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请柬
诅咒师们的攻击来得比想象中快得多。与有着诸多顾虑,束束脚的咒术师们不同,诅咒师既不在意普通群众的伤亡也不担心建筑的损毁,当他们发现利用普通人做人质更能让这几个年轻人焦头烂额后,事态就变得越发严峻了起来。
3000万的悬赏,让无数想要赚快钱的亡命之徒如同嗅到鲜血的鲨鱼一般蜂拥而至。
“嗬——”一个面目扭曲的枯瘦老者捂着脖子上的狰狞伤口,一边竭力拄着肘向夏油杰的方向爬去,他即将投入死亡的怀抱,但浑浊的双眼中没有对生者的留恋,只有满满的恶意。他发出意味不明的气音,血肉模糊的面孔上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你嗬嗬你也一样”
“你也会和我一样——”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以笃定的口吻预言般地诅咒道。
拔出穿透脚下血肉之躯的咒具,夏油杰低下头最后看了一眼诅咒师已经失去光彩的空洞双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阴暗巷。他犹带笑意的面容古井无波,深邃的紫瞳氤氲着冰冷的寒意,与维尔德相处久了,似乎他身上也沾染了些神佛高高在上的慈悲气息,但滴血的双和周身狂暴肆虐的杀气表明,这是一只嗜血凶兽。
若这就是他的命运,他只会坦然拥抱自己的结局。
狭阴暗的窄巷外是明媚温暖的艳阳天,或许明亮的光线使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五条悟正一脸嫌弃地拎着两个已经昏迷过去的诅咒师的后衣领,像提着两袋垃圾那样鼓着脸朝自己走来。
“活口?”他挑了挑眉,接过好兄弟扔过来的消毒湿巾,一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被血污染脏的修长指,漫不经心地问道,“搞这么麻烦做什么?”
将两个大号垃圾扔到墙角,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将骨节扳得咔咔响,懒洋洋地抱怨道:“你去问你老婆吧,他和我得让我们留下活口,他缺人干活。”
“虽然老子觉得对于他们来,还不如咱们直接给他们个痛快——”着,他打了个哈欠,同情地瞥了眼即将失去脑子变成卑微打工人的诅咒师。想起那个变态起这件事时的语气,他就感觉头皮发麻。
“这是一种资源的浪费,五条先生。他们的死亡并不会弥补他们造成的损失。”彼时,维尔德言笑晏晏,用中的棋子好不容留情地将掉了天内理子的王,在对方痛苦的悲叹和发青的脸色中温柔又亲切地,“友善点,我的孩子。让我们给他们空虚迷茫的生命创造一点奋斗的价值。”
“我希望劳动和奉献能让他们学会,什么叫做服从和秩序。”大主教轻飘飘地。
五条悟摊了摊,对接下来那些倒霉蛋的悲惨命运感到无可奈何。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到底要让他们干什么活?全部去给你抓咒灵?不是吧杰,你现在一天到底要吃多少啊!”
夏油杰嘴角抽了抽,这种“你一天到底要吃多少垃圾食品”的调侃语气让他接受不能。不过要到维尔德为什么永远缺少劳动力,那就只有——
“他应该会让他们挖洞搬砖什么的。”夏油杰犹豫了一下推测道,顺招出一只咒灵将那两个倒霉蛋送到他们未来主人里。“维尔一直在让蜃老挖掘地窟。”
他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一幅模糊又陌生的画面,那是一座荒凉的遗迹,一个宏伟壮观的黑暗之城,高耸入云的尖塔上有隐隐约约的白光闪烁,无数尸骨堆叠城中,白色的薄雾在城中弥漫。
“杰?杰!”五条悟担忧的声音传来,让他从奇异的幻想中惊醒,他神情恍惚地看向旁边的挚友,眼神涣散,嘴里低颂出一句古怪优美的异国语言。
若有艾度尼斯的学者在此,便会惊恐万分地辨认出这句发音复杂,宛若吟咏的语言正是早已不在世间流传使用的精灵语。这
句话的意思是:食罪魔蛛妮尔拉缇丝之子——银白色的梦魇。
“杰!!”啪的一声,一记重拳终于让他清醒过来,他捂住自己的左脸嘶了一声,条件反射般反给了五条悟后脑勺一下,痛得呲牙咧嘴道:“——你干吗照脸打?!”
“艹!你都中邪了还要在意自己的脸啊!兄弟你没事吧?!”五条悟跳起来忧心忡忡地捧住夏油杰的下巴左看右看,苍蓝色的“六眼”将挚友从头到脚分析了个遍,百思不得其解得疑惑道,“没有术式的痕迹,你看上去挺健康的啊——可是大白天中邪是为什么?走走走快回去找神棍——”
黑着脸用力挣脱开五条大夫没轻没重的,夏油杰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哑声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五条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停住脚步在夏油杰诡异的目光中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他刚才的表现,连那句拗口的句子都完整地重复了一遍。
“拉罗迪——什么?”夏油杰一头雾水地看着五条悟,皱紧眉头想要重复一遍那句话,但因为语言天赋着实一般宣告失败。
于是五条悟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他嗓音清澈,还带着些少年人的朝气,那发音优美的语言从他嘴里出来就仿佛唤醒春天的云雀啼鸣。
“我完全没有印象了。”夏油杰努力回想,但记忆里仍是一片空白。此处偏僻,街道上空无一人,太阳从云的缝隙中将金色光芒洒向人间,但他竟感受不到一点温度,仿佛身处茫茫雪原,“我我只觉得,好冷——”
“杰。”五条悟突然语气严肃起来,拉住夏油杰的臂,不再嬉皮笑脸的面孔显得莫名冷峻,他不容置疑地催促道,“回去休息下吧。你很累了,我一个人可以——”
“不,你不可以。”夏油杰想也没想就打断了五条悟的建议,他回过身对着挚友沉静一笑,紫色的眸子里满是了然,嘴角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温暖弧度,轻声问道,“‘无下限’持续运转,你多少天没睡觉了?”
“上的悬赏还有一天多就结束了,我们一定可以。”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夏油杰看向酒店的方向,叹了口气道,“不管理子妹妹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尊重她的选择。”
天内理子也的确如他所愿,最终拉着黑井的,站到了大主教面前。
“我不愿意,大人,我不愿意就这样成为祭品。我还有太多的愿望想要实现,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亲人朋友,我害怕他们会因为我的离去而痛苦难过。”她神情平静,看向维尔德的眼神坚定而悲伤,天内理子苦笑一声,抿紧唇角自嘲道,“我不勇敢,大人,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也会怨恨,为什么因为他人的一句话我就要心甘情愿地去死——”
“我怕黑,也很怕痛。”她抬起头,眼泪顺着苍白瘦弱的脸颊滑落,少女虔诚而恭敬地执起脖颈上的新月吊坠,放在嘴边轻轻一吻,祈求道,“圣灵在上,求您帮帮我,主教大人。”
“我只想要像一个普通女孩那样活下去——”
“啪嗒。”一滴泪水砸在了冰冷的金属上,晕开一朵无色的花。而那颗被种在灵魂深处的种子,也在这份虔诚祈愿的浇灌下迅速发芽。这具为献祭而生的空白躯壳终究还是被异域神明染上了信仰的浓厚色彩。
薨星宫中,似乎感应到星浆体异变的天元忍不住发出惊怒痛苦的哀嚎。空间在震颤,这个被迫自我囚禁的囚徒终究还是屈服于既定的事实——他的融合注定失败。
“帮我给您的主人送去一份邀请吧,就当是给即将走入毁灭深渊的可怜人最后的怜悯。”天元的声音从巨木中央传来,语气沉重中带着些许释然,疲惫沙哑道,“请让我看看,带给我如此结局的,究竟是怎样的伟大存在。”
如您所愿,渎神之人。橙红色的文字在虚空中亮起。
万米高空之上,一只白鸟破云而出,它双眼血红,清脆的啼鸣声穿透云海。
我接受。海滩边的度假酒店中,正在低声安慰仍旧自责的可怜少女的大主教轻笑一声,接下了那张请柬。
“您您会保证姐安全的,对吗?”握紧中的扫把,黑井警惕又戒备地看向眼前这个气质清雅,美貌非凡的白袍青年。即便对方的笑容温和无害,但出于某种直觉,每当与那双能够看透人心的蓝瞳对视时,她都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毛骨悚然感。
“当然,黑井姐,当然。”维尔德微微一笑,变戏法似的凭空拿出几份文件递给她,柔声安抚道,“恐怕你们要出国几年,毕竟有些人可能会毫无理由地迁怒于人。等到国内平稳后再回来不迟。”
“你的钢琴弹得不错,孩子。但再出色的天赋也需要后天技巧的打磨,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有幸欣赏到你的作品,可爱的姐。”维尔德对着惊喜万分地抱着入学考试通知尖叫的天内理子眨了眨眼睛,“要加油啊,听他们的入学测验非常恐怖。”
“我谢谢您!您真是太好了!”姑娘抱紧那几张象征着音乐最高殿堂大门的通知书,激动得浑身发抖,此刻什么天元什么咒术界未来都被她抛诸脑后,她擦掉泪花,双眼闪闪发亮,扑上去给了大主教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您一定会为我骄傲!我会成为最优秀的钢琴家!”
“黑井!我们要去a国了!我要去参加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入学考试!”她放开大主教又扑向黑井姐,拉着她的跳来跳去,像只发现了一仓库胡萝卜的兔子,“你英文好吗?!我是不是现在就要开始补习,去他的天元,我要去茱莉亚音乐学校了哈哈哈!”
当夏油杰和五条悟清理完周遭的虫子们赶回来时,就看见了一个捧着单词书一脸痛苦地面壁背诵的天内理子和同样脸色糟糕不停用电脑搜索着a国留学注意事项的黑井。
“我错过了哪些剧情?”五条悟一脸诡异地伸头看了看还没背过c开头单词的天内理子,对着坐在窗前正自己和自己下棋的大主教道。
“一些有关爱与未来的轻松剧情,我的孩子。狩猎愉快吗?”
“还行,如果你把枯燥乏味的打晕再拖走的工作叫做‘愉快’的话。”五条大少爷两眼发直地瘫在沙发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拉长声音道,“老子现在就是非常想睡觉。”
“没人拦着你睡觉,悟。”一边解开衬衫的扣子,一边低头与永远香喷喷的大主教交换了一个甜蜜缠绵的吻,夏油杰再次直起身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挑眉道,“晚上你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鄙视地看了一眼可以被奶妈驱散debff的夏油杰,五条悟捂着脸嫉妒地哀嚎出声:“老子也想要个只要哔——就可以永远无限续蓝的技能啊!”
“闭嘴吧你!”紧张地看了一眼门外,夏油杰脸色涨红地压低声音快速解释道,“和你了一百遍了他不是通过哔——来奶我的,是灵魂链接的精神抚慰和他的神术。”
“那你们为什么总哔——这频率正常吗?在这么下去我要问你们俩要医疗费了。”五条悟摆烂一般瘫在原地不动,一边往嘴里塞巧克力一边语气幽怨地提出质疑。
“因为他是我的半身,五条先生,我需要他的体%液和哔——时的激烈情绪来补充能量。”在夏油杰瞬间黑掉的脸色中,大主教在一片消音词中不紧不慢道,面容平静就好像是刚刚了一句“我需要补充碳水化合物”。
他笑了笑,眉眼弯弯地轻声道:“最重要的是,我们相爱。”
突然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五条悟哭丧着脸,叫得更大声了。
“去练你的反转术式吧!”在场三人中脸皮最薄的夏油杰恼羞成怒道,连哄带
赶得将五条悟推出了门外。
合上门,被这兵荒马乱的一天搞得万分头疼的夏油杰无声地叹了口气,一个柔软又温暖的身体从背后贴上来,他舒适地喟叹一声,握住环绕自己腰身的,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那片银白色的美梦中。
“今天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亲爱的?”维尔德的声音在他耳边悠悠响起,“我有些好奇,你看到了属于我的哪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