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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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这句话姜黎就有点蔫巴下去了。

    兜兜转转这么几年,她和阮星蘅之间那点事情早就在几个发之间传开了。姜黎也没什么必要遮遮掩掩,她撑着下巴在窗台上看星星,等了一会儿突然扭头问沈听肆。

    “他到哪了啊?”

    沈听肆扯着唇笑了一声:“我哪儿知道。”

    “他今天不是参加同学聚会去了么?”

    “什么同学聚会?”

    姜黎眉头皱起来,“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看的姜佳欣朋友圈,你没看见啊?”

    “我没事儿看她朋友圈干什么。”

    姜黎的心情因为这句话急转而下,把包里的钥匙放在桌上,推了门就站到走廊口吹风。

    酒吧楼下有家24便利店,没吃晚饭的胃隐隐作痛起来,姜黎便下楼去买了点东西。

    这家便利店很大,空调暖气开的十足。

    姜黎顺着展台找了两遍也没找到自己最爱吃的那一款金枪鱼三明治。

    后来问了店员,人家那是江宁特供的产品。

    姜黎忽然就有点儿想回江宁了,那里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家。

    下夜班回家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便利店哥会突然探出头来,递给她一个微波炉打的热热的三明治出来。

    来也巧。

    她那么晚下班回家,居然还能有剩下的。

    没找到想吃的,姜黎随便从冰柜里拿了根雪糕,冬天咬着奶香味的雪糕显然有不一样的体验,她一边被冻得发抖,一边大口咬着往马路对面跑。

    这里算是条吃街,晚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姜黎本来没打算停留的,可是偏偏她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

    车牌号她都要刻在心里了。

    就是阮星蘅的车。

    姜黎翻出了姜佳欣的朋友圈,看着定位呵了一声。

    怪不得阮星蘅马上到。

    原来真搁这儿参加同学prty呢!

    姜黎冷哼一声,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她踩着松松软软的白雪,顺着台阶站在阮星蘅的车窗前。

    上面蒙了厚厚的一层雾,车窗贴了膜,让她很难看清里面。

    姜黎摘下套,哈了一口气,在上面一笔一划写道——

    “阮星蘅是大坏蛋!”

    车窗缓缓被咬下,写了一半的字随之消失,姜黎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指头就这么直接戳上了副驾驶上的人。

    阮星蘅抓住她的指,睨了她一眼。

    “骂我呢?”

    “谁骂你了?”姜黎猛地抽回,瞪着他,“你一个人怎么坐在副驾驶啊!”

    不会车里还有别人吧?

    姜黎伸长脖子往车里看,车里没打暖气,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阮星蘅靠坐在椅背上,眼睛半阖着,金色镜框被他随扔在一旁,他的模样漫不经心地,看着有些疲倦。

    姜黎开了后座的门,一股脑爬了进去。

    “你今晚不是参加同学聚会吗?”

    车窗被缓缓关上,空间好像被完全隔绝。姜黎有些不大适应这样完全的安静,好在阮星蘅伸开了暖气,轰隆的声响让空气里少了几分凝滞的尴尬。

    阮星蘅低着眼,屏幕时不时亮起,似乎在回什么消息。

    还有点懒得搭理她。

    过了两分钟,他又接了个电话,车子蓝牙自动连接开了个免提,坐在后排的姜黎听的一清二楚。

    “阮星蘅,吃饭吃一半你跑掉干什么啊?太不够意思了啊。”

    阮星蘅掀了掀眸子,低嗤一声,声线格外低哑。

    “都带

    家属,我去没意思。”

    “那谁让你自己不谈啊。”那边炸了起来,“你快过来,好几个单身妹子呢,我来给你介绍。有个姑娘可漂亮了,就冲着你来的,你过来,保准脱单。”

    “保准脱单。”

    姜黎撇撇嘴,酸溜溜地捏着戒指,“某些人真会啊,结婚了还装单身。”

    电话挂断,阮星蘅的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

    姜黎拂了一把头发,坐的笔直。

    “现成的美女家属就在这儿,你要不要领我上去炫耀炫耀?”

    阮星蘅再度低嗤一声。

    他打开抽屉翻找着东西,姜黎见他没回应,循着他的目光问,“你在找什么啊?”

    “绿色的帽子。”

    阮星蘅淡淡道:“刚刚某个人不是要抽空送我一顶吗?”

    有一种被拉着算账的感觉来了。

    姜黎侧着身躺在后座上,开始耍赖。

    “算了,我不去了阮星蘅。我感觉我喝多了,你自己去玩吧。”

    “走吧。”

    阮星蘅拉起她,话里含笑,“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年轻哥哥。”

    —

    到了包厢门口,姜黎磨磨蹭蹭又不大肯进去了。

    她扯着阮星蘅的衣袖犹犹豫豫:“进去啥?”

    “直接就咱俩结婚了?”

    “这有点太直接了吧。”

    姜黎有点儿为难:“而且咱俩是假结婚啊,万一哪天分了对你影响多不好”

    不知道哪句话点了他炮仗,阮星蘅忽然就松开了。

    他语气淡淡的:“那随便你。”

    “行,有需要的时候,我还是会给你打掩护的好吧。”

    推门进去的时候姜黎还有点忐忑,没想到一屋子全都是认识的人。

    原来这场同学聚会是高中的。

    姜黎和几个面熟的打了招呼,看了一眼座位表就啧啧惊奇。

    “我去,你不是我后桌吗?”

    “你和学委谈上恋爱了?”

    被她叫做学委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见状那男生笑了下,揽住身旁的姑娘,“对的,我们过完年准备结婚了。”

    “怎么样,年末有没有空,给我们当个伴娘?”

    被揽住的姑娘忽然开口,她弯着一双眼睛,目光在姜黎和阮星蘅身上打转,忽然有些遗憾地,“当初还以为你会是第一个结婚的呢。”

    “这个好兆头给你抢先了。”

    姜黎尴尬的笑了声,趁着这姑娘和大家回忆往事的时候,拼命给阮星蘅摁着短信。

    姜黎:伴娘是不是要未婚才能当?

    阮星蘅正被簇拥着坐在最里面,屏幕亮了一息,他隔着重重人影与她不经意对视。

    阮星蘅:嗯

    姜黎:可是我已婚

    阮星蘅:你刚刚进门可不是这么的。

    姜黎有种挖坑自己跳进去的感觉,那姑娘大约真的是缺伴娘,缠着姜黎问个不停。

    姜黎哀怨地看了阮星蘅一眼,心想他如果再不来救场,她就把结婚的事实和盘托出,他们两个谁的名声都别想再要!

    “她当伴娘不太行吧。”

    阮星蘅忽然了这么一句,他眸光清清亮亮,看上去一点私心也没有。

    “她摄影技术很不错,可以考虑当个跟拍。”

    那边自然欣然答应,毕竟姜黎在大学时候就是很有名的摄影师。

    大家吃饭闲聊的功夫,姜黎默默凑到阮星蘅身边,哀怨地问他,“你刚我不适合当伴娘什么意思?”

    饭局到了中场,也没什么人再动筷子了。

    阮星蘅是不沾酒的,也就没有跟着他们凑在一起喝酒。

    他正用餐具挑着鱼刺,见姜黎眨着眼睛又伤感又期待地凑过来,自然猜到她想要听什么话。

    “胡萝卜汁。”

    阮星蘅端了个杯子,顺道把剃好的鱼一同推到她面前。

    姜黎苦了脸,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又被他堵了回去。

    “我不太想跟别人你以前上学晚自习因为夜盲跑错教室,还和别人同桌来了一场错误告白。”

    姜黎歇了气,抱着橙黄橙黄的胡萝卜汁,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喝成菜色。

    她气的连夜发了一条微博,把阮星蘅是神经病这七个字复制粘贴整整十遍。

    喝胡萝卜汁的时候,姜黎就抱着杯子看着不远处大家攀谈,突然也明白了阮星蘅为什么刚刚没意思了。

    怎么几年不见,大家全都成家立业了?

    这年末拉准备结婚的还好,怎么大家都聚在一起开始讨论育儿心得了?

    姜黎打了两个哈欠,顺将空掉的杯子扔给阮星蘅。

    她把心里的想法给阮星蘅听,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大概是心情好,还配合地低笑了声。

    “还能都像你。”

    “成天孩样。”

    “你才像孩,你有没有看过我写的新闻稿和专栏杂志啊?”

    姜黎不服气:“我也是获奖的好吧。”

    “那个班长的意思可能是你在他心里永远都像个孩。”

    尹月突然插嘴,她就是刚刚让姜黎做伴娘的学委老婆。

    她完这话以后,姜黎忽然闭嘴了。

    尹月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忽然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当初挺磕你们两个人的,听你们两个后来分开了我还伤心了好一阵。”

    “话能不能拜托你们拍一张合照啊,也算让我圆满一下。”

    尹月在桌底踢了踢姜黎的凳子,不着痕迹地将她往阮星蘅那送。

    “就当你们送我的新婚礼物了,份子钱也不用你们出了。”

    “那个贴吧p超话主持人不会就是你吧?”

    姜黎咳了一声:“你贴吧名是不是叫星黎永相随?”

    “对呀!”尹月眼睛亮了起来,“我到现在还用的这个名字,当时有个姐妹和我一样磕的可疯狂了。”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为星黎举大旗。”姜黎面无表情。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

    “好了,快点拍照吧,给你圆梦。”

    姜黎拉过阮星蘅,顺举起他的胳膊把举远,即将摁下拍键的时候,尹月却突然从他们两个人中间离开。

    于是画面变成了姜黎扭头,阮星蘅仍然目光淡淡的注视前方。

    “我宣布我的p还是e。”尹月看着照片激动异常,当初阮星蘅和姜黎都是附中的风云人物,男帅女靓,简直就是她磕p道路的启蒙点。

    姜黎低头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突然问了句,“阮星蘅,你去过我们学校贴吧吗?”

    “有个咱俩名字的贴吧。”

    阮星蘅似乎对此没什么太大印象,他的头微微垂着,侧颜清冷。

    姜黎撇撇嘴:“没看最好,里面好多都是虚构的,还有人你是暗恋我呢。”

    “所以你刚刚我不能当伴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姜黎的眼睛眨啊眨,她眼型不算是很大的那种,但胜在精致,水润润的黑眼珠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很有欺骗人的蛊惑感。

    阮星蘅把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胡萝卜汁擦干净,突然了句,“也不一定都是假的。”

    “什么?”

    “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阮星蘅扔掉纸巾,掀了掀眸子,话里透着无奈,似乎被她缠的不行。

    姜黎忽然兴奋,又碍于新娘还在场,只能悄悄趴在他耳边声,“那你就是在夸我很漂亮喽?”

    虽然阮星蘅没有回应这句话,但是姜黎已经单方面认可了他这个法。

    三分钟后,原来微博被删掉,她更新了一条新的上去。

    某人今天夸我很漂亮,感觉还能再吨三升胡萝卜汁。

    这条微博很快炸出了人,顾川野在底下疯狂评论。

    顾川野:人呢?喝酒跑了?和男人搞暧昧去了?真的有心吗?

    姜黎笑眯眯回复:有心,但不给你。

    这条微博发了大概十分钟,尹月又笑眯眯地凑了过来,姜黎直觉她这个兴奋的眼神没有好事,果然下一秒她开口——

    “姜黎,我刚刚看你号怎么和我贴吧那姐妹留的号一样啊?”

    “可能是个巧合。”姜黎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八百年前的陈年往事都能被扒出来。

    她下意识做了个噤声的势,可惜为时已晚。

    阮星蘅慢条斯理抬起头,那目光就差没明晃晃写着:比我想象的还要狂热。

    “年少不懂事,年少不懂事。”

    姜黎尴尬地笑了笑:“我现在重新做人了,真的。”

    尹月收好,还是有点遗憾。

    “你们两个真没可能了啊?”

    当初两个人分的消息传回班级里,大家都唏嘘了好一阵。

    有人是阮星蘅因为要出国了,两个人没办法异国恋才分的。

    后来不知道从哪传来的“真相”,是大姐本来就是玩玩,玩腻了一拍两散,各自奔赴。

    尹月叹了一口气,撑着自己的p脑袋,“有情人分离,只为成就更好的彼此,听起来也挺浪漫的。最好的彼此又在时光中重逢,要不然你们现在重修旧好吧?”

    姜黎心意微动,向后瞥了一眼阮星蘅,声敷衍道,“我尽力哈。”

    年少假装p粉疯狂发帖的事情被扒出来以后,姜黎就感觉尴尬的要在这个房间里待不下去。

    顾川野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她赶快回去继续玩。

    姜黎也有点想回去了,但是阮星蘅坐在她身边,搭在她右侧的椅子上,刚好挡住了她悄无声息出门的那条路。

    姜黎悄悄挪了一下凳子。

    阮星蘅睁开眼睛:“困了?”

    姜黎不困,她的心飘到了那个音乐声爆炸的蹦迪台。

    然而面对阮星蘅的目光,她还是不得不假意点了点头。

    阮星蘅拎起车钥匙:“走吧,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姜黎真的有点儿犯困了,她扯着安全带打盹,迷迷糊糊报了个地址让阮星蘅不要忘记去拿家里钥匙。

    阮星蘅应了一声,到酒吧楼下的时候想把她留在车里睡觉。

    谁知道姜黎跟了下来,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阮星蘅,咱们去喝酒吧。”

    对于医生而言,睡眠是最宝贵的地方。如果今天不是喻教授看他连续几天在科室和研究生轮周转,逼着他出去找点娱乐活动放松一下,阮星蘅是不可能把一整晚的时间浪费在这儿的。

    姜黎很快就融入了场子里面,应该这里面本来就都是她熟悉的人。

    她抢了麦克风,点了歌,又唱又跳很是欢快。

    阮星蘅在台下静静地注视着她,他突然想起来,也是在这样一个热闹非凡的狂欢晚会上,姜黎一拿着话筒,一弹着吉他,和他开始了一场“惊世骇俗”的告白。

    这姑娘是真的疯。

    阮星蘅失笑,里的伏特加微微晃着,他却是一口没喝。

    察觉到身边坐了人,他的目光收回,微微偏过头。

    “阿蘅。”

    姜佳欣放下包包,拢了一下裙边在他身旁坐下,声音很是清甜悦耳。

    “听他们你出来了,刚好跟着你的车一起过来了,你不嫌我冒昧吧?”

    “他们没问题就可以。”

    阮星蘅语气淡淡,他的半张脸掩映在昏暗的夜色中,只有玻璃杯盏折射出的几抹微光勾勒出他侧脸的大致轮廓。

    这是阮星蘅大多时候待人的状态,清冷疏冷,分寸感极强。

    但绝谈不上没礼貌,他大多数时候的态度甚至让人觉得舒服。

    不会刻意的攀谈,也不会有过高的骄矜。

    如果,刚刚灯光完全暗下去。

    她没有看见阮星蘅脸上从来没有过的温柔与宠溺的话。

    “真好奇,你怎么能和她做朋友。”

    姜佳欣目光放向不远处,姜黎正在肆意的笑,外套被她随意扔在一旁,她随着歌曲扭动的腰肢轻软,张扬的笑容,轻佻的面旁,每一处都刻着风情与艳丽。

    阮星蘅颔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几年的同学做下来了,姜佳欣也深知他的性子。

    她不再在姜黎的事情上扯话题,反倒是直截了当,“前两天给你的合同你看了吗?”

    “如果你愿意签,我可以再额外给你申请一笔注资。”

    阮星蘅眉头挑了挑,直觉这不是一个适合谈公事的地儿。

    姜佳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推开阳台的门,端了两杯威士忌摆在圆桌前。

    “看了,但我并不打算签。”

    “为什么?”

    姜佳欣不解:“你负责研发,我负责商业企划,项目经费这些问题你通通不用担心。后期收益分红我们共同分,难道不好吗?”

    “我们初心不一样。”

    即便隔了一扇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是被传了进来。

    阮星蘅侧过脸,随抽了两张纸巾将台面上的雾气擦掉。

    玻璃窗明亮起来,缓缓露出一双猫儿似的眼睛,警惕的趴在窗边上盯着他们。

    阮星蘅笑出了声,他将束起的窗帘拉下,挡住了那双愤愤不平的眼睛,同时加快语速,欲早些结束这场对话。

    “我是一名医生,我研发产品的初心是为了治病救人。而你是商人,我们的利益点不一样。”

    “可是你那么大一项研发,不靠商业投资根本没钱买那些设备。”姜佳欣语气急切,“既然必须要有人合作,那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阮星蘅顿了顿:“我的想法是,盈利无可厚非,但不能高价垄断。”

    “在我这儿,生命无价。”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玻璃窗发出了摩擦的声音,像是有猫爪子挠似的。

    也正是这时,拿了打包盒的侍应生对他招了招。

    阮星蘅再度微笑致意:“抱歉,该的话我已经完了。”

    —

    阮星蘅打包了一份培根意面,拉开门的时候看见地下投射的一片阴影。

    他心里暗自好笑,面上不显,装模作样地从旁边走了过去。

    “阮星蘅!”

    姜黎困得都要睡着了,她从地上爬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他,“我你为什么这么爽快的答应和我一起过来。”

    原来知道姜佳欣在这儿!

    如果世上有一类人算是天生不对付,姜黎和姜佳欣绝对会位列其中。

    他们两个人从就没有完全相同的理念。

    大到人生三观,到生活细节事,有时候甚至连左右脚哪个该先跨出门都能吵起来。

    尤其是这位名义上的堂妹十分热衷于将她热爱的东西抢过来,并且论证是不值得的喜爱。

    想到这儿,姜黎心里就升了一把火,但是碍于她和阮星蘅现在的关系,这把火又被她硬生生的压了下来。不能发泄,活生生地烧着她自己。

    姜黎冷哼一声,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样愤怒的心情。

    从知道阮星蘅是和姜佳欣一起出国的那一天,她就无时无刻都陷入这种焦虑又不安的心情里。

    直到有一天,她偶遇故友,听见他们三三两两打趣道,“就咱们以前经常考第一那学神你知道吗?人家出国去了,陪他的那姑娘可是金融系系花,这不是爱业双丰收吗。”

    她那天在路边站了很久,枝叶繁密的梧桐大道,是她和阮星蘅初次相遇的地方。

    她好像不再是他人生故事里独一无二的女主角了。

    这个认知让姜黎难受地揉了下眼睛,她以前没心没肺习惯了,也是在那一刻知道了离别两个字怎么写。

    原来分最难的不是出口的那一瞬间。

    而是未来的每一个时刻,像是抽丝一样,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彻底剥离。

    直至完全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算了。”

    姜黎眼底有点发酸:“你和谁一起和我有什么关系。”

    姜黎又回到吧台,记不清今晚要了几杯酒,反正脑袋晕晕乎乎的,什么烦恼好像都消失了,就剩下心情跟着伤感的歌曲一同飘飘忽忽。

    她感觉有人坐到了自己旁边。

    过了一会儿,她嘟囔着开口,“阮星蘅,你怎么还不走?”

    “顺路载你一程。”

    阮星蘅里拎着她的外套,姜黎倒也乖,随便揉了两下头发,拉着他的衣角就跟着走。

    她突然脚步停了下来,脑袋微微歪了歪,喝多了酒讲话有些不清楚。

    “阮星蘅,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阮星蘅步伐蓦然停下,他回头认真地打量着她,鹅蛋脸,尖下巴,眼睛水灵又明亮。

    和十六岁的时候一点儿也没变。

    她那时候也这样问他。

    热情洋溢的,又透着有恃无恐的娇气。

    阮星蘅目光微微下沉,触及她略带心翼翼的眼神,他心中蓦然一软,轻轻上前拢住了她的。

    “是的。”

    阮星蘅估计姜黎可能喝多了梦回高中时候了,外面风很大,他让姜黎一个人在大厅里吹一会儿暖气,自己下楼把车里的暖气开足。

    他跑了两步路,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有点气喘吁吁。

    阮星蘅在门口稍微停了停,隔着门看见她一个人蹲在空调旁边。

    的,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她抱着正在发短信。

    阮星蘅拿起自己的看,不到五分钟,她零零星星发了好多条。

    姜黎刚刚被父母扔到江宁姜家的时候,还只是单纯的以为爸爸妈妈工作太忙,没办法顾及到她。

    她是个很热情的孩,每天掐着点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汇报自己一天的学习生活。

    后来宋丽萍大概是嫌她烦,给了她一个不用的号码。

    骗她每天把想的话发成短信,爸爸妈妈有空就会看的。

    后来阮星蘅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

    他没看短信箱里的消息,却发现了她藏在草稿箱里成千条没有发出的信息。

    阮星蘅后来偷偷把这个号码换成了自己的。

    偶尔抽了几条回复一下,好让她不必时时刻刻觉得自

    己是被爸妈抛弃的孩子。

    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

    后来姜黎发消息的频率也越来越低,阮星蘅知道她对父母的依赖也逐渐消失。

    在除夕夜的时候,他收到了她的一封信息。

    上面写着——

    妈妈,我找到了一个很爱我的人,我明白了有些爱是不必强求的。今天是我一个人过的第十个除夕,我许愿他诸事顺宜,事事如意。

    时隔数年,这个冷清了太久的号码里又再度收到了一条信息。

    妈妈,我好像配不上他的喜欢。

    分不清到底是十六岁的姜黎,还是现在的姜黎。

    阮星蘅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心猛地一揪,他铺着满身的风雪向她大步走去。

    看见姜黎的第一眼。

    阮星蘅就想要守护她。

    让她永远明媚,永远不谙世事,永远天真快乐。

    可是她现在很痛苦。

    阮星蘅将她抱起,意外的发觉她轻了许多。

    姜黎挣扎了两下,闻到他衣领熟悉的味道蓦然放松,嘴里嘟囔着听不清。

    到家的时候,姜黎就不大配合了。

    她眯着眼睛定睛打量了两遍,很认真地,“这不是我家,我不去。”

    “这就是我们家。”

    阮星蘅把她的抬起来:“我们的结婚戒指你看见了吗?”

    “那为什么你没有?”

    喝多了以后莫名一股聪明劲上头,姜黎警惕地看着他,“是不是我老公不是你?”

    “我要找我自己的老公!&p;qt;

    阮星蘅被气笑了,他扣住她胡乱飞舞的双,将她整个人压在车座前,声音沉了下来。

    ”姜黎,你听话一点。“

    这语气太熟悉了,姜黎愣了一下,眼前的虚影消失,她使劲晃了晃脑袋。

    “阮星蘅?”

    见她不挣扎了,阮星蘅嗯了一声,把车门的锁解开让她下去。

    姜黎走的跌跌撞撞的,长筒靴带着高跟,她的鞋带又散了,走了两步就喊脚疼不肯再走。

    阮星蘅走一步停三步,不得已又喊了她一声。

    姜黎眼睛圆圆的,有觉得他有点不真实了。

    “你不是阮星蘅。”

    “阮星蘅才不这么叫我。”

    “阮星蘅也从来不凶我。”

    阮星蘅额头跳了跳,觉得今天纵容她随便喝酒的行为实在是草率。

    入了夜,区里静悄悄,四下都没什么人。

    阮星蘅估摸着姜黎酒醒后又是什么也记不得。

    他动作极缓慢地转身,对她招了招。

    “狸狸,过来。”

    —

    玄关口,姜黎乖乖地坐在软皮板凳上。

    她打着哈欠看着阮星蘅蹲在她面前给她脱鞋子,时不时晃荡两下脚,看着复杂的鞋带从他中滑落,她又得逞的笑出声来。

    阮星蘅拍了一下她的腿,没话。

    灯光拖下的轮廓分明而又清冷,刻意保持的距离饶是喝醉的姜黎都感觉到了疏离。

    她没有白天的刻意压抑,肆无忌惮的将目光全落在他精致的面庞上。

    等阮星蘅给她脱完鞋,擦完脸,她又笑眯眯地——

    “阮星蘅,你这样,弄我,好像宝宝。”

    阮星蘅抬头瞥了她一眼:“断句断好点。”

    姜黎眼珠转了转,脑袋这时候尤其好使。

    “你想弄我?”

    她把唇凑到他耳边,呼了一口气,声音就和身上混着的那股果酒香一样沁人。

    “想怎么弄啊?”

    阮星蘅目光微动,

    他忽地放下伺候她的,伸去厨房灌了一杯冰水,喉结随着仰头的动作上下起伏。

    心思稍微平定了些,一出门就看见姜黎嫌高领毛衣不舒服,扯着衣服热。

    她这时候不清醒,这几天受得委屈劲都上来了,趁着不注意,直接就抱住他的腰不肯撒。

    “你变心了阮星蘅!”

    “你以前都喊我宝宝的。”

    她的眼圈红红的,没有落下的眼泪就像是无声的糖衣炮弹。

    阮星蘅心里那点芥蒂和防备都被瓦解的干干净净。

    他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姜黎这样难以读懂的女孩。

    爱太多的时候就想逃跑。

    收敛爱的时候又会不安。

    阮星蘅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她的啜泣声里早就丢盔卸甲。

    他握住了她的尖尖下巴,再一次把自己的心捧在他面前。

    “宝宝。”

    “一句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