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线喽。”街边摊,一个佝偻着背，穿着黑布衣裳的老婆婆坐在木车边，望着经过的人群喊道，“卖线喽。自家染色的线,便宜又好。”

    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他拉着大毛、二毛，渴望地看向木车上面挂着颜色各样的线。

    他胆子,不敢直接问花旗要,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盯着花旗怀中的云善，“我打算给云善的衣服上多绣些花样。还,还缺线。”

    “买呀。”花旗立马，“缺什么线买什么线。一定要把云善的衣服做漂亮。”

    “嗯。”丛高兴地抿嘴，撒开大毛、二毛的,几步跑到木车旁，来来回回将线看了几遍,最后挑了红色和金色两种线。用红色在红布上绣符文不容易被看出。金色线可以用来锁边。

    丛挑了线,西觉正准备付钱,突然，他敏锐地瞥向左边巷子。

    刚进镇子时见过的疯女人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蹑蹑脚地靠近背着身子蹲在地上的女童。

    “走开！”西觉对着巷子猛喝一句。

    卖线的老婆婆被吓得一哆嗦，畏惧地看向西觉。

    女童被吓得站起身,跑进院子里。

    疯女人身影一顿,看向西觉的眼神像淬了毒，片刻后，她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转身消失在巷子中。

    秋生自然也看见了那个笑,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一个疯子应该只会傻笑才对。

    花旗眉头蹙起一下，很快松开。这女人怪异的很。不过到底是个凡人，压根奈何不了他们。

    “你们还买不买线了?”老婆婆扶住木车颤颤巍巍地问。

    西觉把中的钱放在木车上。坨坨抱着红布，殷勤地接过线，对丛道，“我来帮你拿。”他抓着一把红线，笑得见牙不见眼，活像是年话上抱着大鲤鱼的娃娃。

    有红布还有红线，坨坨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最幸福的人参精。

    来时车上满满登登，卖了桌椅后终于腾出地方坐人。

    先让自己婆婆上了车，婉娘一屁股歪坐在牛车边，拍拍身旁的空位，“秀娘，快来。”

    秀娘推着花旗，“快上去坐着。”

    车上已经坐了两个女人，花旗避嫌，“你去坐着就是，我不累，我跟着他们一块走回村。”

    “抱着孩子走了这么长时间门都没歇，还能走回去，你这身子好啊，还能给西觉再生几个胖子。”秀娘娘打趣道。

    西觉可不敢接这话，面无表情地看向前面的道路。

    花旗只露了一个笑，便低下头看向云善。人类崽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微微张开嘴，一只搭在肚子上，另一只握成拳头放在胸口。

    花旗越看越觉得云善好看。闭着的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好看，就连粉嫩嫩的拳头也好看。白白的上有五个可爱的肉窝窝，看得花旗只想咬上一口。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类崽呢？

    秋生捣捣西觉的胳膊，笑得一脸暧昧。

    “这幅怪样子做什么?”西觉莫名其妙。

    秋生笑嘻嘻道，“你害什么臊?你这样害臊，花娘怎么和你生孩子?”

    花旗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西觉不话了，他不理秋生。花旗是条公蛇的事怎么能和秋生呢。

    田间门的麦子染了一丝金黄。秋生，“今年庄家长得好，再过一个月就能收稻了。”

    妖怪们顺着秋生的目光集体看向田里，原来，这些就是稻子！五谷中的一类。

    “咱们地里也要种这个吗？”兜明很是有兴趣。

    王大山笑道，“你家地还没开好，可赶不及种稻。开荒后，得先肥地，种麦。麦收了后才能种稻子。”

    婉娘留了个心眼，这一家子的做派可不像是是普通的逃难人家。不仅花钱不心疼，连什么时候种麦种稻都不知道，显然不是农家人。她得好好问问秀娘，这一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东望村的入口是一座石桥，是石桥，却看不出哪有桥的样子，看着和路没什么两样。桥下过了一条约有一丈宽的河，桥两边是两块方型桥石。

    两边杨树投下的阴影将进村道牢牢地笼罩在其中。

    夏天，村里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就爱坐在桥石上纳凉，聚在一起些闲话。

    桥边现在正热闹着，年轻力壮的男人们蹲在桥石边上。半大的孩子泡在河里正嬉戏打闹。女人们倚着树，盯着村口瞧。

    “来了，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蹲着的男人们站起身。

    一个个头，瘦巴巴，叼着烟杆的老头从桥石上起身，走到村子口。

    西觉一眼就认出，老头就是是当初秋生带他给送肉的里正。

    里正狠狠地吸了两口烟，蹲下身，将烟锅在地上磕了磕，倒出里面的黑油烟灰。

    “叔。”秋生跳下牛车，不明所以。叔显然是特意在等他们。

    里正客套道，“秋生啊，去镇上呢？”

    “正好下午没事，带他们去镇上买月饼。”秋生一眼就扫见人群中的夏生，好奇道，“叔，村里有事？”

    “还不是野兽的事。”里正糟心地叹气，“幸好昨天只是没了几只鸡，没伤到人。”

    “就怕那野兽今天晚上还来。咱们这些老家伙商量了，找几个年轻力壮的伙子守夜。”

    里正的目光越过秋生，看向西觉和兜明。村里人都知道，这两人是打猎的一把好。有他两在，还有刘大力，晚上大家伙都能更安全。

    秋生明白里正的意思。如果西觉和兜明能为村子出一份力，他们后面也会更好地融入村子里。

    因此，秋生转回身，和西觉商量道，“守夜对你们只有好处没坏处。帮着村里做事，慢慢地就能和大家熟络。”他声快速道，“真要遇到对付不了的野兽，只管跑。”

    西觉和花旗对视一眼，对着秋生点了点头。

    秋生对着里正扬起笑脸，“叔，西觉一家腼腆。刚和我了，很愿意给村子里出力。”

    “好，好，好。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有这两人在，里正是什么也不担心了。

    夏生急忙道，“就在我家附近守着。”他听他娘了，观里的师傅，只有她们做了事，厄运才会离开。今天娘已经走了半个村子，挨家了好话，赔了礼。就是不知道到底管用不管用。

    “去你家守什么？”里正背过，转过身，对着夏生一挥烟杆，“你家鸡都被吃光了。野兽去也不去你家。”

    人群哄地一笑，夏生脸上一白，他看一眼秋生，想让西觉多照看他家，可转头一想，昨天刚伤了人家孩子，秦娘还去闹了一通。实在是没脸做这事。

    经过村口，过了五户人家，秀娘这才担心地问西觉，“你们常去山里打猎，咱这山上的野兽多不多？”

    “原先有狼，后来，狼走了。没见过别的大东西。”西觉老实回答。整个云灵山脉，最凶的头猛兽都在这个村子里，没有不长眼的大东西敢侵犯他们的地盘。

    “狼走了？”秀娘惊讶，“不会是你们打了两匹狼，狼群吓得跑走了吧？”

    兜明带着一丝骄傲地肯定，“是。”狼群不过是胆怕死的野物而已。他才是山中霸主，除了花旗和西觉，还有重山。

    “你两可真是厉害。”婉娘听过西觉、兜明打狼的事。村子里的猎户刘大力就是兜明从狼嘴里救下的。

    兜明腰背挺得更直。

    “你们要是这样，我就不担心了。”秀娘笑道，“今晚我多烙些饼，你们晚上守夜带上。”

    兜明立马顺杆子向上爬，点起菜，“炒点鸡蛋辣椒，那个夹饼好吃。”

    “行。就今早掏的那八个鸡蛋，都炒了给你夹饼。”秀娘很是豪气。不就八个鸡蛋么，人孩子出力了，得吃好些。又不是吃不起！

    兜明美滋滋地好话，“秀娘，我就爱吃你炒的鸡蛋。”

    花旗翻白眼，老虎得好像他吃过别人炒的鸡蛋似的。

    “你想吃我就给你炒。”被夸了，秀娘也高兴。兜明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会话。

    牛车在秋生家的院子外停下。

    坨坨和丛拖着新买的锄头，直奔后面。

    花旗、西觉、兜明个妖带着微微兴奋跟上。

    他们终于要开始种田了！这是他们下山最主要的目标。

    秋生索性牵着牛车跟上，正好让老丈人、大舅哥帮西觉一家看看哪块地好。他十二岁就跟着师父学艺，后来就做了木匠，种地的艺却是一般。

    不像老丈人，种了十多年地，是个老了。况且，他家田地侍弄得向来好，在村里都能排的上号。

    坨坨、丛已经拿着锄头，开始刨荒地中的石子。

    坨坨屁股一撅，两个白屁股蛋送到大毛、二毛面前。

    “咦。”大毛，“坨坨，你得把屁股遮起来，露屁股羞羞。”

    “羞什么？”坨坨一个用力刨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理直气壮道，“我一点都不羞。”

    秀娘爹在西觉家起的屋子后面荒地转了一大圈后问，“打算开多少亩地？”

    西觉回道，“从屋子后面到山脚，全开。”

    “什么？！”王大山瞪大眼，这一家人，怕不是在做梦！

    “别笑了。从这到山脚，得有二百多亩地吧。你们家就这几个人，二百亩荒地得开十多年时间门。就是开好荒了，也压根种不过来。”婉娘心道，这一家子原先是怎么过日子的？怎么感觉他们像飘在云雾里似的。

    “西觉，二百亩肯定开不完。你和兜明力气大，今年能开出个亩地已经很是了不得了。”秋生看向西觉的眼神带着异样。秀娘花娘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姐，他看西觉也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西觉皱着眉头望向远处云雾中时隐时现的云灵山。他没开过荒，只是觉得这段距离不算远。此时听了秋生等人的话语，觉得不无道理，因而没有争辩。谨慎道，“我们先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