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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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准一路狂奔,到家才想起摩托落在了许岁家楼下。

    他去洗热水澡,在浴缸里泡了很久,完事后来到镜子前看自己的脸,半晌,抬起来,指腹慢慢蹭了几下嘴唇。

    由于太兴奋,他半夜才睡着。

    陈准先前在雪地里站了将近两时,跑回来又出一身汗,再热水一击,紧接着出浴室没注意保暖,第二天终于把自己折腾病了。

    陈准从到大基本不生病,尤其高中以后,体魄更是强健。

    可病来如山倒,他高烧不退,四肢酸软,勉强爬起来从药箱里翻了两粒感冒药,就着苏打水吞下,又头晕目眩地栽回床上。

    这一觉昏昏沉沉睡到下午。

    陈志远回来才发现儿子浑身滚烫,赶紧叫司拉着他去医院挂水。

    临上车陈准通知父亲:“我有女朋友了。”

    陈志远一愣,随即观察他的表情,“心想事成了?”

    陈准脸色煞白,靠着车门才能稳住自己,还不忘故弄玄虚,朝父亲挑下巴:“您猜猜。”

    陈志远这回可以肯定了,心里很高兴,却道:“不猜。”

    “您不好奇?”

    “万里长征第一步,什么时候让我抱上孙子,你子才是好样的。”

    陈准挠了挠头,“不了,先走了。”

    司带着他挂急诊,楼上楼下跑一通,输上液已经傍晚五点钟。

    陈准想起和许岁好的今天见面,看情况要爽约,只能给她发微信自己有事不能过去。

    发送后,他盯着对话框等回复,这时志愿者群里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他退出来,点进群里,是有人转发过来一条求助视频,问现在谁能过去看看情况。

    好巧不巧,这会儿所有人都忙着。

    陈准刚想打字,对话框里蹦进一个令他十分敏感的头像,问是哪个位置。

    有人回复在建设路。

    许岁语音,我过去吧,刚好离得不算远。

    陈准心中一紧,啪啪打几个字,发了出去。

    群里一阵静默。

    陈准蹭了蹭鼻梁,赶紧又解释一句,许岁是新人,单独行动容易被流浪狗伤到。

    而此时,许岁刚好夹在车流中慢慢往前移动。

    冬季里夜晚提前降临,青灰色的天幕好似染上几分车尾灯的红。

    右侧是江,管制不严的地段仍有人在垂钓,对岸食肆遍布,流光溢彩的灯光倒映在水中。

    许岁轻踩刹车,在路口前等红灯,她抽空看了眼,“你不准去”四个字刚好跳进屏幕。

    她心脏“咚咚”跳得欢快,此刻文字仿佛带了情绪,那个人的占有欲快要溢出屏幕。

    紧接着大家开始调侃两人,许岁脸有些热,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恋谈爱,已经一把年纪,竟肤浅地有些享受陈准带给她的新鲜感。

    红灯不知何时转绿,后面鸣笛催促。

    许岁收起嘴角的笑意,清醒几分,掉头去建设路。

    陈准电话这时候打进来,许岁边接听边沿途寻找那些流浪狗。

    陈准声音微微嘶哑,严肃道:“你人在哪儿呢?”

    许岁也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陈准清清嗓子,低声命令:“你赶紧的,不准一个人过去。”

    “我已经在这儿了。”

    “那就回来,待会儿看谁有空了再。”

    “来都来了,我先看看吧。”许岁眯起眼,好像看到了视频中出现的那处建筑。

    她打了把方向盘靠近,找地方停好车。

    此处较偏,前方是建筑工地,流浪狗就在丁字路口旁的废弃砖房里。

    天色已经很暗了,许岁打开电筒照明,在几块破木板后看到一双反光的眼。

    许岁走近一些,才看清那狗通体土黄色,颈间带几缕黑色杂毛,嘴巴很长,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戒备。它瘦成皮包骨头的样子并不可爱,佝偻着背,压低头部,做着随时防御入侵者的姿势。

    电话没有挂断,那边的人等得心急火燎:“什么情况?”

    许岁形容:“是只中华田园犬,它身下有个坑,里面藏着几只幼犬。”

    “开视频。”

    没等许岁接话,陈准已经挂断。

    几秒钟后,他发来视频邀请。

    许岁给陈准看了看周围环境,又将镜头对准流浪狗。

    她慢慢蹲下来,先和它柔和地了些话,并慢慢伸靠近,尝试用最普通的办法与它拉近感情。

    谁知那狗以为许岁来抢孩子,呲出牙齿,颤抖着嘴巴低声哼叫,面容狰狞。

    “退后。”陈准大声。

    许岁立即往后挪开。

    陈准在那边心急如焚,想要拔针头,被父亲司一把按住了。

    他此刻比较虚弱,没有多余力气和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比划。

    陈准只好坐回去,紧盯屏幕,冷静了会儿:“许岁,你身边有没有吃的?”

    “后备箱有我买给三友的狗粮,我带过来了。”

    “给它一些,先别太多。”

    许岁举着,用牙齿撕开狗粮袋子,听话地只在它面前倒了一堆。

    那狗犹豫着嗅了嗅,万事在饥饿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它暂时放下戒心,低下头两三口就吃完了。

    陈准:“再给,这次放远一些。”

    许岁瞬间明白他的意图,依话照做。

    这样反复几次,直到食物离狗两尺远。由于每次给的很少,它根本吃不饱,可是如果想继续进食,它必须离开身下的浅坑,也就是离开自己孩子。

    然而它双眼紧盯食物,僵持许久,却是深埋下头,反复去舔几只幼崽,始终未挪半步。

    许岁有些动容,谁牲畜只是牲畜,母爱明明没有物种之分。

    “算了,回来吧。”陈准催促:“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做救助才有意义,这样的流浪狗在南岭不计其数,我们顾不过来。”

    许岁没应声,转头瞧了瞧外面的天空:“今天夜里有零下十度吧?”

    “什么?”

    许岁调转摄像头朝向自己,问陈准:“它的那些孩子在这种温度下能存活几天?”

    陈准顿了下:“最多三天。”

    一时间,两人都默默望着镜头中的彼此不话。

    远处塔吊上的作业灯在空中乱晃,投向墙壁的光影随之变换,使得这间陋室好似处于风雪摇曳中。

    最后许岁问:“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了?”

    陈准害怕她伤到,但还是给出下一个办法:“你车上有没有整理箱?”

    “有的。”

    “那你听好,去取整理箱,想办法扣在母狗身上,然后贴紧地面平移,直至驱使它离开那个浅坑,再把盖子顺底部插/入,边插边尝试翻转箱体,困住母狗。”陈准重点:“你紧接着要把那几只狗崽放进去,母狗才不会挣扎反抗”

    许岁边听边起身往外走。

    陈准:“听懂了吗?”

    “听懂了。”她乖乖答。

    “注意安全,量力而行。”

    “知道了。”许岁瞧着屏幕中那张与他年纪严重不符的严肃脸,弯唇笑了笑,挂断视频。

    在陈准指导下,许岁顺利捉住母狗。

    起先它呲牙吠叫,慌乱地啃咬箱子四壁,但当它的孩子回到身边后,它反而平静下来,没有母子分离,去哪里又有什么所谓呢。

    许岁把整理箱搬上车,盖子移开一条缝隙,轻声:“别害怕,我带你们回家。”

    母狗望着许岁,那一瞬间,它眼神柔和至极,似乎接受了人类投递来的善意。

    ***

    把它们送到孙时工作的宠物医院后,许岁先发微信告诉陈准,再发一条视频到群里,才算完成任务。

    她开车回家时已经晚上七点钟,等红灯的间隙瞄一眼,陈准并没有回复她。

    原本下班是要带三友去打狂犬疫苗的,想着可以和陈准见上一面,也被忽然而来的插曲打乱了。

    许岁停好车,拎着包包和提电脑上楼去。

    拉开单元门,声控灯应声亮起,一抬眼,楼梯上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高高的个子,穿一件过膝羽绒衣和运动裤,臀部靠着栏杆,长腿无处安放,交叠着支出老远。

    他正低头看,听到动静侧过头来,几秒后,又没什么表情地转回去,继续浏览着什么。

    许岁在门口站了会儿,觉得他脸有些臭,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陈准不搭腔。

    许岁讨了个没趣,拢紧衣服准备上楼。她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哒哒”作响,连上两级台阶,他整个人横在那里,许岁也不多话,目不斜视地迈腿跨过去。

    谁知她前脚刚刚落地,后脚抬起时,陈准轻轻一勾腿,她整个人猛地向前栽去。

    许岁轻呼:“啊!”

    却在摔倒的瞬间,身前忽然横出一只臂,稳稳将她接住。

    随之他的呼吸冲向她耳后和脖颈间。

    许岁上的包全都掉在地上,猛喘几下才发现陈准并没放,正紧紧圈着她。

    她起初惊魂未定,又被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弄得脊背僵硬。

    稍稍稳住,许岁回往他胸膛拍了一记:“你怎么那么欠儿啊!”

    陈准垂眸看着她:“再不听指挥试试。”

    原来是为晚上救援的事在赌气。

    许岁不服:“我很听话啊,都是按照你的指示在执行。”

    “我让你回去你听了?”

    “不用那么紧张吧。”

    陈准忽地收紧臂惩罚她,“你救援经验欠缺,并且还没有摸清流浪狗的脾气秉性,没有捕捉技巧,没有工具,光靠硬来怎么行,被咬是,一旦那狗有狂犬病,你命就没了。”

    许岁点点头。

    陈准感到意外,不自觉皱了下眉。

    许岁:“我知道了,下回一定听你的。”

    陈准眉头又慢慢松开,就那样微垂着视线看她,半晌,轻轻勾了勾唇角。

    安静的楼梯间里,两人始终没分开,隔着厚厚衣服,也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

    陈准仍是浅浅笑着:“做了人家女朋友就是不一样,变乖了。”

    要在从前,谁力气大谁赢,谁嘴笨谁输,认错是根本不存在的。

    许岁也不觉一笑:“那我变变?”

    “不准。”

    “我发现你控制欲还挺强的。”

    陈准道:“男人么。”

    “好幼稚。”许岁嘲笑一句,换来他再次收紧的怀抱,快不能呼吸了,她又声“嘶”了下。

    两人笑闹一阵,阴冷楼道里,许岁竟觉得热。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种不正常温度来自另一个人,借着暗黄光线去看陈准的脸,也有些无精打采。

    许岁退开一些,探了探他额头:“你发烧了?”

    陈准偏头躲开:“没事儿。”

    “吃药没?”

    陈准也站直,整理好衣服:“刚去医院输过液。”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不用细想也知道是昨天折腾的,她有些歉疚。

    陈准想了想:“也就”

    “快点,我送你回去。”许岁捡起地上提包,拉住陈准的往外走。

    陈准任由她拉着:“我爸司等在外面呢。”

    “那我送你出去。”

    两人在单元门门口停住。

    今天空气干冷,寒风顺张开的门缝往里钻。

    月光很好,透过格子窗仍然可以看见残留在花坛上的雪。

    陈准把许岁往旁边带了把,“外面风大,你在这儿吧。”

    “那好。”

    “我走了。”

    “嗯。”

    陈准低头看她,又摸了摸鼻梁:“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许岁怎会不明白他想要什么,既已确定关系,就没什么好扭捏,何况面对陈准,多一分矜持都是多余,她其实也有些喜欢同她接吻的感觉。

    心脏在胸膛里不知怎么跳才好,这种反应许岁从未有过,她抿了抿唇,慢慢抬拉住他胸前衣服,垫脚去吻他。

    陈准轻轻滚了下喉,目光不离地看着她一点点靠近,却在碰触瞬间,指按住她的唇。

    他呼吸凌乱,努力克制了一下,哑声道:“算了,我怕传染你。”

    距离已经很近了,周围极静,两人共享着心跳和呼吸。

    静止片刻,许岁没有退后,而是轻轻一顶,竟带着他食指去吻他。

    陈准后脑一麻,明明贴住的先是自己指,却比直接吻她还叫人疯狂。

    楼道里再次出现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

    许久后,一吻毕。

    许岁声音轻轻的:“没关系,我体质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