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小狸(五)
和阮星蘅在一起的日子比姜黎想象的要短。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暑假,阮星蘅是临时从夏令营的活动里请假出来的。匆匆陪了她一天,他立刻又搭乘回了江宁的顺风车,姜黎也正式搬离这个居住了将近一年的镇,准备启程回京市。
复读的这一年,她住的是两人间的宿舍。
收拾东西的时候,刚好遇见云星也回来收东西,两个人双双对视一笑,心照不宣地抽出相同样式的录取通知书。
“星星宝贝,宁大见哦。”
“嗯,宁大见。”云星眉眼弯弯,抬头看向她的时候眸光顿了一下,面上有些许困惑。
“黎黎,你的嘴角怎么破了?”
因为她这句话,姜黎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被遗忘的刺痛再度袭来,她嘶了一声,抬眼看了下云星,唇角忽然勾了起来,笑容无边。
“我被蚊子咬了,你信吗?”
“我不信。”云星诚实答道,“我感觉你这个嘴巴好像是被人咬的。”
“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呢。”姜黎轻笑一声,伸出指尖勾起了她下巴,“没想到懂得不少啊,云星星。”
相处了一年的室友,皮肤白白净净,性格也温软可亲,平时做事温温吞吞的,姜黎一直觉得漫画里的岁青春女高中生就长她这个样子。
被她这么一逗,云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又很好奇地打量着姜黎唇上的口子,啧了一声道,“谈恋爱接吻都这么狠的吗?”
姜黎被她可爱到了,她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得看你和谁谈恋爱,你以后找个温柔的,绝对很享受。”
“可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话题只存在了一秒,好像是为了快速略过,云星立马就问她,“黎黎,你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是的吧。”姜黎睫毛颤了一下,又想起那个吻,她不经意抬头,看见阮星蘅沉迷的神色,在那一刻,心里的某些想法彻底被确定,她知道阮星蘅一定也是喜欢她的。
“真好。”云星歪头朝她看去,“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一定会在一起的。”
云星对姜黎心里喜欢的那个人一点儿也不陌生。
她见过很多次那个人。
在深夜的校门口,结束了一天的自习,昏沉的视线从题海里抬起,她就在窗台下看见了他。
深灰色的大衣,姿容好像嵌在灯影里,他的脸上有月光晕染的温柔神色。
他总是在每周六的晚上出现。
牵着姜黎的找一间温暖的自习室,安静又温柔的替她拢好围巾。
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谦逊又克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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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假期过得很快,在京市短暂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录取通知书上的开学日期很快就到了。
姜家夫妇是在她临上学的前几天刚刚赶过来的,大包包的旅行物件被提下来,宋丽萍看见她的第一句是,“居然真的考上了?”
“不过也没什么厉害的,佳欣妹妹比你,明年都准备出国深造了。”
“不管怎么,都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今晚爸爸带你们出去吃饭。”姜父笑眯眯地打了个圆场,顺想给女儿发个红包,翻了清一色的通讯录没找到,讪笑了一声收回,“等会让财务给你发个大红包,好好出去玩玩。”
“今晚可能没时间,明天宁大开学,我定了下午的航班要走。”
姜黎垂下视线,心里早就没有了任何的期待。她就这么略过自己的父母,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熟练的叫上约好的出租车,一个人费力地抬上后备箱,回首招了下,算是告别。
家对于她而言就是轻飘飘的东西。
她开始庆幸自己向上努力,并且即将拥有人生的新方向。
在出租车上姜黎终于能腾出回阮星蘅的电话,她压低了声音回答他,解释了刚刚没接电话的原因。
“刚刚我爸妈突然回家,我没来得及接电话。”
“嗯,没关系。”阮星蘅轻声问,“到场了吗?”
“没呢,刚刚坐上出租车。大概还要半个时吧,算是坐飞的时间,阮星蘅,还有两个半时我们就可以见面啦。”
阴霾一扫而空,抑郁的心情因为即将到来的见面而让人隐隐期待起来。姜黎抿了下唇,雀跃的等着他的回音。
阮星蘅轻轻笑了笑。
他撑着静静看向窗外的天空,日暮将整片天空染成昏黄,太阳坠下金色的地平线,他却知道,属于他的黎明,即将到来。
“我们狸狸真厉害,都可以自己一个人坐飞了。”
单独做飞有什么了不起的。
姜黎哼了一声,难掩得意:“我不仅可以一个人坐飞,我还可以一个人旅行,一个人生活,我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可多可多了。”
“这么厉害啊。”
阮星蘅的声音漫上了笑意,他的语气带了点悠闲自得,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口,“那我这个男朋友以后是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怎么可能?”
姜黎语气急了起来:“阮星蘅,你是不是想反悔啊?”
话筒里又是落下一声笑。
姜黎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她一下明白了他刚刚的那句话的真正含义,脸皮薄的赶紧转移话题。
“今天我爸妈回来了,我考上了宁大感觉他们一点儿都不高兴,唉,他们总是拿我和姜佳欣比。”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这儿呢——”
语气戛然而止,姜黎的心被拎到了最高处,又不轻不重地放了下来。
她感觉心里一下闷了起来,赶忙问道,“什么呀,阮星蘅你话为什么故意一半?”
“我这儿,你永远最好。”
原来一本正经的人讲情话,还蛮动人的。
姜黎美滋滋的挂掉了电话,心里还因为他这句话久久不能平静。
她把阮星蘅的这句话打在便签里,眼尾眉梢漫上了很明显的喜色。她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在面对阮星蘅的时候,拥有的感情比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要浓烈的很多。
前排的司听了全程的电话,回头看了她一眼,看见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关心地问了句,“姑娘是去上学啊?”
“是啊。”
姜黎点点头,又很得意地扬起了自己的头。
“去有我男朋友的大学念书!”
进学校之前,姜黎把箱子放在了门口的志愿帐篷底下,她跑到道路两旁的绿荫底下乘凉,看着校门口车来车往,家长们拎着行李箱牵着自己的孩子进学校。
江宁大学的牌匾金碧辉煌,姜黎摸了一下挂在身侧的相,心也有点痒痒。
她其实也想站在大学门口拍个照片,和录取通知书摆在一起发个朋友圈,但是这门口挤满了兴奋的家长和学生,她一个人压根插不进去。
姜黎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她觉得这种大包包的也没什么意思,毕竟都是马上要踏上社会的成年人了,早点独立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一个人来上学,不也什么事情都没有么。
姜黎就这么蹲在路边自我安慰,口袋里的传来震动,等她好不容易从包里摸出来,却发现最后一丝电量消耗殆尽,彻底关了。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蹲在这个街口。
四面八方的阳光就这么倾泻在她的身上,树林荫翳下,姜黎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阴影,刚刚及腰的短t因为蹲下的动作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身,暗红的长卷发散发出柔顺的光泽。
来做志愿的学长早就注意到她了。
碍于气质冷艳,他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看着她一个人形影单只地蹲在路口可怜,便准备去领着她进校园。
“主席好。”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面前略过,男生的脚步顿住,看着阮星蘅步履不停地朝他原本的目的地走去。
阮星蘅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的步伐顿了一下,对着他颌首微笑,“抱歉,那个新生我来接待吧。”
阮星蘅看见姜黎的时候,她可怜兮兮的蹲在路边,提包被她放在脚边,听见动静猛地抬头,目光从希冀暗淡又一下亮起,最后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阮星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来了。”
她从臂弯里抬起头,眼睛被揉的发红,声音也闷。
“我还以为你不想来接我了。”
“不是,今天新生太多了,正门的路被堵住了,我给你发信息了。”
姜黎哦了一声,从包里翻出,心情有点低沉,“没电了。”
“那我应该给你买个天才电话表,不然总是会担心你一个人走丢。”
一直等待的烦躁心情在看见阮星蘅的那一刻奇异的消退下去,姜向后瞥了一眼,阮星蘅左推着她的行李箱,右牵着她的,她声嘟囔道,“你怎么感觉像接女儿一样。”
阮星蘅挑了下眉,松开她的。
“哎呀哎呀,你快牵好我,不然我走丢了你在大学里就只能打光棍了。”
阮星蘅又重新握住了她的,在这个蝉鸣声都显得过分躁热的夏日,他们十指相握,心的汗微微相容,俨然一副热恋情侣的样子。
他了声“遵命”,言语间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纵容与愉快。
姜黎笑眯眯地看着他,她的眼睛有魔力,总是让他不自觉沉溺。
阮星蘅唇角微微勾起,看着她的眼睛温声,“我的天才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