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粉。

    场内陡然寂静。

    摄像师经验老道, 下一秒镜头直转台上的巫瑾！观众导播主持齐齐好奇，巫选手究竟是义正言辞拒绝求爱, 还是冷面无情忽视表白, 还是对采访插曲一笑而过——

    舞台正中。

    巫瑾呆呆睁圆眼睛。

    原本蓬松卷毛几乎被吓蔫了。面部表情还能强做镇定，耳根到脸颊明显泛红，圆脸可怜又无辜。

    在意识到摄像头切向自己之后, 巫瑾优秀的表情管理系统一秒激活，青鸟娱乐分配的“忧郁贵公子”人设迅速替代巫瑾本我。

    然而巫瑾还是没控制住。

    在镜头前了个的、没有声音的空气嗝。

    女导师、无数场内观众猛然捂住心口。

    “好乖啊啊啊啊啊啊——”

    “吓到嗝？哈哈哈哈怎么这么萌哈哈嚯嚯嘿嘿嘿嘿！巫选手软软的好可爱哈哈哈哈见到老公粉当场受惊！”

    “新墙头Get！快到麻麻怀里来，和我家养的仓鼠一模一样啊！受到惊吓后要一直抱着它安慰，给予食物安慰，抚摸脊背安慰, 夸它今天乖乖哒继续安慰……”

    女导师乐不可支。

    摄像机再次敏锐转向卫时观众，这位“老公粉”气势迫人, 表情专注坦荡, 目光直直锁住台上，举牌像在举重机枪，应援牌莹莹发光：

    “我爱巫瑾”

    气氛瞬间灼热！

    尖叫声与掌声同时响起。观众们纷纷跟着起哄，对卫时报以理解和鼓励。好帅！炫酷Boy！汉纸怎么了！哥哥为什么不能追星！大胆表白什么的不要太带感！

    女导师哈哈大笑：“老公粉你很苏哦。姐姐看好你！好的那么就让巫选手进入他的表演——”

    舞台逐渐暗下。

    唯一的束光灯亮起, 巫瑾慢了半拍才开始调整耳麦。

    少年微微低头，侧脸被温柔的舞台光舔舐。卷发、精致高挑的鼻梁勾勒出淡色光晕。睫毛微微翕动。

    背景音乐淡出，束光灯转为冷色调。

    重鼓点响起。

    巫瑾蓦然抬头。

    蓬松的刘海因为动作剧烈而在光影下掠动。鼓点炸响，巫瑾一套footwalk踩点精准, 眼神专注冷峻。等toprock加入，肢体在强大控制力下完美卡点。动与静形成几乎离奇炫目的视觉反差——

    最后三次炸点。

    后空翻接bo freeze, 定点时从极度的收缩到张扬，落地屈膝缓冲，表情冷淡的少年直直看向镜头。

    略带腼腆的笑容绽开如冰雪初融。

    摄像镜头毫无意外捕捉到了三位导师的满脸惊愕。

    大片灯光再次亮起，观众席杂音越来越多，最后汇聚成震天价的掌声。女导师弯弯眼角，就着手中的话筒同样给巫瑾鼓掌。

    观众席，经纪人陈哥喜上眉梢：“有C了吗！评级有C了吗！”

    卫时身边，那个卖了应援牌的妹子喃喃开口：“这得是个评级A啊……啊啊我怎么把牌子卖了，哥哥要红！”

    卫时目光紧锁于巫瑾。

    回忆倏忽翻过，有克洛森主题曲表演时的C位巫瑾，广场喷泉旁斗舞的巫瑾，地下酒吧里温柔献唱的巫瑾。

    通讯连接中，宋研究员早撑不住回去睡了，阿俊在边嗑瓜子边随时待命。

    阿俊废话极多：“卫哥见到巫了没？拉上手了没……”

    卫时终于回应：“怎么包装出道发专辑？”

    阿俊赶紧敲键盘回复：“在21世纪灌唱片需要，呃，词曲，编曲，混音修音，发行企划，营销宣传……”

    卫时：“我问31世纪。”

    阿俊：“啊？！”

    台上，巫瑾在导师要求下试了Vocal，最终因为真假音转换不过关给了评级B。不过女舞蹈导师表示，巫选手真声基础摆着，晋升A只是时间问题。

    等巫瑾四处乖巧鞠躬下台，帷幕后的练习生们纷纷表达钦佩。其中一个唱RAP的红毛对着巫瑾一个熊抱：“兄弟，下一轮分组记得选我！”

    巫瑾赶紧答应。

    回到后场时果不其然有练习生拿“老公粉”揶揄，舞台上评级仍在继续。

    旁边短暂相熟的练习生唏嘘：“你应该是A的！你是不是交钱交少了呀！”

    巫瑾赶紧摆手：“没，我应该拿不到A。战术基础太薄弱了……”

    练习生：“？？？”

    “……”巫瑾抓狂：等等！什么是战斗基础，我在什么我在做什么……

    屏幕中央，镜头在舞台与观众中来回切换。

    每次扫到“老公粉”巫瑾都眉心一跳，陈哥怎么什么……粉都买！然而巫瑾又控制不住去盯着人研究观察，左看右看左看右看。

    看完还揉了揉脸。

    三时。

    所有练习生等级定位结束。观众心满意足准备离场。

    卫时利索给旁边的职业粉划了一万RMB，“手机”新安装的“吱吱宝”自动添加好友，对方签名上赫然挂着“职业粉丝详情联系139XXX，举牌120尖叫加20，应援站建站6000，站姐修图60……”

    卫时随手关了手机屏，夹着应援牌就向后场走去。

    男人直逼一米九身高格外显眼，久居高位神色冷峻，衬衫西裤皮鞋活脱脱一里走出来的霸道总裁，时时引人注目。

    除了健硕手臂下夹着的那块黑底粉红心荧光闪闪爱豆应援牌。

    “这不就是个那个老公——”有粉丝恍然想起，神情复杂：“这年头霸道总裁都追星了！还有男粉颜值都要赶上爱豆了，还要不要咱们活了！”

    堵在后台的直男保安却看着卫时愣是纳闷。

    好俊一大伙子，夹个应援牌花里胡哨的，嘿！保安大哥当即拦下卫时：“去哪儿？后台不给进，找选手？选手这会儿也不在，都搁后门准备进寝室呐……”

    卫时当即阔步向后门走去。

    不料后门早已堵得水泄不通，数不清的粉丝扛着长枪短炮对才认识3时的“哥哥”、“儿砸”们热切问候。练习生在警戒线里面艰难行进，卫时眉头微拧，借着身高优势在女生之中迅速穿行。

    ——然后一秒被保安大叔拦下：“干啥呢干啥呢。”

    卫时冷静：“追星。”

    保安大叔狐疑：“追星长那么高干哈？我怎么看你跟寻仇的似的。追星？设备带了没？”

    卫时：“什么设备。”

    保安：“……拍、拍照啊！你不出图当什么前线？这不浪费站位吗！”

    卫时面无表情拿出卖比特币买的POPO手机，前后2000万（画素），拍照更清晰。

    保安憋紧了脸。

    保安脸色涨红。

    保安哈哈大笑：“这里有个前线用手机拍照哈哈哈哈这不是前线站姐是私生饭吧哈哈哈——”

    卫时迅速被赶出该选秀节目基地。

    卫时：“……”

    男人站在马路中央的，像一把戾气四溢的刺刀。S市盛夏的阳光下他站的脊背挺直，右手习惯性在腰间摩挲，只要能摸出一把手枪就能杀入选秀基地把松松软软的练习生一把扛起——

    卫时的目光停留在马路对面宣传标语：过马路，讲文明，遵纪守法好公民。

    遵纪守法。

    从没有遵过纪守过法的卫时强压下不悦，最终迈步走向马路对面某电子大厦，并在通讯中冷然质问：“什么是‘前线’。”

    浮空城实验室。

    阿俊扑通一声，差点没从椅子摔倒：“卫、卫哥，这好像是粉丝站里的黑话，站姐是站子老大，负责抠行程、组织应援，前线是冲在前面拍照的，一般艺人、经济公司和大站站姐都有来往，有活动能见到真人，是站姐也好放行……”

    卫时火速买完莱卡相机，柜员都为这位大佬“不差钱”的态度惊了一惊，这特么还有做活动送镜头不要，拿了相机直接付款掉头走人的……

    等卫时再次回到选秀基地，练习生早已散了一大半。巫瑾更是不见踪影，只能从几个粉丝那里听到“巫好可爱！”、“一直鞠躬一直鞠躬，像个懂礼貌的弹簧棉花糖！”

    基地警戒线外围，节目组剧务正拿个喇叭礼貌请各位粉丝回家：“谢谢大家的支持，路上注意安全，关于下一期节目，我们明天就会奔赴XX影视基地拍摄，接基地方要求，请大家尽量不要影响影视基地日常秩序。同一位选手所有应援站只放一个进来……感谢支持，感谢支持！”

    卫时秒速连上通讯。

    浮空实验室。

    阿俊还在通讯里不断科普。

    心理医师周楠一觉醒来，也泡了杯枸杞茶过来探探。周楠越听越觉得趣味横生，喃喃琢磨：“是个好主意，卫哥这会儿就算去节目组应聘保安也来不及，做投资人吧，娱乐圈水这么深，还真不好搞，夜探寝室又容易把白兔吓跑。要是用这种身份接近巫——”

    旁边，阿俊恭敬听卫时完，猛地傻眼：“卫哥您要、要做站姐？还要狗、狗前线？不做幕后？？”

    周楠连连咳嗽，拍上阿俊后脑勺：“会不会话呢！站哥，站哥！”

    S市。

    黑夜月朗星稀，卫时穿着睡袍，坐在XX酒店总统套房办公桌上。

    酒店提供的上网本开，古老的21世纪屏幕中赫然显示“XX影视基地”的搜索结果。

    同班次高铁还剩16张票。

    在确认几百块办的假证无法注册“12307”之后，卫时果断砸了十万美金搞了张巴西假护照，附带Z国假签证一张。

    接着火速预定高铁一等座。

    万事俱备。

    就差粉丝站。

    卫时开吱吱宝，直接敲了白天卖应援牌的职业粉：“6000建站？”

    那粉丝诈了卫时一万RMB，对土豪毕恭毕敬：“是的，大大。我们是专业的，大大。”

    卫时秒划一万二：“半时内交货。”

    该工作室迅速领命，六个程序员齐齐上线改模板、换壳、替换爱豆姓名，放应援图。25分钟后，“巫瑾全球后援会”顺利出炉。

    等站子上线，微博十万火急宣传，交稿。

    卫时收货，站长后台赫然显示一行字。

    点击：3。

    卫时：“……”

    该职业粉团销售经理立刻大呼：“亲，不是我们的问题啊亲。下午那会儿已经有应援站上线了，名字也叫巫瑾全球后援会。粉丝都被引流了，咱们做个姊妹站也不错啊，亲。”

    卫时言简意赅：“十万，挤掉他们。”

    经理：“……”

    经理痛哭：“亲，我们做不到的啊亲！他们上午就出了好多张神仙图图了，”经理努力讨好这位金主大大：“也是您家哥哥长得太好看了，怎么拍都好看！所以粉丝都涌过去了！”

    “前面那帮子建站的都是‘职业短期站姐’，她们就守这种流量选秀节目，看到哪个哥哥能红，就赶紧扛着长焦红圈建站割一波韭菜，募资应援再转战阵地。这个，咋们出图没她们好，真的比不过啊！”

    卫时：“要图？”

    POPO手机里，白天拍下的几张图发了过去。

    看到一系列角度不对、补光不对的直男式拍照照片，经理差点晕厥：“……大佬，您、你这图，不会是手机拍的吧……这图真修不了啊……”

    卫时拧眉：“要修好的图？”

    经理应声，终于松了口气。这位大佬也是人傻钱多，谁不知道修图没人能比过站姐，大佬要是能把这几张直拍修出花儿来，自己这经理也不用再干了……

    酒店套房。

    卫时径直连上与浮空城的通讯。

    阿俊火速领命，登陆星博，把几张拍的歪七扭八的照片发送给“白月光巫瑾宝贝星际后援会”民间博。

    阿俊谄媚讨好31世纪的站姐：姐姐，拍了几张巫，能给修修不？

    后援会：……

    后援会：！！！啊啊啊啊啊啊卧槽活的巫啊啊啊快你是谁这是哪档节目！克洛森秀停播，看不到儿砸麻麻要枯萎了！终于有新图可以舔了我爆哭啊啊啊！

    后援会：嗯？不对，这是谁拍的图？怎么这么高糊？像素不会才两千万吧？格式还是JPG？这是十一世纪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格式？？讲真，拍成这样还不如直接对着巫画素描呢……

    几分钟后。

    后援会用200信用点感谢了来自阿俊的供稿，粉丝站公布新图。

    巫瑾站在烂漫的灯光下，静态JPG硬是被拟合插帧变成了动态live照片。少年穿着十个世纪前的古典KPOP服饰，眼中是细碎的浮光。

    “浮光粼粼，瑾玉生辉。”

    阿俊给姐姐点了个赞。

    接着赶快抄袭修图、排版、并文案一起发给卫时。

    21世纪，S市。

    信任站哥·卫时迅速把宣传站内容替换，发博宣传。

    微博先是有几分钟沉寂，接着数不清的粉丝嗷嗷涌来：巫瑾哥哥太好看了吧！还有这是什么神仙修图？这真的是人类现有的修图技术？

    几百公里之外，围观事态的职业粉团销售经理突然把茶水尽数喷出。

    “就那几张图，还真、真被他修出花了？？”

    次日清。

    赶在练习生出发拍摄之前，所有应援站齐齐向XX选秀节目组提交应援申请。

    “巫瑾全球后援会（2）”以压倒性流量优势败“巫瑾全球后援会（1）”，暂时成为官方指定许可前线。

    许可凭证发到了卫时邮箱。

    卫时用护照取了高铁票，叫车前往。

    高铁车站。

    昨日晚上节目首播之后，幅度激发了一次热搜。

    门口堵着数不清的前线、站姐。候车室内，节目组一遍一遍清点练习生人数：“大家准备取票出发，第一轮比赛是MV拍摄对决——”

    剧务数到一处：“咦，大家都在排队上车了，你怎么才来？”

    面前的帅哥身长腿长，饶是有墨镜挡着，也俊出了一种引人注目的气质。

    卫时摘下墨镜：“我不是。”

    剧务傻眼，这人还真不是节目组里的练习生！他连声向卫时道歉，这位帅哥却转向不远处。

    队伍最末，巫瑾惊呆了看向卫时。

    卫时三两步走到巫瑾面前，伸出枪茧厚重的右手，声音沉稳带磁性。

    “真巧，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