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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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则意坐在马车中,脸色阴郁得能挤出一滩黑水。

    他眉宫高鼻梁挺,眉眼本就深邃,此时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浓丽的相貌更显几分妖丽。

    宁越之坐在对面,嘴角抑制不住的高扬。

    “殿下,”他装模作样,假意规劝,“徐校尉身份不同寻常,殿下这份心意,注定无果。不如趁早打消念想,另寻良人。”

    孙有德他们都认为,淮王知晓徐如身份之后,必然放弃。

    和淮王身形相似,面容相似,甚至连心意也相似,同样深慕林策的宁越之却清楚,周则意即便知晓徐如的真正身份,也不会断念。

    魂魄已被摄去,中了剧毒,此生再无药可救。

    宁越之也深深爱慕林策,私心甚重,他只会想办法让他的林大将军,更加讨厌淮王。

    和老好人孙有德一模一样的辞,起不到半点作用。

    周则意心烦不耐,冷漠掠了他一眼。

    宁越之知情知趣闭上了嘴,心中暗笑。

    他劝过了,职责已尽。淮王不听劝谏,他也没办法不是。

    马车在诡寂的气氛中驶入皇城。

    周则意刚回永泰宫,内侍来禀:有一庶民,在皇城门口求见淮王殿下。那人他是淮王的随从,名叫鹤生。

    周则意幽寒的神色微敛:“将人请进来。”

    十年前,定国侯府作恶多端,动摇国本。宣武帝为了重振朝纲,只能按南昭律,诛了定国侯府满门。

    侯府十二岁的世子,从此被囚侯府,孑然一身。

    侯府中最低级的下人,因是庶民,被留了一命,尽数遣散。

    其中有一位年轻仆役,萌受定国侯救命之恩,为报恩义,自愿留于侯府,照顾世子。

    此人便是受定国侯赐名的鹤生。

    那时所有人都认为,周世子一辈子都会被囚禁在荒凉破旧的侯府,孤独终老,永不见天日。

    鹤生抱着如此觉悟,自愿留在侯府,这份赤胆忠心着实令人佩服。

    后来的这十年,二人在似如鬼宅一般的侯府中相依为命。

    即便周则意失了感情失了色彩,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鹤生这份忠义,他感念在心。

    二人既是主仆,也是友人。

    离开囹圄之后,周则意问鹤生想要什么。

    鹤生,在侯府关了十年,唯一的想法,便是走遍南昭各处,看一看别处的不同风景。

    恨不得此生走遍南昭,甚至去往北燕,踏遍八荒**。

    于是周则意赏了他黄金千两,一匹绝世宝马,让他可以潇洒走遍山河,再也不用被困方寸之地。

    此时已过月余,鹤生早该远离京城,为何忽然来宫中找他?

    鹤生被内侍领到周则意面前,他长周则意几岁,还未到而立之年。

    被囚禁侯府之时,二人眼眸都黯淡无光。如今出得囹圄,神清气爽,五官平淡的鹤生,也显出几分意气扬扬的俊朗。

    “怎么突然来找我?”面对陪伴和照顾自己十年的长随,表情淡漠的周则意,嘴角也挂上三分轻松笑意。

    “打算远行,来向我辞行?还是遇到什么难处?”

    鹤生道:“这几十天,我去了京城附近所有城镇,游览了所有名胜古迹。再要走,就要离开京州地界。一离京州,往后想要回来,便不知需要多少时日。”

    原来是远行前,来看望他的。

    周则意淡淡一笑:“定知一日帆,使得千里风(*),此去千里,一帆风顺。”

    “我并非来找世子辞行。”

    周则意虽已授封淮王,鹤生依旧用着以

    前早已习惯的称呼。

    他摇头一笑,“刚离开侯府那几日,我欢欣雀跃,日行百里,把京城周围几个城镇逛了个遍。然而逛完之后,二十天过去,我已没了最初的狂喜,心中渐渐平静。”

    “这几日,我时常在想,世子你独自留在京中,过得如何。”

    “京城夜间多雨,每逢雨夜,我便会担心,世子的衾被会不会太薄。别看白日天气凉爽,夜间着了凉,更容易感染风寒。”

    他羞赧一笑:“世子如今已受封王爵,身边定然有许多下人伺候。但我仍不放心,这些人能不能把世子照顾好。”

    毕竟是照顾了十年的人,周则意的许多习惯,只有他知晓。

    “以前在侯府,世子看书习字,我在旁边研墨,也一起看书。”

    “世子习武练剑,我也在一旁,跟着学个一招半式。”

    “如今早晨从房里醒来,竟觉心中空荡,不知这一天该做些什么。”

    “前日,我跟着一个商队,本打算离开京州。走到州界处,我”他顿了良久,才继续道,“我也不知为何,突然就不想走了。”

    “于是我又折返,回了京城。”

    周则意嘴唇微动:“鹤生,你”

    “世子赐我黄金千两,可让我一生衣食无忧。但我对着这些黄色石头,心中没有一点想法。”

    “以前在侯府时,唯一心愿便是有朝一日得以离开。如今离了侯府,虽觉天地广阔,却无了自己容身之所。”

    鹤生半跪在周则意面前:“世子,鹤生如今,只想再次留在世子身边,继续侍奉左右。愿世子应允。”

    “你能有这份心,我感激不尽。”周则意欣然点头,“只是宫中只有宫女和宦官,你是正常男子,不能留在后宫之内。”

    “这几日你先在京城住着,我想办法把你安排进入羽林卫,那时你再入宫。”

    “多谢世子!那我依旧回侯府居住。”鹤生起身告辞,“这段日子,若有吩咐,尽管交由鹤生去办。我伺候了世子十年,还从未替世子跑过腿。”

    鹤生在内侍的带领下,出了永泰宫。

    人一走,周则意舒缓的淡淡微笑倏然消失,又成了一副无喜无悲的无情模样。

    他叫来一个年轻常侍,吩咐道:“想办法打探镇北将军府,校尉徐如的所有一切。无论大,越详细越好。”

    常侍领命而去。

    这个宦官,是他入宫后自己提拔起来的人。这人此前负责守宫门,未能入宁越之的眼。

    宁越之执掌内廷,是他的亲信。

    但他不能只有这一个亲信。

    宁越之查到的有关徐如的一切,他也不能尽信。

    ***

    二日之后,又逢朝会。三公九卿聚于江山殿中,文武分列,气势肃穆浩然。

    北高台的龙椅上,依旧空无一人。

    龙椅后挂着竹帘,紧密排布的竹片,将帘后身影完全遮挡。

    称病的林大将军身穿轻甲,虽站在第二排,仍是武将之首。

    麒麟鬼面下的半张脸,下颌尖削,肤色微白,似乎依然气亏体虚,脸无血色。

    同样称病的恭王,照旧缺席。

    据伤还未好,又染一场风寒,伤上加伤。

    内侍的尖嗓在大殿中回荡:有事启禀,无事退朝。

    一人越众而出,对着悬空的龙椅,双呈着几张薄纸,朝满朝公卿道:“这是卑职在私造军械的作坊中,搜出的密信。有请各位大人过目。”

    宁越之找到了私造军械的地点,风声早已传出。

    只是究竟何人所为,百官铆足了劲,也没打听出半点内幕。

    而他此刻上殿呈上密信,

    必然要在百官面前揭示,究竟谁是那个胆大包天,意图谋反的歹人。

    宁越之身量极高,站在老臣居多的大殿前排,如临风玉树,鹤立鸡群。

    许多官员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恨不得多长一只眼睛,将他上的薄纸看清。

    可惜此物只有一品王侯,左右丞相,三公及九卿之首能看。

    淮王和广湘王早知其内容,随意看了一眼,便传给别人。

    吴王接过,只一眼,脸色瞬变。

    他紧皱着眉,似是难以置信,沉默着又将密信递给右丞相谢信。

    谢信眉眼带笑,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又传给三公。

    大司徒接过,反应和吴王一模一样。大司马和大司空按捺不住,一人拿了一张纸,同时查看。

    这一看,直接惊呼出声:“恭,恭王?!”

    常庭山别庄遇刺,恭王受伤最重,差点没命,怎么会是他?!

    然而浅白的薄纸上,赫然印着鲜红印鉴,确实摆着恭王周和的名讳。

    九卿们霎时凑了过来。

    那印鉴有不少人认得,是恭王私印。

    江山殿瞬时炸开了花。

    百官窃窃私语,纷乱嘈杂。

    “不可能!”一声尖锐怒吼在大殿中响起,打断众人低语。

    大殿又乍然安静。

    恭王党羽愤怒咆哮:“怎么可能是恭王殿下所为!这些信件都是假的!假的!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宁越之阴恻笑了笑:“卑职只是在私铸军械的作坊内搜到这些信件,是真是假,自然得靠诸位大人来评判。”

    人群私语又起,且纷纷将目光投向几位朝廷重臣。

    私印是个人信物,除非和恭王交好的达官显贵,寻常官宦少有见得。

    见都没见过,谈何仿造。

    那些见过的人,缄默不语。从脸色看,皆已默认,赤红的印迹确实是恭王私印。

    有人试图用缓兵之计为恭王开脱:“虽是恭王印鉴,是真是假,在堂上难以分辨。”

    “只有让恭王殿下拿出真正私印,两相比对,才能确定真伪。”

    宁越之淡笑:“大人的极是。”

    他态度悠闲,似乎只是秉公办事,真假与他无关。

    落在恭王一党眼中,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仿佛已经料定,最后的鉴定结果,一定为真。

    恭王一党心神难安,猝然慌乱。

    “恭王私印久日不用,若被歹人偷去,即便印鉴是真,也不能明这几封密信是真。”

    一人出列与宁越之对质:“敢问宁大人,这些密信,果真是从私铸军械的地方搜出?”

    “没有被人偷天换日,做过脚?”

    当然有。这几封信本来就是宁越之伪造的。

    恭王伪造了广湘王的印鉴,他用一模一样的内容,把印鉴换成恭王。

    此时呈于满朝公卿面前,打了恭王党羽一个措不及。

    当他们心慌意乱之时,情急之下不定会漏一些不该的,自乱阵脚。

    他们现在显然已经慌了。

    “如何做脚?”宁越之笑问,“大人质疑羽林卫?”

    “谁不知道,皇城羽林卫由你宁大人掌控。不知道的,还以为羽林卫是宁大人府上的私兵。”

    “羽林卫拱卫京城,乃天子卫队。羽林卫统领和各队校尉,由世家子弟担任。大人此言,是责怪已经驾崩的宣武陛下御下无方?太后识人不明?还是世家结党篡政,目无纲纪?”

    官员的话被宁越之故意曲解,暗指他毁谤驾崩的宣武帝和坐在竹帘后的太后,任用佞臣,不辨忠奸。

    官员气得满脸通红,“你,你,

    你,”你了半天,怒目拂袖却反驳不出半个字。

    “大人方才质疑,这几封密信被人做了脚,”宁越之轻蔑一笑,再次询问,“如何做脚?”

    “自然是伪造恭王殿下私印!”

    “只是伪造私印?密信上的内容可属实?”

    官员一愣,片刻后大袖一挥,恼怒道:“这我怎么知道!不正是需要宁大人去查吗?”

    “那处锻造作坊隐藏在一个天然地洞中,规模不大。黄铜铁矿都有严格管制,贼人不可能弄到太多。卑职请少府官员估量过,所造私兵数目,和密信上的数目出入不太。”

    “这封密信的内容属实。”

    “起来,”宁越之看向少府正卿,“有人私下冶炼黄铜精铁,不知这群人如何获得这些矿藏?”

    矿石的开采和运输由少府管理,他们失职,罪责难逃。

    少府正卿急出一身冷汗,不住朝三公和谢相告罪,自己疏忽大意,不心被奸人钻了空子。

    又极力附和宁越之,密信上的内容无误,私铸的军械就这么些,奸人不可能再弄到更多铜铁。

    “这么,”大司徒的脸色越来越白,“这封密信是真的”

    真是恭王所为?!

    “密信内容是真,也不代表恭王印鉴是真!”恭王一党越来越慌乱,“刚才不就了,有人伪造恭王私印,又没有篡改信件内容!”

    “大人所言极是,”宁越之嘴角高扬,“所以还是得请出恭王殿下的印章,两相比对,鉴定真伪。”

    不行,不能让恭王拿出私印比对!

    虽不知宁越之从何处见到恭王私印,并仿冒伪造,恭王一党见他神色,神气自若,仿佛笃定这印鉴一定是真。

    有人直接质疑:“这几封密信,当真从铸造作坊里搜出?没有被宁大人换过?!”

    “大人态度如此肯定,这信被卑职换过,为何?”宁越之刻意诱导,“莫非大人早已知晓,原本放在地洞中的密信,是何模样?”

    “上面盖的,是何人印鉴?”

    “卑职又是从何人上,见到恭王私印?”

    满朝公卿听到这话,有点懵怔。

    宁越之什么意思?承认这封信是他伪造?

    大家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恭王一党已有几人的目光下意识投向广湘王。

    广湘王已和淮王私下约定,由他编造一些恭王违法乱纪的事,朝恭王身上添一把火。

    他见时已到,给下属官员使个眼色,让下属出列告发恭王。

    还未行动,一声悠闲笑音忽然在江山殿内响起。

    “宁大人搜查铸造作坊时,本相也在。”

    谢信这一句,语气轻柔不紧不慢,却如雷霆万钧,重重劈在江山殿中。只有雷声轰鸣,再无其他声响。

    过了半晌,大司徒才回过神:“既然谢相当时就在地洞里,那这封信是否被人换过?”

    谢信未答,转了半圈身子,正对武官之列。

    他看向林策,眸光含笑,更含着粼粼秋水和璀璨星光,如同看着意中人的模样:“本相和将军府的人同行,当时都在。”

    “对么,林大将军?”

    百官的目光顺着谢相的话,又转向林大将军。

    谢信语气不清的粘腻暧昧,被麒麟鬼面遮挡的眉宇深深皱起。

    谢信看过原来的信件,方才也认真过了一遍现在的信件。

    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几封密信被宁越之替换。

    林策本以为,谢信会同他,同周则意作对,出实情——这几封信被宁越之换了,并非原本那几封。原本密信上,是广湘王的印鉴。

    谁料谢信朝他单眨了一只眼,目光

    狡黠:“当时在地洞里,搜到的就是这几封。”

    林策蓦地一怔,谢信配合宁越之作伪证?

    谢信处处针对自己,和宁越之早有罅隙,同淮王也有几分相看两厌的意味。

    他不当场拆穿宁越之,反而帮他——谢信又在耍什么花招?!

    宁越之毒蛇一般的幽寒眼神紧紧缠绕谢信。他刻意没提林大将军,谢信却故意在百官面前,自己和将军府的人同行,让人误以为他和林大将军交好。

    虽帮他作伪,却令他心头不快。

    满朝公卿更是惊诧不已。

    谢相金口玉言,密信的确从私铸作坊中搜出。

    他的态度不言而喻:密信内容是真,那么印鉴也是真。

    谢相虽未明,已然表明自己的看法:私造军械,妄图谋/反者,乃恭王周和。

    密信明明被宁越之换过,谢信清楚真相却睁眼瞎话,他和淮王站在一边。

    恭王党羽不敢攻讦谢相,只能垂死挣扎,咬定恭王被奸人陷害,私印是假的。

    “下官先朝谢相和各位大人告罪。”广湘王下属看准时出列,朝满朝公卿道:“此前恭王曾犯下几桩败坏法纪之事。下官迫于恭王淫/威,不敢告发。”

    他按照周翰授意,告发恭王以前抢占农田,压迫百姓,收受贿赂,又靠权势将一切罪状压下,装出一副忠厚仁义的模样。

    谢相已暗示,私铸军械意图谋逆,派遣刺客行刺王孙公子,皆是恭王所为。

    如今又来这么一通指谪,公卿们心知,恭王大势已去,谋朝篡逆的罪名何等严重,此时众人纷纷表态,和恭王划清界限,生怕被他连累。

    朝堂上的恭王党羽再怎么狡辩,也无力回天。

    这时垂帘听政的太后发话:“恭王被刺客所伤,伤势严重昏迷不醒。恭王府大门紧闭,因此哀家并未派御医前去探望,起来,也是哀家对恭王疏于关心。”

    “越之,你领几个御医去恭王府上,给恭王好好诊断。回来告诉众卿,恭王伤势究竟有多重。”

    宁越之带着御医入府,恭王假装受伤,即刻就会被揭穿。

    “林大将军。”太后又道,“若恭王府大门依旧紧闭,届时恐怕还得你帮忙打开。”

    恭王要是再装晕,找借口推脱不让御医亲自验伤,镇北军可动用武力。

    林策暗自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答了一声“末将领命”。

    这明明是羽林卫的差事,太后非得交给将军府。万一他们判断错误,这事并非恭王所为,后果得他和宁越之一同承担。

    董太后还是这么会算计。

    宁越之嘴角高翘,朝他伸出:“林大将军,请。”

    二人正要离开江山殿,前往恭王府,忽然一内侍匆忙进殿,仓惶朝百官道:“不好了!”

    “恭王府突然潜入刺客,恭王被刺客所伤,恐怕已经已经”

    朝廷正要去恭王府,查验他是否真的身受重伤,恭王府就传来恭王再次遇刺的消息,江山殿中乍然沸腾,喧哗四起。

    “怎么回事?”

    “哪来的刺客?”

    “恭王他真的已经”

    别的公卿们惊诧不已,恭王党羽比他们更加疑惑:恭王殿下没同他们商量过这件事。

    又像上回那样演一场戏?别真出什么事

    江山殿里的人再也呆不住,三公急忙让内侍宣布退朝。

    宁越之和大司马以及卫尉,一同率领羽林卫赶往恭王府,其余朝臣有好事者,自行前往恭王府凑热闹,别的便回自己宅邸等候消息。

    无需镇北军去撞恭王府大门,林策没有围观的打算,等殿内官员散的差不多,他也转身朝宫外走。

    一回身,恰好见到周则意。

    二人目光撞在一起。

    周则意看他的眼神,淡漠平静,似如无波古井。

    宁越之没告诉他,徐如就是林策?

    亦或是,他知道真相,对徐如的爱慕就随同徐如这个幻影,一同消失?

    不过无论哪种情况,那日他二人不欢而散,周则意没打算找林策话,林策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他。

    心念百转间,林策脚步不停,转瞬同对方擦身而过,交缠的视线骤然断开。

    出殿后没走几步,身后忽然大步赶来一个身影,走到他身旁后放慢脚步,和他并肩而行。

    “将军就没什么话想问谢某?”谢信眼中含着几分古怪的笑意。

    问什么?问他为何不揭穿宁越之,反倒助他们扳倒恭王?

    林策冷目掠了他一眼,视若无睹般加快步伐。

    谢信不知究竟在谋划什么,问了,他就会?

    谢信笑叹一声,急忙跟上,边走边调侃:“将军真是不解风情。”

    林策依旧懒得理,二人很快走到宫门口,谢信又道:“将军府和相府,相隔两条街,距离极近。”

    林策略微好奇,他下一句要什么,戏谑笑音传入耳中:“既然谢某和将军同路,劳烦将军载谢某一程。”

    林策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他一眼:“相府没有马车?”

    谢信笑而不语。有是有,可他想坐将军府的马车。

    林策大步朝前跨上马车,无视谢信,直接吩咐驾车的亲卫“回府”。

    谢信也没指望林大将军会等他,自行跳入车门,在车厢中坐下。

    林大将军冷着脸不理人,他只好自己找话:“将军可知,恭王遭何人行刺?”

    “不知。”

    “若不我们来猜猜?”

    “没兴趣。”

    林策斜靠上车厢,闭目养神,摆出一副无论他什么,都充耳不闻的姿态。

    谢信哭笑不得,只好闭口不言。

    将军府和皇城离得不远,一会便到。

    林策下车后径直入府,什么也没。

    亲卫明白他的意思,剩下回相府的路,谢信自己走。将军府不会把他送到门口。

    谢信未见气恼,下车后漫步在将军府外的街道上,自言自语哂笑:“夫人这脾气真难哄。没想到我谢书怀惧内,惧成如此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