他的?还是”他危险地眯起眼:“上次派你去秘境后空而归,就是因为在秘境中遇上了他?”

    萧无渡每一句,詹台乐的脸色就愈发苍白一分:“尊上。”

    江宴秋把人挡在身后:“你做个人吧萧无渡!人家詹命都不要,整天勤勤恳恳替你卖命,你就是这样对他的?”

    “好,很好。”萧无渡怒极反笑:“我本来怕吓着你,不想当着你的面动刑。但是——不懂事的野狗,就是要教训教训,才能听话。”

    他毫不犹豫地出。

    霸道的掌风夹杂着阴寒的魔气,距离詹台乐低垂的脖颈只有不到一寸!

    一切仿佛慢动作般。

    江宴秋的瞳孔微微放大。

    “不——!!”

    他撕心裂肺地怒吼着。

    天地仿佛都为之动荡色变!

    不,不是

    天地是真的在动荡!

    一道磅礴宏伟,一往无前,仿佛带着毁天灭地力量的剑意,从极远处呼啸而至。

    咚。

    剑意带着无数爆破般的破空声,不知何处的古朴巨钟被撞响,发出极低沉的嗡鸣。

    天地万物仿佛都在那一剑中冻结了。

    几乎同一时间,无数惊诧的修真者,无数懵懂无知的凡人,同时停下中的动作,看向头顶那同一片,亘古无垠的浩瀚夜空。

    一剑霜寒十四州。

    是寒霜。

    ——是剑尊,郁含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