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交织
他从来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维尔德时常感到无奈,似乎他身边的人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抛下他,无论他变得多强,走得多远。他总是一个人。
在祂还是个无意识的光卵的时候,因为太过弱和天生残缺,被丢弃在废旧的地宫里冰封千年。
在他还是个只有躯壳而没有神志的半人半炼金产物的孩子时,因为病弱痴傻,被父母遗弃在茫茫雪原中。
两个被世界遗忘的濒死生命,在那个寒冷雪夜同时爆发出了极强的求生欲。
想要活下去,不管怎么样,都想要活下去——
于是,满月高升,魔力充沛之时,一个残缺的神明之子,和一个诞生于禁术的人类之子在那一刻产生了无比奇妙的共鸣。
一个只有神魂,一个只有躯体。
在天地无声的见证下,在那已死的神明对孩子最后的祝福下,一个奇迹就此诞生。
祂的母亲诞育了祂,那孩子的躯壳拯救了他,而他的父亲,一个明明见证了他的残缺扭曲,却仍旧给予他全部的爱与呵护的普通人类。
教会了维尔德,何为生命。
所以无论他脚下的道路多么艰难坎坷,多么黑暗无光,维尔德都能挣扎着走向前去。他背负着母亲的遗憾,那个孩子的祈愿和父亲的期许。
他不是纯粹的神明,也不算个完整的人类。
但他仍要像个人类一样,活下去,痛痛快快地过完一生。然后再作为母亲的孩子,重建她的神国。
翻开最后一页书,维尔德的回忆被来自半身激烈的灵魂波动打断。
啊,这是第几次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一股纯粹的治愈之力顺着无形的锁链传递到地窟深处。维尔德嘴角微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逞笑意,像一只随性慵懒的坏猫咪。
“伏黑先生对咒具似乎有很深的研究?”他端起一杯热茶,对一旁跷着腿慵懒坐着的黑发佣兵道,“或许你可以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一种特殊武器的消息?”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揉了揉自己的一头乱发,眯着眼睛掏出一张银行卡在大主教眼前晃一晃,“给钱到位,搞什么都行。”
“吧,老板,你又想要什么新玩具啊。之前那一大批还不够你用的?”
着,他露出了兴味的笑容,黑色的双眸像盯住猎物那样紧紧盯住维尔德,那种难得的危感促使他忍不住紧抓住书页,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这个男人,对他来非常危险——
“我老板,你不会是想对咒术界宣战吧——”他脸上的笑意加深,嘴角的疤痕显得越发邪狞,像闻到血腥味儿的野兽一样兴奋起来,“要是真的开打,我可以打折给你出力啊。”
想到调查资料上厚厚一沓这男人与禅院家的恩怨情仇,维尔德脸上的笑意不减,仍旧真诚而亲切地道:“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不过如果未来有需要的话,伏黑先生一定是我们的第一选择。”
“我这次,主要是委托您寻找一件可能丢失,也可能损坏的武器。”大主教抬起,随着他的指尖轻轻勾画,一个银白色的长矛在空中浮现,“这是‘审判之矛’,来自我可爱又遥远的故乡,它随我而来,我却不知道它遗落何方。”
想到他已经碎成粉末的好兄弟“游子”,大主教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补充道,“也有很大可能已经彻底损坏。总之,希望您注意这方面的消息。”
“任何消息,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大主教垂下眼眸,唇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然笑意,轻声道,“拜托了,这对我来非常重要。”
接过了大主教递过来的空白支票,身材健硕,无比强悍的黑发雇佣兵站起身懒洋洋地行
了个礼。
“行,我帮你盯着。”他眯着眼看着如同古老贵族一般垂首静坐,姿态优雅,清贵美好的少年,还是忍不住出声讽刺道,“努力挣钱哈,老板。”
“老子可是非常贵的。”
从未在这种方面被质疑过的大主教哑然失笑,只得又掏出一个硕大无比的红宝石推向花钱如流水的佣兵。
“请您放心。金钱于我来,是世上最无用之物。”维尔德摸了摸胸前那枚的玫瑰花瓣吊坠,徐徐绽放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我的珍宝,比这些冰冷的石头可爱温暖得多。”
而此时,在更深层的地宫中,有野兽嘶吼和刀剑铮鸣之声不断响起。
“最后一个”
拄着长刀跪倒在被污血和咒灵残-肢堆满的狼藉地面上。夏油杰伸出将脚下已经奄奄一息的一级咒灵调服。
34个二级,4个一级。黑色的咒灵玉散落一地,四面墙壁上的牢房已经空空荡荡。寂静空旷的大厅中,只有他自己急促粗-重的喘息声。
第一次经历车轮战的年轻咒术师捂住腹部的巨大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从领口处滑出的银月吊坠开始散发出明亮而柔和的白光,只一瞬,那道狰狞血腥深可见骨的伤痕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夏油杰从来没有接受过如此高强度的车轮战。即便是在接任务接到24时无休止加班的高专,还有悟可以帮他分担,他永远不必一个人死斗到底。但在这个昏暗的石窟中,他的背后只有一个种族不明的蜃老,如果他不叫停,这个维尔德下头号走狗就会一个接一个地打开牢门,任由咒灵将他淹没。
战斗,调服,受伤,治愈,再战斗。
这个过程进行了不知道多少遍,来自大主教亲自附魔的高级治愈术保证了夏油杰永远四肢健全,即便是被咒灵的利爪捅了个对穿也能瞬间愈合,连道疤都不会留下。在银月的闪烁光芒中,他只能麻木地再次举起刀。
整整四个多时,他甚至都没有吸收咒灵玉的时间。汗水顺着黑色的发丝滴下,紫色的瞳孔因为兴奋而微微放大,高强度的战斗使得他肾上腺素飙升,清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危险的阴森微笑。
“啊——这真的是,太棒了啊。”夏油杰轻声低语着,神情缱绻温柔,嘴角弯出神经质的弧度,如同情人私语般呢喃道,“维尔、维尔,我真的要谢谢你。”
“原来这才是我的极限啊——不不不,我还可以更强。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让你感受下被我彻底掌控的感觉——”他扔掉了里已经彻底断掉的咒具,整个人身形挺拔,气息危险,如同一把已经出鞘染血的军刀。将散落凌乱的长发向后梳起,扎成丸子头,夏油杰冷漠地看了一眼遍地残-骸。
他随捡起一个距离最近的咒灵玉,放在唇边的时候顿了顿,狭长的眸子向后轻瞥了一眼在原地站立不动,犹如一截枯木的蜃老。
“出去。”
随着他的简短命令,那戴着兜帽永远静默的神秘老人轻轻俯身,行了一礼后就原地消失了。
确认过此间只有他一人后,夏油杰垂眸看向中的咒灵玉,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地的咒灵玉,够他受的了。
然而当他真的皱着眉将那个黑色的浑浊球塞-到嘴里艰难吞-咽的时候。那股本应出现的恶心至极的味道却只出现了一瞬,变被一股温和又甜蜜的灵魂波动彻底冲散。
夏油杰微微睁大了眼睛,猛地握住了脖颈上悬挂的银月吊坠。那带着纯粹的爱意与喜悦的情感犹如冬日里温热的暖阳,将他灵魂上被恶念侵蚀的浊痕慢慢融化。
是维尔德。
他仿佛落到一个温软甜美的怀抱里,银白色的发丝月光般将他整个包裹。在这个由玫瑰和爱意构成的世
界里,只有鲜花和晚霞,以及世间万般美好。
“喜欢我的礼物吗,亲爱的?”大主教从背后拥住自己的半身,任由污血将自己雪白的神袍染脏。
他将头埋在男人被汗水浸湿的肩头,用自己永远温凉的体温安抚着因战斗和杀意而迷失的灵魂。维尔德轻轻啄-吻着男人绷-紧的脖颈,他身上清淡雅致的蔷薇花香驱散了夏油杰鼻间那驱散不掉的血腥味儿。
“我在这里,你就永远也不会倒下。”将一个新的咒灵玉递到男人略显苍白的薄唇边,维尔德璀璨的眼睛如同一团蓝色的火焰,他笑得无比温柔,轻声安抚道,“别害怕,我的孩子,再没什么能伤害到你了。”
夏油杰垂下头沉默着,突然握住维尔德白净纤细的腕,在那个因握住污浊肮脏的咒灵玉而显得越发葱白如玉的指尖印上一个炙-热的吻,就着维尔德的,将咒灵玉整个吞下。随后他轻笑着张开嘴将那纤细的指含住舔-舐,听着耳边传来的柔声喟叹,将那捧高高在上的月光彻底拥入怀中。
他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中满是**和蛊惑,侧过头在维尔德的红-润的唇边轻轻一吻。
“啊,我很喜欢。”他似笑非笑地道,语调无比平和轻缓,暗紫色的眸子闪烁着狡黠的微光,“能再喂我一个吗?”
维尔德愣了下,随后他的脸上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悠然喜色。他立刻亲亲密密地贴到夏油杰怀里,明亮的眼眸里荡漾着无限春-光。他伸出指缓缓划过男人坚毅的眉宇,温煦的双眸,高挺的鼻梁,最后在那噙着一抹浅笑的迷人薄唇上轻轻一点。“当然,亲爱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正好我也需要吃点东西。”维尔德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纯洁无瑕的矜持微笑,他姿态优雅,如同在教堂布施一般自然,透着一股禁欲的神圣气息。在夏油杰越发危险的眼神中,那白皙纤巧的指解开了神袍高高衣领上的第一个扣子。
很快,我就可以彻底得到他了。
在充斥着血污与诅咒的昏暗地宫中,两个本应永不相交的灵魂,两个本应在灰暗岁月中悲惨夭折的生命,终于在女神的织上相遇。如同两条已经断掉的红线,在命运的牵扯下,重新系成一个圆满的结。
在被男人掀起的温暖而激荡的波涛浪潮彻底吞没前,维尔德突然想起多日前,在夏油老家的镇教堂中,蜃老曾问过他的一个问题。
您可以直接动,神主大人,自我意识被吞噬后,他会更加听话。
“不,不需要。”彼时,维尔德正坐在玻璃彩窗前出神地望着花园里鲜红娇艳的玫瑰,和一对在花丛中互诉衷肠的情侣,他浅笑着轻叹道,“别惊动我爱的人,要等他自己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