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大毛二毛 成为前夫的哥的一天
孩子总归是孩子,觉得自个儿已经想的足够清楚,且能做到足够冷静,有了不会拖累母亲,甚至能帮到母亲的能力,幻想了千万种见到对方的场景,等真到了那一刻,才能知道母子天性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道维一眼便确认那个女人是原身前妻,记忆中那人身量高挑,是十里八村少有的美人儿,尽管和原身在一起时过的穷困,也尽量将自个儿收拾的干净利落。
可眼前这人,身子佝偻,满头灰发,一件不合身的衣服罩在身上,晃晃悠悠,看人的眼神几许呆滞,较之记忆中又差了许多。
几个孩子一开始都不敢将眼前这个“老奶奶”和记忆中的妈妈联系起来,看看爸爸,再瞧瞧妈妈,按理爸爸还比妈妈大了好几岁呢,可爸爸瞧着不过三十左右,至今出了门在街上还会被胆大的姑娘搭讪。
妈妈呢?瞧着比村里张婶儿都老许多,尤其张婶儿的老,带着一种自然而然幸福满足的老,面上常带笑,瞧着温和又可亲。
眼前的“奶奶”,一脸苦相,只一眼便让人知道她内心有多苦闷,日子过的有多难熬。
可从这张面目全非的脸上,老大还是看出了昔日妈妈的影子,鼻子瞬间一酸,喉头哽咽,心里涨的又酸又涩,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来,人在自己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冲过去抱住了那个“老太太”。
一句“妈”脱口而出。
随后几个孩子似是受了感染,围过去一连声的喊妈妈,连最的老五,也情不自禁上前,伸出默默摸这个女人一双粗糙干瘦的。
场面一时寂静。
寂静过后便是热闹。
不出半个时,整个村子都知道杨家五个姑娘找到她们的妈了,看热闹的人将柳家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
孩子们将妈妈围在中间,有不完的话,柳家幺儿,也就是道维的舅子含笑招待,一转眼看道维在人群外一言不发,寻个空隙追过来。
道维对这个舅子没什么恶感,整个柳家也只这一个明白人,当年原身前妻为了照顾弟妹拖成老姑娘。出嫁后日子过成什么样,只要有心不难知道,可结果呢?
下头两个弟弟从老爹里抢了一部分姐姐的嫁妆,火速了媳妇儿,分出去单过,从未帮衬过大姐一把,把大姐视作会连累他们的洪水猛兽。
两个妹妹没过两年也跟着人去外地打工,一去多年,杳无音讯。
只最的幺儿,也就是这个舅子,人微言轻,自个儿在赌鬼老爹下艰难存活,还舍得跑几里路给姐姐送两个好不容易藏下来的馒头吃。
这几年道维找前妻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前头那两个没良心的舅子心眼儿活过来,没少仗着是道维舅子的身份占便宜,人家看在道维的面子上也不多计较。
只这子,打心眼儿里对道维这个姐夫恨的狠了,从不沾染一分便宜,更是私下不止一次教训过上头两个白眼狼哥哥。
还是道维让人悄悄给扫的尾。
至于为何这个舅子每回都能及时又准确的知道上头两个哥哥又干了什么好事,咳咳,道维表示此事天知地知我知。
鉴于此,道维倒是让人暗中关照舅子一二。
此刻,见舅子一脸阴沉的走来,道维指指门外,示意找个安静地方话。
两人到了村口枣树下,四周空旷,舅子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
“我姐的情况你也看见了,那个男人就是一江湖骗子,当时骗的我姐跟了他,随他走南闯北,一开始对我姐还不错,后来两人生了第一个孩子,立马翻脸不认人,打发我姐去外面骗人养活他。
我姐不从,非打即骂。这回我姐好不容易让那男人顺着老家方向一路行骗过来,到了镇上想办法托人给我捎口信,我才带人将他们全部弄回来。”
道维目力好,远远地还能瞧见那男人即便面临这种场面也镇定自若,背着在几个村人的监视下,溜溜达达四处打量。
对方一身干净长衫,长的一派儒雅,要不知道这是个江湖骗子,是个教书先生也使得。这样的人和柳氏凑在一起,几乎没人会将他们当做夫妻。
道维的眼神太明显,舅子轻哼一声算作解释。
“一路上那男人对外我姐是他娘,他一个教书先生带着老娘孩子出门逃难,别人总少不了几分同情心,也免了许多戒备,可是行了不少方便。”
道维视线又转到靠在大门口,蹲地上互相抱头取暖的两子身上,也就三四岁的年纪,只比自家老五了一岁。
行动间全是恐惧惊惶,求助的视线既没有落到爸爸身上,也没有落到妈妈身上。虽然已经没人注意他们,可两人还是紧张的发抖。
舅子便语气难辨道:
“也不知是不是报应,那两子性子既不像他们爹,也不像我姐,竟是难得的”
难得的什么,舅子没。
如今瞧着,原身前妻倒不是因为幺弟结婚才赶回来,竟是一直没有人身自由,无法与老家亲人取得联系。能在这当口回来,也是赶巧罢了。
如此,道维便问他:
“你的意思呢?”
“我指定不能让这样的人继续跟我姐过下去,但如何让对方心甘情愿离开,我还没想好。我马上要结婚了,婚后在镇上定居,到时候在附近给我姐赁个院子,也方便照看,让她安安静静养大两孩子,将来好有个依靠。”
道维听罢没言语,其实这子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镇上章家他知道,日子过的数一数二,人家姑娘能看中他,除了他本人样貌好,能干外,最主要的是他家里没拖累——赌鬼老爹早两年没了,两个兄长更是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两个姐姐至今没有音信。
是章家姑娘嫁给他,可婚后搬到镇上,用章家的人脉做个生意,本钱还有章家姑娘的一部分,住的院子在章家隔壁,和入赘到章家有何区别?
章家老头儿那般精明一人,给其他孩子挑中的结婚人选,哪个不是让人拍叫好?能同意孙女选中的这门婚事,其中原因道维想也知道。
可这冷不丁在结婚的当口,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姐姐,还带两孩子,要是这亲戚能远远的处着倒还罢了,于章家而言左不过多出几个钱接济一二。
可听着竟是要住在附近,常来常往,那章家不得不考虑,姑爷的心还能留在章家吗?
何况,章家即便不巴着自家这边,肯定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自家。他家养着柳家大姐和后头男人生的孩子,叫自己这个前夫以及前夫生的孩子怎么想?
道维打量舅子,心不是个没心眼儿的,没想到这些,根源其实在他心气儿高,压根儿没想依靠章家做什么。
在舅子心里,章家肯把姑娘嫁给他,他感谢对方,愿意把对方的爹妈当亲生的孝敬,但他凭本事吃饭,每一步都走得踏实,也没想因为娶章家姑娘而从章家得到什么,他会凭本事让媳妇儿孩子过上好日子,因此他并不比谁低一等。
道维就:
“这事交给我,其他的你别管了。”
虽然舅子对道维这个前姐夫当初作践姐姐和孩子们的事恨的牙痒痒,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前姐夫是有能耐的,短短几年时间,镇上三岁孩儿都知道杨老板大名。
因此点头道:“好。”
道维走了几步,招叫躲在墙角发抖的两孩子近到跟前。
兄弟两一身衣裳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衣襟上,袖口边儿黑黝黝的包浆能照出人影儿,袖口裤腿短了一截儿,幸好是大夏天,这么穿没事儿,这要放在冬天,照这种养孩子的方法,后果没法儿想。
瞧着大点儿的那个吸着鼻涕,睁着一双清澈眼睛,把弟弟艰难护在怀里,磕磕巴巴道:
“叔,叔叔,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的竟是糖水镇方言。
道维蹲在两人对面,不知从哪儿拿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塞到两人里,饶有趣味的问:
“几岁啦?叫什么?怎么会糖水镇方言的?”
点的看看哥哥,见哥哥点头,才心翼翼拿了糖,害羞的谢谢,把脸埋进哥哥怀里,又听大点儿的心回:
“我叫大毛,今年四岁,弟弟叫二毛,今年三岁,方言是什么?”
按理,这孩子之前是没来过糖水镇的,糖水镇方言难道是跟柳氏这个当妈的学的?
道维用糖水镇方言回他:“咱们现在的就是糖水镇方言。”
又用隔壁市方言了一句:“这是林桥市方言。”
大毛盯着奶糖嘴里含了一包口水,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用糖水镇方言回:
“不知道,我听几遍就会了。”
看来在语言上确实有天赋,跟着爸妈走南闯北,这么的孩子没有人刻意教,听几遍就把方言模仿个七八成,很多孩儿这时候话都不利索呢。
道维又了几句林桥市方言,结果这孩子口音不自觉就被他拐成了林桥那边的方言。
他适应的极快,甚至没发现自个儿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对方的语言。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他问大毛:
“以后还想跟着爸爸妈妈四处流浪吗?”
可能孩子不懂流浪是什么意思,道维指着附近的房子:
“你们是愿意一直住在一个地方,有房子有田地,每天上学,还是愿意跟着爸爸妈妈经常换地方生活?”
两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慌,连连摇头,声音尖利:
“不,不,不要打我,我去要钱,不要打我!我给叔叔阿姨磕头,我们去要钱!”
显然两孩子的情况周围村民这几日已经有所了解,听到动静只远远瞥了一眼,便不感兴趣的挪开视线。
道维好不容易等两人平静下来,试探的问:
“是爸爸打你们,还是妈妈打你们?”
兄弟二人又惊恐的紧紧抱在一起,头埋在对方肩膀,声音细细:
“都打,都打!”
看出来了,柳氏该是恨屋及乌,恨两孩子的爸,也一道儿对两孩子没好感,若不然两人不能穿着这样的衣服招摇过市,胳膊腿儿细的,和头上脑袋极不协调。
远远瞅着,像两营养不良的大头娃娃。
露在外面的脖子和腕脚腕上黑黝黝一曾泥垢,至少几个月没洗过。
这话跟在道维身后的舅子也听到了,显然没想到大姐竟会如此对两孩子,很是惊诧。
毕竟在他印象里,从他们兄妹几人,到杨家的几个外甥女,大姐都是尽己所能的照顾。
道维却觉得很正常,柳氏当初逃跑,是奔着逃出泥坑去的,结果遇到了个道貌岸然的骗子,先是让她欣喜若狂,以为重获新生,男人温柔体贴,长得英俊不凡,还有家资,虽然生活四处漂泊,却并未吃多少苦,和之前的日子相比,简直天上地下。
她心里不定多感谢老天开眼。
可好景不长,一朝有了孩子,男人翻脸不认人,将她狠狠拖入泥坑,两个孩子的到来,只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