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焕然一新 路都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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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是简单的擀面,配西红柿炒鸡蛋,凉拌菠菜,香干炒芹菜,炖豆腐。孩子还,没做口味重的,家里没肉,只能吃素。就是这么简单一顿,也吃的老四双眼放光。

    直至吃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停下筷子,跟道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留下,给姐姐。”

    道维一顿,给她碗里又夹了一筷鸡蛋,同样声道:

    “没关系,等姐姐回来,爸爸再做。”

    老四用明亮坚定的眼睛看他,不话了。

    道维拍拍上衣口袋,告诉她:

    “今天爸爸领了工资,有好多,够咱们一家吃一年的都吃不完,不怕,快吃吧!”

    老四这才放心,脑袋埋进碗里,吃的头都不抬,道维瞧见她毛绒绒干枯发黄的头发,心里长长叹口气。

    杨家院子难得开火,尤其味道这么好闻,周围路过的人都要好奇往院子里瞧一眼,这一瞧可不得了,见着道维和他家老四同桌而食,不远处就是他家五闺女睡觉的篮子,大感惊奇。

    要知道全村皆知,杨维家是不允许女儿和爸爸一起上桌吃饭的。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傍晚,“杨维终于想通了,决定好好养闺女,以后给闺女招赘”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盐水村。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尤其在人多的地方传的飞快。

    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连道维上午在糖水镇干了什么,包括大闹饭店以及去银行存钱都被人传的惟妙惟肖,更多人认为道维是“为了招赘生个老杨家的根儿,可算是豁出去,像个男人一回!”

    尤其是老二来娣和老三念娣,一个帮人盖房子,一个帮人准备红案,周围人来人往,人多嘴杂,几乎是全村最先听了完整八卦的一批人。

    两人尽量忽视周围看过来的各种目光,心底并不相信这一事实。

    她们比任何人都知道爸爸对生儿子的执念,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姐妹五人谁都替代不了爸爸心里那个不存在的儿子的地位。

    培养她们?招赘?两人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记得妈妈曾经对爸爸提过此事,换来的不过是爸爸的无端责骂和捶打。

    老二来娣浑身酸疼的推着推车,在大人中间来回运送水泥,麻木的想,要是爸爸真能像大家的那样想通,那这个留在家里招赘的人她来做,就算将来只能招赘个没出息的男人回来也没关系,她给姐妹们做后盾,承担起养家的重担。

    可这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正想着,里犹如万斤的推车突然就轻了起来,愣神间,推车就被人给接过去。

    一瞬间,耳边全是爸爸和周围人寒暄的声音,直到爸爸帮她把推车推到泥瓦匠旁边,又给大家挨个儿点了烟,然后握住她的,带她去给主家送了两斤鸡蛋,又带着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来娣心里还满是茫然,不明白爸爸突如其来的转变是为了什么。

    事实上,是道维趁饭后功夫,哄闲不住的四闺女陪老五一道儿睡了午觉,这才出门,把帮人盖房子的老二带回家。

    进家门后,先轻轻脚去屋里瞧了一眼,见两人睡的脸蛋红扑扑,四闺女的被子蹬到一边卷成一团,整个人摆出一种非常神奇的扭扭糖造型,道维看的好笑,动板正过来。

    他做这些的时候,二闺女来娣就站在门口沉默瞧着。

    道维转身进了厨房,从锅里舀出半盆热水,又给锅里添满凉水,盖上锅盖。给盆里兑了井水,用试探水温刚刚好。

    好大的盆儿,被他轻松端到屋檐下,拍拍旁边板凳,招呼二闺女:

    “过来,爸爸给你洗头发。”

    老二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道维拽住闺女瘦瘦的胳膊,硬摁着人坐下,拿出一块儿香皂帮她搓头发。姑娘头发上沾满了水泥灰尘,已经打成死结,道维换了七八回水才给细细洗干净,然后用商量的口吻问她:

    “都梳不开了,爸爸给你剪一剪,剪成齐耳短发好不好?”

    老二没话,发烧还在滴水,盯着爸爸看了好一会儿,道维也不知道她在想啥,半晌才见姑娘点头。

    剪完在日头下晒干,道维顺在老二的脑袋一侧编了股辫,红头绳绑住,鲜活气儿瞬间扑面而来。

    拿了红色塑料封皮圆镜子,让老二自个儿瞧,见她眼睛里满是惊喜,道维正想话,就听院外张婶子大嗓门喊他:

    “杨维,杨维!你家老三我给你接回来了!”

    着人已经进了院子,瞧见父女两这阵势一愣。

    道维忙上前握住老三的,请张婶子坐,去厨房拿了暖水壶过来,用上午买来的茶叶泡茶,当着张婶子面儿放了半把白糖进去,瞧的张婶子直乐呵,摆道:

    “你忙你的,我坐着歇会儿。”

    其实也有留下观察观察的意思,实在的,先是中午老四盼娣拿了块儿布上她家换豆腐,再是午饭后道维拎了两斤鸡蛋,请她骑自行车去隔壁村儿一趟,接他家老三念娣回来时,张婶子心里就为几个孩子开心。

    但这心里总归不太踏实,担心杨维是三分钟热度,还得再观察观察。

    道维也不介意,倒了盆儿里脏水,又去厨房重新端了一盆出来,招呼正和老二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老三:

    “念娣,过来爸爸给你洗头发,洗完爸爸也给你编一个姐姐那样的辫儿。”

    他看出这孩子对姐姐辫儿的好奇,何况这孩子的长发头也不能要了,干枯开叉,营养不良,不如剪短重新长。

    道维给三闺女洗头发,顺嘴嘱咐站在旁边不话的二闺女:

    “去给灶里添把柴,水热了请张奶奶帮你和妹妹洗个澡。”

    他得看看孩子身上有没有其他伤,都是姑娘了,当爹的得避着些,只能再劳动张婶子一趟。

    张婶子乐呵呵应下,起身去另外两个孩子睡觉的屋瞧了一眼,心里对道维放心几分。

    出来便声问:

    “老大呢?”

    道维声回:“跟刘大伯一家下地去了,走路一来一回得三时,先这样吧,晚上我再去刘大伯家接。”

    其实如今农村很少有人家的地是一整片连在一起,可以进行大型械化劳作的。

    因为当时农业合作社解散时给农民分地,为了公平,原则上是村东头有一大片水田,属于上等田,每家按照人口多少,分得一块儿。村西头有一块片荒田,属于下等田,每家按照人口多少,再分得一块儿。

    家里人口多的,分到的地面积就大,人口少分到的骡子在里头转不开,只能人力操作。但总体来,面积都不会太大。

    在这种情况下,就随之产生了“开荒”行动,荒山,河滩,山沟沟,谁愿意下苦力气,开出来就是谁家的。

    村子附近没有合适的土地,就去更远的更偏僻的地方开。所以刘大伯家的地来回能走三时,在村里不算稀奇事儿。

    话的功夫,老三头发也收拾好了,张婶子瞧道维三两下就给老三也编了股辫儿,是和老二完全不同的造型,忍不住啧啧称奇。

    老二的只让人看了有种不上来的劲儿,如果张婶子知道后世有句话叫做“酷”的话,大概会拍掌叫好,觉得这词儿形容老二再合适不过。

    老三这辫儿让她瞧了就忍不住想捏捏她的脸儿,觉得这孩子实在太招人疼了。

    道维也不拦着张婶子逗两孩子,去厨房给灶下添把柴,把屋子烘的热乎乎的,这才请张婶子带两闺女去里头洗澡。

    姐妹两人有些不好意思,互相瞅瞅,脚下生根似的埋头不话,把张婶子给逗乐了,一使劲儿,两个鸡崽一样的姑娘就被她给拽进厨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从里头传来张婶子豪迈的笑声:

    “害羞啥,你张奶奶搓澡的艺可是跟老师傅学过的,你们享受上一回就知道啦!”

    道维摇摇头,看日头正好,打了井水,准备把那一大包新衣服洗洗,动静吵醒了在屋里睡觉的老四。

    老四揉着眼睛踉踉跄跄迈过门槛儿,看见道维没忍住叫了声“爸爸”,把自个儿都惊着了,抿抿嘴躲在门框后看道维。

    道维招让她过来,把人抱进怀里,给她看盆边的一大堆新衣服:

    “你张奶奶正帮你二姐三姐洗澡呢,你也进去洗洗,等你们出来,新衣裳正好晾干,就能穿新衣裳了,好不好?”

    看见新衣裳,老四双眼亮了亮,这下也顾不得矜持,快速点头,不用道维催,自个儿跑到厨房门口敲门,脆脆的朝里头喊:

    “张奶奶,我是盼娣呀,您快开门哪,我想和你们一起洗!”

    门很快开了个缝儿,从里面伸出一只健壮的将老四拎进去,砰的一声又快速关上。

    道维洗完衣服,趁天气好又顺将床单被罩拆下来都洗了洗。张婶子偶尔出来倒脏水,瞧见挂了一院子的花花绿绿,还有屋檐下砂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米粥,便觉得这个家总算多了几分人气儿,心里为几个孩子高兴。

    这个澡洗到一半儿,已经换了三次水,张婶子还特意出来指挥道维从井里打了两缸水备用,和道维给两孩子洗头发的动作相比,不遑多让。

    等三人洗干净,新衣裳也晒干了,张婶子出来拿,握在里一捏就夸道:

    “不错,是好东西,孩子就该穿这些柔软亲肤的布料,比尼龙的确良的可舒服多了,这个买的好!”

    尤其当三个姑娘按照道维搭配好的从里到外换了一身后,原本平平无奇的衣服竟在三人身上显得特别精神后,张婶子更是连连夸赞道维买的好。

    老二是白衬衫黑裤子,老三是淡黄色衬衫黑裤子,老四是当下正流行的大红裙子,中间有个占据整个腰身的蝴蝶结。

    道维正在洗菜,见三人出来,指着摆在台阶上的三双白球鞋道:

    “袜子在鞋里头塞着呢,换上试试合不合脚!”

    三人迷迷糊糊穿上蕾丝花边袜子和白球鞋后,感觉路都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