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4 第49章
陈准到顺城时,是晚上七点钟。
他在楼下给许岁打电话,仍无人接听,从车内探头往上看,二楼客厅的窗口透出明亮光线,他下车绕到楼体另一侧,她房间关着灯。
陈准又打一遍电话,直到那边自动挂断,他才按熄了屏幕。
他两叉着胯,抬眸一直盯着她房间看,许岁肯定是误会他了,心里骂她幼稚,和他生气怎么会选择拒绝沟通这种方式。
又在楼下徘徊了几分钟,他管不了那么多,长腿一迈,直接冲进了楼道。
陈准稳了稳呼吸,轻叩几下房门。
不久,里面传来脚步声。
郝婉青问:“谁啊?”
“大娘,是我。”
郝婉青开了锁,明显有些意外:“你这孩子,怎么没打招呼就回来了?”
陈准挠了挠头,随便编个理由:“公司派我到这边办事,顺便回来看看。”
“吃饭没有?”
“吃过了。”
“快进来吧。”
陈准两脚互相踩掉球鞋,从柜子里自己拿拖鞋,探头一看,许岁正和许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两人短暂地对视了几秒,许岁表情自然,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陈准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先叫人:“许伯。”
许康笑着:“外面冷不冷?”
“挺冷的。”
“那叫你许岁姐给你倒杯热水喝。”许康拍拍自己左边的位置:“过来坐。”
陈准坐过去,许岁起身去厨房倒热水。
没多久,她端着杯子走出来,可能是温度太高,她一托杯底,一捏着杯口:“有点烫,你心。”
陈准抬眸瞧了她一眼,把水接过来,语气尽量自然:“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是吗?”许岁指捏耳垂降温,装的跟个什么似的:“一直放在房间里,我没听见。”
“调静音了?”
“可能是。”许岁问:“找我有事?”
陈准一滞,怀疑她是故意的,还好自己脑袋转的快:“就想问问你,记不记得端午上回住院是什么时候?”
“它怎么了?”
“最近食欲不太好,送去医院住几天,顺便检查一下。”
“严不严重?”
“还不知道。”陈准。
“好像是去年七月份。”许岁认真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那时她和陈准在电梯里偶遇,好像听他这样过。
两人交流如常,让人看不出端倪。
许岁又坐回刚才的位置,中间隔着许康,他们始终没有单独接触的会。
了会儿话,时针就快指向八点。
许康精力不太够,连打了两个哈欠,准备去睡觉。
郝婉青过来搀他,对陈准:“明早再回去吧。”
陈准刚想答应,许岁却看着母亲:“妈妈,年底都忙,他在沙发上休息不好,明天肯定没精神,还不如连夜回去睡个好觉。”
陈准脸一沉。
郝婉青想想也是,就没强留他:“在这住还是回去?要回去就别磨蹭了。”
话都这样,陈准只好起身:“我回去吧。”
“那赶紧。”郝婉青搬着他臂给转身,又推了下他后背,催道:“到家给你许岁姐发个微信。”
“嗯。”他闷声。
陈准到门口换鞋,三友跑过来摇着尾巴送他,它刚才还躲在窝里懒得动,这会儿不知想起什么,连蹦带跳地往上窜,非要让他抱抱。
陈准把它捞进怀里,冒险问道:“遛过了吗?它估计想出去。”
许岁站在郝婉青身后:“你不今天挺冷吗,就不出去了。”
陈准简直快要气死,哄她其次,弄死她倒是有点忍不了,脑海里已经蹦出几种方法来折磨她。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别后离开了。
许岁这才有点解气的感觉,可这种情绪没维持多久,她开始坐立难安,也想到是误会,却不知为何,很想不讲道理地发他一顿脾气。她努力压下内心的不忍,想象了一下视频中最后定格的画面,很快便不再心软。
八点半钟,全家人准时熄灯睡觉。
许岁没心情看书,躺到床上,准备翻一下也早睡。
迷迷糊糊时,听见“咚”的一声脆响。
许岁吓得一激灵,瞬间清醒。
她屏住呼吸,转头朝窗口看过去,不确定是不是那边传来的声音。房里窗帘没有拉,微微月光投射在桌面上。
就在她以为是幻听的时候,眼见一枚石子撞在玻璃上,又是“咚”一声,那上面留下个的脏印子。
许岁快速起身,心中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她撑住桌子踮起脚,探头往下看,果然见陈准在楼下。他倚着车门,双叉站立,里颠着块石子,抬头瞧向这里,样子还挺悠闲的。
许岁白了他一眼。
不太明亮的路灯下,陈准从兜里掏出晃了晃,提示她看信息。
许岁回到床前解锁屏幕,点进对话框,他叫她把窗打开。
她本想不理,却有新的消息蹦进来,他:你要不开,我就一直扔石头,要么玻璃碎掉把他们都闹醒,要么就听话。
可真够无赖的,许岁打字:你想干嘛?
陈准不废话:开窗。
许岁放下,返回去扭开窗锁,冷空气立即争先恐后涌进来。
她打了个寒颤,还在想外面温度怎会这样低时,眼尾一闪,陈准已从侧面的排水管几下攀上来,窗户打开,他的可以勾住窗框借力,长腿跟着踩住窗台,对她道:“后退。”
许岁吓得双腿发软,不敢想向他万一滑会怎样。
只知道械地往后退开,给他让路。
陈准从窗口进入,掌在桌面一撑,双脚轻轻落地。
直到这刻,许岁的心才落回原位。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缺”
陈准忽然上前一步,捧住她的脸吻她,把她那些话也一并吞了进去。
许岁被他拉拽着踮起脚尖,脖颈昂起的弧度也到极限,他身上有冷空气的味道,混合着一股她熟悉的干净气息。
快陶醉其中时,许岁命令自己清醒。
她探到他的侧腰,两指用力捏住块皮肉,狠狠一拧。
陈准疼得闷哼,放开了她。
许岁指尖按住嘴唇,先转身一步一步轻轻走到门口,侧耳倾听片刻,心翼翼关严房门。
她返回来严肃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陈准已经脱掉外套:“才二楼,怕什么。”
“有五六米高。”
“我这不好好的。”
许岁好气,伸又去掐他:“万一有个闪失,后悔都来不及。”
这回陈准没躲,他咬牙忍受侧腰处传来的疼痛,话也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想让女朋友消气,不冒点儿险怎么啊错了错了疼”
许岁松了。
陈准使劲搓揉侧腰的位置:“你下可真够狠的。”
许岁没理他,抬关窗,然后坐回床上拿被子盖住自己。她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让陈准再从窗户下去,可这个时间去开防盗门,万一被父母发现,陈准是能顺利离开,但她找不到合理借口解释,还不如明早早起送他出去,假如他们听见开关门的声音,她就自己去遛狗。
“想什么呢?”陈准不知何时挤了上来,侧躺着,撑着脑袋看她:“我明早再走。”
许岁垂眼:“下去睡。”
“地上凉。”
许岁抬抬下巴:“衣柜里有棉被。”
“我不去。”
她房里这张床才一米二宽,而且还是老式铁架材质,一个人翻身都会响,何况挤下他们俩。
他身体现在就压住了她的被子,她被他挤在墙角,动一下就会发出吱嘎的响声。
这一晚注定心惊胆战,许岁瞧了瞧门的方向,悄声道:“床太了怎么睡?”
“我瘦,不占地方。”
“”许岁气的没话。
两人僵持了会儿,陈准干脆完全侧躺下来,掀开里侧的被角,也叫她钻进去。
许岁没动。
陈准指挠她痒:“还在生气?”
她拍掉他的。
陈准叹口气:“是误会,你先躺下,我和你慢慢。”他搂住她的腰把人往下拉,许岁害怕弄出响声,没敢太挣扎。她躺回床上,陈准仍然在外面,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抱着,一字不落地解释:“是那只黑狗突然窜出来,赵艺涵才朝我这边躲的,我也是本能扶了她一下,我保证,下一秒就推开她了。我跟她根本就没有交集,你想想看,要是我们真有什么,会当着大家的面吗?”
他顿了顿:“我心里只惦记你也不是一天两天”
“八年吗?”许岁在黑暗中忽然开口。
陈准隐隐觉得这个问题很熟悉,他猜测她有话要,便一时收声,等着她继续。
许岁指抠着被子的拉链,半天才道:“我其实找过你。”
“什么意思?”
三年前的那晚以后,许岁不敢见陈准。
那段时间对她来度日如年,食欲不振,熬夜失眠,人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
江贝以为她还在为失恋而痛苦,没课时领着她到处疯玩。然而她的心情没有得到片刻疏解,边后悔边难过,边恨自己又边对他产生无法解释的情愫。
她试过在咖通宵玩游戏,试过夜店蹦迪,抽过烟,喝醉过。
在折磨自己一段日子后,一个天气很好的早上,她终于想通了,决定去找他。
两人学校相邻,走路不过二十分钟。
她先前删掉了他的微信,熟记于心的一串电话号码也没有勇气拨打。
她想碰碰运气,如果能在偌大的校园遇见他,她便不再执拗懊悔。
许岁以前来过体院几次,这里食堂饭菜一般,建筑和风景却远超大学城里的其他学校。
校园中央有密密的竹林和一大片人工湖,栈道连接着漂亮的独拱桥,很多条石子路通往各个学院。
许岁过去走了走,之后顺着一条路来到南操场,晨练的学生很多,却没找到她想找的那个身影。
她又去了北操场,这里相对大很多,看台上可以同时容纳几千人,相邻就是比赛规格的篮球场。
许岁站在菱形格的护栏外,望着里面跑步的人,忽然觉得,她给自己的这个会有点可笑,毕竟不是演电影,哪来那么多偶遇情节来弥补遗憾。
而早晨睁眼时,那种迫切想见他的冲动也慢慢冷却下来,她准备回去了。
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姐?”
许岁回头。
“真的是你。”对方穿着背心和黑色短裤,应该是刚刚运动完,脖子上都是汗:“来找陈准?”
许岁认得这个人,他是陈准篮球队的学弟,以前见过两三面。
她没答,只笑了笑。
他一咧嘴,笑得傻乎乎:“那你可来得不是时候,准哥今早都没晨练,急着给我们系花买早饭去了。”
许岁抿了下唇。
对方一抬眼,指着一个方向:“可巧了,不就在那边吗。”
许岁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见体育场和篮球场之间的夹道上站着两个人。女孩子高挑的身材,披肩长发,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瞧见的柔美样子。
她和陈准了句什么,引来他摇头发笑。
他里拿了两份早餐,将其中一份递给对方,两人又了几句话,然后并肩朝生活区的方向走去。
许岁低下头,他嘴角的那抹弧度狠狠刺痛她的心,看样子这段日子他过得还不错。
也许男生的爱慕就是这样短暂,也许他的告白只是一时兴起,也许是误会但他现在的生活恢复如常了,什么都好,就别再错下去了吧。
“哎!怎么走了,我帮你叫他。”男生好心道。
“不用。”许岁:“我不是来找他的。”
“我给系花送饭?什么时候的事?”陈准皱眉。
“你问我吗?”许岁躺在被子里,安安静静地反问。
陈准根本想不起来,因为是未曾挂心的一件事。
那时候,同宿舍的兄弟在追系花,全年365天无休地为对方送早饭,某日兄弟有急事,便将送饭的差事托付给陈准,猜他不肯去,兄弟直接跪地请求,陈准条件反射地叫了声儿子,这忙也就不得不帮了,后来他去食堂路上遇见传话的学弟,顺便一提,给某某送早饭。
那女孩是系里红人,平时身边的男生趋之若鹜,学弟便理所当然地以为陈准也在追对方。
“那男的又是谁?你跟我形容一下长什么样,看我不收拾他。”陈准气的直捏拳。
许岁却轻声问:“所以八年里你没变过?”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一线月光为彼此照明。陈准看着怀里的人,平静却坚定地道:“我发誓。”
“那我们好像错过了好几年。”许岁抠着指甲缝,嘴角挂的一抹笑让人有些心疼。
陈准屏了下呼吸,不知道此刻该开心还是遗憾,他握着她的,最后竟生出几分怒气:“真他妈是个胆鬼。”
他没指名道姓。
许岁也没反驳,她鼻子往下全部藏在被子里,一双眼直直望着眼前他不太清晰的脸。
过了会儿,她翻开被子,凑过去吻他。
陈准启开唇。
他们慢慢吻着,**不少,也不曾加多一分,此刻拥抱着彼此,就已经是获取慰籍的最好方式了。
很久后,终于分开。
许岁声:“你冷不冷?”
“不冷。”
她又问:“你晚上吃过饭才来的?”
“没吃。”陈准。
“那饿不饿?”
他实话实:“有点胃疼。”
许岁掀开被子,骑着他的腰下地:“我去给你泡个面。”
“别折腾了,心被发现。”
“他们睡觉沉,我也常常半夜起来弄东西吃。”她着,蹑蹑脚地出去了。
没多久,许岁捧着注满热水的泡面桶回来,里还拿了两根鸡肉肠。
虽然不太健康,却是泡面绝配。
她把面桶放在书桌上,撕掉鸡肉肠的外包装,整根放进去。
等待几分钟,浓浓香味散发出来。
许岁掀开纸盖搅了搅:“可以吃了。”
“鸡炖蘑菇的?”
“嗯。”她给他让位置:“家里只有这种口味了。”
陈准站起来,还没从她上接过筷子,身形忽地顿住。
许岁也屏住呼吸,同样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两人快速对视,陈准:“锁门没有?”
“没。”许岁心跳如鼓。她怕那样反倒起嫌疑,所以只是阖严了门,没有上锁。
脚步声越来越近。
许岁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外面的人只是路过去卫生间,却在下一秒,门口忽然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
郝婉青推开门,没等进来先出声:“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呢?”
许岁整个人僵在那里,只有大脑还在飞速运转,她快速搜寻一圈,只有床底可以快且完整地藏下这个大块头。
她猛地拉住他衣领往下扯,好在陈准不笨,也想到了一处,身体迅速趴于地面,向内一滚。
与此同时,郝婉青摸到墙面的开关,啪一下揿亮照明。
整间卧室顿时亮如白昼。
郝婉青探进半个身:“关着灯吃东西?”
许岁嗓子干得快冒烟,努力咽了咽口水:“怕影响您和爸爸。”
“又吃这些垃圾东西。”
许岁:“有点饿了。”
谁成想郝婉青在门口停留片刻,竟走进来,坐到了她床边:“晚饭不好好吃,半夜像耗子似的东一口西一口。”
许岁做贼心虚地朝床下瞄一眼,心全是汗:“您去睡吧,我点声。”
“你快吃。”郝婉青打个哈欠,探头看了看书桌上的闹钟:“陪陪你。”
许岁一愣,如坐针毡。她硬着头皮挑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味同嚼蜡。
郝婉青身上披一件针织毛衣,肘撑着书桌,看许岁吃面。
她很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女儿了,虽然从来不,却一直都觉得女儿极漂亮,眉眼像许康,嘴巴随了她,又比他们两人精致很多倍。
郝婉青难得语调柔软:“好吃吗?”
许岁挤出个笑,点点头。
“少吃点,睡觉会不舒服。”
许岁赶紧道:“我吃完了。”
郝婉青刚好坐的有些累,稍微挺直背,随之往后缩了下脚,准备起身。却在这时,鞋跟碰着个什么,她低头。
郝婉青看见床单下好像掩着一双黑色篮球鞋,船一样大,正回忆鞋子是否属于许康,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弯下腰,准备抽出来看仔细。
许岁一把扶住她肩膀:“您帮我把泡面桶拿出去呗。”
郝婉青脑子没有年轻人转的快,上被塞入一个面桶,香味扑鼻,心这垃圾食品调制的味道比她做的还正宗。
她往外走:“早点睡吧。”
“您也是。”
“灯给你关了?”
“好。”许岁倚着书桌,笑着答。
“啪”的一下,整间房再次陷入黑暗。
脚步声渐远,直至安静无声。
许岁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回原位,她瘫坐在椅子上,觉得周围奇热无比,便解开最上面两颗扣子,拿扇了扇。
陈准从床下爬出,上勾着个东西:“这什么?”
许岁看过去,是她的内裤,不知何时掉到了床下去。
陈准改用两勾开,拎到月光下仔细瞧了瞧,纯黑色,又是蕾丝又是细细的带子,腰头呈v字。这么一点布料,估计做只袜子都不够。
他挑了下唇,转头问:“你这遮什么?”
“你管我。”许岁去抢。
陈准抬高臂:“怎么没见你穿过。”
“你没见到的事多了。”她拽住他前襟,垫脚去够:“给我。”
“谁发现就谁的。”
许岁问:“你要来干嘛?套头上吗?”
“你这想法可够变态了。”陈准唇边带笑,屁股靠坐在书桌上,一高举,一勾住她的腰,任由这个“矮子”攀着他上蹿下跳。
许岁先前解开两颗扣子,这一闹,衣服便有些走位,领口朝一侧偏。她胸口微微起伏,露出的一片肩头洒了月光后,细腻得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留几个印子。
陈准垂眼瞧了会儿,不自觉放下,任由许岁取走那片布料。
他握住她的肩头,埋下头去吻她脖子。
却在这时,房间骤亮。
两人同时一抖,下意识闭紧眼。
只听“咣当”一声,门板猛地撞在墙壁上。
两人一时忘形,竟忘记此刻处境,放松了警惕,不知郝婉青何时出现在门口的,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