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原元低着头，声道歉。

    卿玫立刻收起脸上的诧异与担心，笑着安抚道：“你道什么歉，他们摔跤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再了，冰场摔跤都是常有的事情。还有人统计过，四周跳的成功概率只有百分之六十多，这种刚好碰上概率的事情哪里能怨你？”

    原元没话。

    卿玫知道他有心结，便继续劝：“长节目你好好努力就行了。”

    原元“嗯”了一声。

    伊万一曲滑完，虽然中间有所失误，但他的分数仍旧排在了第一。

    下一个出场的就是程诺了。

    卿玫来到正做着准备的程诺身边，就见他扒拉着栏杆，在冰面上跳跃了几下。

    每个运动员都有在上场前让自己放松，提高自己注意力的一套动作，卿玫远远看着，并未扰他。

    终于，程诺抬起头，朝卿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卿玫朝他伸出手，程诺立刻一把握住。

    卿玫声：“这次是你的机会，稳住你就胜了。”

    程诺扬眉一笑，“教练，你放心。”

    她用力攥了一下他的手，又缓缓松开。

    “嗯，加油。”

    程诺用双手大力拍了拍栏杆，随即一推，整个人顺势朝冰场中央滑去。

    为了配合他的中国风配乐，程诺穿了一身改良版的中式汉服，上衣白底印染着墨竹，领口是交领设计，连袖口都做的稍许宽松，配合着他扬手的动作，袖口微微翻动，有种中国古画中吴带当风的感觉。

    耳熟的音乐响起，程诺两指并拢从腰间抽出，一副拔剑出鞘的动作。

    他用蝴蝶旋转以及一些如同中国武术动作的连续步伐将整套动作连接起来。

    当真是“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卿玫双手交握，紧张地盯着场内的程诺，希望他的四周跳能够一举成功。

    到了！

    程诺侧身并指一划，像是要躲过敌人攻击似的，猛地跃起旋身。

    同样的后内点冰四周跳！

    落冰完美！

    程诺也很得意，扬眉朝卿玫的方向笑了一下。

    卿玫握紧栏杆，心中雀跃又兴奋。

    太棒了，程诺这次发挥的特别出色，只要后面滑好了，就能超过伊万。

    程诺最后的收尾动作也很干净利落。

    他用两指作剑，斜指冰面，另一只手负在身后，就像是宗师级别的武侠高手败众敌后，留给自己的唯有独孤求败而已。

    他虽然依旧维持着表演时的冷淡，一双眸子却亮的惊人。

    程诺下场的时候，卿玫直接扑上去，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太棒了！程诺，你做到了！”

    程诺虚虚扶着卿玫，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他沉稳点头：“教练，我做到了。”

    卿玫手握拳，锤了他一下，“你也别太得意，一会镜头拍到这里你的表情给我收敛一点，这才只是分赛区，只是短节目。”

    程诺认真点头，“教练，你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开心想笑，根本收不住啊。”

    卿玫瞪他，却也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行了，只准你开心这么一下。”

    她将程诺带到座位上，焦急不安地等待着比赛分数下来。

    分数呈现在显示屏上，比伊万高，但是仅仅甩开一点而已。

    程诺指尖儿一抖，下一刻就被卿玫握住了。

    卿玫侧着头，避开摄像机声道：“很正常，虽然他有失误，但是他的技巧和艺术表现都比你好，接下来，你要努力在长节目上做的更好，你有没有信心？”

    程诺对着镜头坦然一笑，然后，低下头，声：“虽然我跟王子厉一直有矛盾，但是，这个时候，用他的一句话再适合不过了。”

    卿玫看着他。

    程诺意气风发道：“我一定会赢。”

    卿玫点头。

    虽然她欣赏程诺的自信，可她还是提醒道：“稳住，这次一定要稳住。”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些运动员一个个像是中了跳跃魔咒似的，但只要稳住自己就算是成功一半了。

    程诺“嗯”了一声，忍不住看向王子厉的方向。

    王子厉却没有看他，他正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将手腕抵到鼻尖前，似乎在轻轻嗅着什么。

    他在做什么？这是他的准备动作吗？

    程诺忍不住想。

    中国杯世界花样滑冰大奖赛的男单比赛选手一共有十二人，很快男子单人滑短节目比赛便赛程过半了。

    可前六名选手，除了程诺以外，还真就都中了跳跃魔咒，几乎每个人都要摔那么一下。

    卿玫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程诺纳闷道：“这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吗？”

    卿玫：“你是原元也水土不服？”

    程诺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卿玫摇头，“大概是前面人失败太多，后面的人就越发紧张，在这样密闭的空间，进行一项体育赛事，在压力的不断累积之下，出现失误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第七个上场的也是一名外国运动员，他倒是稳住了，但是跳跃难度不高，艺术表现也不是特别好，所以成绩也不算高。

    程诺摸了摸脖子，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卿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身体不好？”

    程诺赶紧摇头：“不不不，我好的很，只是……教练不去看王子厉吗？下一场就是他了。”

    卿玫更加奇怪了，“你和他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程诺脸色古怪：“我……他……”

    他盯着卿玫的脸色心翼翼问：“教练不知道吗？”

    卿玫心里一惊，脸上却作出更加茫然的神色：“我该知道些什么？”

    程诺条件反射回答：“不，没什么……”

    “其实，教练不知道也好。”他喃喃了一句。

    随即，他抬起头，笑眯眯：“教练去照顾王子厉吧，虽然他是比赛型选手，但是，这次是他第一次进入成人组的比赛，难保不会紧张。”

    卿玫点头。

    她走向正拿下冰刀保护套，准备上冰的王子厉。

    她还没走近，他却仿佛感觉到她似的，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朝她望了过来。

    卿玫朝他摆了摆手，笑问：“准备的怎么样？”

    王子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张开双臂，一改往日的傲慢模样，乖巧询问：“教练能给我一个拥抱吗？我想这样能助我滑的更好。”

    卿玫被他眼中的神情烫到，简直想要后退一步。

    可听到他的话，卿玫还是像是扑火的飞蛾，上前两步，紧紧抱住了他。

    王子厉将下巴搭在卿玫的肩膀上，收紧手臂，很快，他松开了手。

    白而亮的场内灯光将他的面容衬的犹如青松上的白雪，也不知道是哪个化妆师竟然在帮他将刘海儿固定时，顺手在他的眼尾刷了两下，微红的色泽让他那双桃花眼更加深情迷人。

    卿玫的鼻尖前拂过淡淡的玫瑰花香，倒像是他无意间摆弄玫瑰才留下的淡淡香气，来源……他的手腕处？

    卿玫正怀疑着，就见他面朝着她，缓缓抬起手，用鼻尖嗅了嗅右手手腕内侧。

    他眼尾一挑，一个明亮骄傲的微笑划开桃花春水向她袭来。

    “我上场了。”他轻快道。

    卿玫点头，“加油。”

    王子厉笑了，“请看着我。”

    随后，他踏上冰场，又扳着栏杆回眸，朝她再次笑了一下。

    他带着白色手套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栏杆，倒退着划到冰场中央，而后，他旋转一周，朝观众举起了双手，扬唇浅笑。

    大屏幕上映出他的脸部特写。

    少年人的美好尽在此刻展现，少年人的骄傲也淋漓挥洒。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谁家少年？

    我家少年。

    “韶华不为少年留”，又能为谁留呢？

    王子厉站在冰场上，所有的冰与光都黯然失色。

    他伸展手臂，手掌向上，指尖向前，似在邀请大家共舞。

    此刻，音乐响起来了。

    他猛地缩回手，一个轻盈旋身，扭胯，摆腰，青春又美好的模样终于展现了冰场上。

    在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后，他要开始跳四周跳了，同样也是后内点冰四周跳。

    卿玫双手紧紧攥着，抵在唇边，她忍不住一遍遍祈祷，希望他能够成功。

    这样的少年应该花团锦簇，受到众人的赞美。

    希望他的路能走的更加平顺一些。

    王子厉做完一套动作后，开始起跳，他夹紧双臂，努力旋转。

    虽然在场上只是几秒的时间，然而，卿玫却觉得这几秒无比漫长，她眼睛都不敢多眨，紧紧凝视着他刀刃。

    直到他刀刃触及冰面，微有晃动。

    卿玫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该怎么呢？他这个四周跳不完美，但也总比摔到冰面上好多了。

    然而，她这口气松的实在太早。

    王子厉虽然没在四周跳上犯大错，可他居然在跳三周跳的时候失手了。

    阿克塞尔三周跳！

    王子厉居然在跳完阿克塞尔三周跳，落冰时滑倒了。

    卿玫看得很清楚，他这次滑倒根本不是因为技术的问题，明明他已经稳稳落冰，却在他想要用力滑出去的时候，脚踝骤然失力，让他摔在了冰面上。

    她的耳朵一阵嗡鸣。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很快，王子厉便站起来，仍旧保持着原本的精神面貌，将剩下的动作干脆利落做好。

    最后，他吻上自己的两根手指，面朝观众席，正面开枪。

    即便他滑的并不完美，观众还是为他漂亮的艺术表现鼓起掌来。

    王子厉收回手，朝观众席，用力鞠了一躬。

    掌声更加热烈了。

    他转身，又朝卿玫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久久不肯起身。

    卿玫眼眶发热，无奈又温柔地注视着他。

    应该是他之前的伤才造成了今日的结果。

    观众席上，有人为王子厉投掷下一束玫瑰，紧接着，从观众席上投掷下的玫瑰越来越多，有一束的，也有一枝的。

    卿玫这才注意到，王子厉的粉丝真的很多，专门为了他来看比赛的人几乎占据了整个冰场的大多数座位。

    他第一次鞠躬，是在向观众们道歉吧？

    唉，王子啊……

    虽然不懂事的他让她头疼，但是懂事的他更让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