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守墓

A+A-

    折腾一天,通过赌徒追踪罗刹鸟的方式行不通,有新生儿的人家也没找到,不过得知一条重要线索,倒也不算无功而返。

    “百鸟朝凤嫁衣”回到客栈,凤箫和龙笙就在研究这条线索。

    人间有太多关于龙凤的传,部分是真的,部分是人族对龙凤过于崇拜,根据自己想象编的故事。这些人族自己编的故事,也会被喜欢传信的青鸾传回山海境,供大家听个乐。

    “百鸟朝凤在人间有个典故。”凤箫把自己听过的故事出来,“很久以前,凤凰还不是鸟中之王,只是一只灰色羽毛、很不起眼的普通鸟。森林里有很多果实,别的鸟类每天吃饱喝足后就去贪玩,只有凤凰每日饱餐后,还不辞辛劳地继续收集果实,储藏在洞中,因此还被别的鸟嘲笑它贪得无厌。后来森林大旱,许久不降雨水,鸟儿们找不到果实,险些饿死,凤凰就把洞里储藏的果实分享给所有鸟儿,帮助鸟族撑过旱灾。灾难结束后,众鸟为了报答凤凰救命之恩,各自都从身上拔下最漂亮的一根羽毛,织成一件绚丽多彩的百鸟羽衣送给凤凰,还推举它为王。从此凤凰就成了百鸟之王,还有了一身漂亮的羽毛。众鸟一起绕着凤凰飞舞,就是百鸟朝凤。”

    凤箫讲着讲着,自己都笑了:“不信谣不传谣。凤凰才不是被推举为王的,凤凰天生就是百鸟之王。凤凰的羽毛也不是五彩,所谓五色凤凰,只是凤凰分五个颜色,红黄青紫白,每种都是纯色,怎么可能穿五彩斑斓的百鸟羽衣?人族也太会编故事了吧哈哈哈哈哈哈,这编的都是什么呀”

    龙笙盯着他:“你好像对凤凰了如指掌?”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嗯!”凤箫笑得呛了几声,闻言顿时收敛得一本正经,故作淡定地喝了口茶,“哪只山鸡不想变凤凰?我对凤凰了解一些也是应该的。”

    “早就和你过,山鸡变不成凤凰,还不如往龙的进化方向努努力,和镜月神君一样修成蜃龙,尚有一线希望。待我日后也化龙,我们就是同族了。朋友间一起朝着共同的目标努力,不是很好吗?”

    龙笙觉得这提议很不错。他把山鸡当朋友,日后想带山鸡回家玩。可山鸡精身份太低,法力太弱,去龙族很容易被欺负暗害,那群龙害他不成,对他的朋友也不会心慈软。在确保自己能保护好前,龙笙都不会把朋友往家里带。

    如果山鸡精修炼成龙,在龙族就会好过很多。

    龙笙操碎了心,奈何凤箫不领情。

    “谁要和你同族?我宁可做一辈子山鸡也不会做龙的。”

    他可是逃了龙族婚出来的,怎么可能回到龙族大本营啊!

    龙笙有点忧愁。怎么感觉山鸡对龙族很嫌弃的样子,净想着做凤凰。

    凤凰到底有什么好的?

    龙笙有一瞬间嫉妒凤凰。

    “话回来,虽然这个故事是假的,但人族好像对此深信不疑,把百鸟朝凤当成十分尊贵吉祥的象征,常人不可用。”凤箫喝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我记得人族是只有皇后的凤袍才能绣百鸟朝凤图案吧?平民百姓用凤凰图案是逾矩,要杀头的。李家再富贵,那也只是个商户,没资格绣百鸟朝凤图当嫁衣”

    他将茶盏一放,恍然大悟:“难怪罗刹鸟要啄去新娘的眼睛!她一个平民女子,却想要穿皇后才能穿的凤袍,贪图不属于她的尊荣,这就是她的贪欲!不是新郎对美色的贪欲引来罗刹鸟,是新娘对虚荣的贪欲引来罗刹鸟。所以王大才,吃人眼睛的妖怪,是杜夫人招来的。”

    凤箫激动地看向龙笙,满眼写着:怎么样?我可是靠我自己的聪明才智分析出了真相,还不速速来夸我?

    龙笙单托腮,淡定地看着他:“的

    不错,只是有一点错了。”

    凤箫问:“哪儿错了?”

    龙笙指出错误:“你的消息过时了。五百年前,人族确实只有皇后才能穿凤袍,但随着朝代更迭,规矩也有所更改。早在三百年前,人间的皇帝就下令,民间女子成亲之日,亦可着凤冠霞帔,穿绣凤嫁衣。”

    山鸡一看就是读过书,但读的不多,对人间事一知半解。龙笙就不一样了,虽身在归墟,无时无刻都在汲取新知识。他不似凤箫有一群玩伴,所有时间除了修炼就是看书。

    凤箫沮丧:“这样啊。”

    那算什么的不错?他的全错!

    平民女子出嫁穿绣百鸟朝凤图的嫁衣是合规矩的,那就不存在什么贪念,也不是因为这个招来罗刹鸟。他那洋洋洒洒一大段推测,全被龙笙一句话推翻了。

    “既然百鸟朝凤图能用,那这嫁衣还有什么问题?”凤箫想不明白。

    “与其想着找到问题的答案,不如找到制造问题的妖。”龙笙道。

    “所以还得找罗刹鸟?”凤箫觉得问题又绕回来了,“可是怎么找?它只吃人的眼珠子,我们俩又不是人,它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找上我们。赌徒的眼珠子都被吃完了,剩下的那些人,我们哪知道哪些有贪念,贪念重不重,什么时候会被罗刹鸟盯上?就算要守株待兔,也得知道守哪个株啊。”

    “谁要守株才能待兔?直接守在兔子窝旁,等兔子一出来就抓,不是更好?”龙笙丝毫不慌。

    凤箫这回听懂了龙笙的暗喻:“你是墓地?”

    “不错。”山鸡精能跟上他的思维,龙笙很欣慰,“罗刹鸟是阴气尸气重的地方诞生的妖,也会住在诞生之地。我们不知道它要飞去哪儿,但可以知道它从哪里飞出来。事不宜迟,今晚就去蹲守。”

    凤箫生无可恋:“又要半夜去守墓啊!”

    墓地的路很好打听,下楼前台问客栈掌柜就知道了。

    落羽镇这些年陆陆续续搬走不少人,这些人的祖坟还在落羽镇,不时会有人回来祭祖扫墓。对于两个少年问起墓地所在,掌柜并未多想,只是对他们要出去的时辰感到担忧,便劝了几句。

    “天色将暗,两位公子怎的这时候要出门扫墓?夜里容易遇上妖怪,明日再去祭拜先人也不迟啊。”

    凤箫心道他也想白天去啊,可惜不管是白骨妖还是罗刹鸟,都是昼伏夜出的妖物。明明他至阳至烈,最讨厌阴森之处,却总是被迫在阴间时刻去找阴间生物。

    龙笙道:“掌柜放心,身正不怕影子斜,妖怪找不上我们。”要是能找上倒好了,就无需劳烦他们亲自找上门。

    掌柜见两名少年一身正气,眼眸澄澈,毫无贪欲,确实不像会出事的,也就不再劝阻,只递给他们一盏灯笼:“外面天黑,公子提盏灯笼再走。”

    凤箫接过灯笼:“谢谢掌柜。”

    两人走出客栈时天色尚有余亮,待行至郊外,夜幕已深,天上一轮弯月,万籁俱寂。

    掌柜指的方向在北方。落羽镇北方郊外有片树林,叫葬墓林,一听就充满阴气。林中葬着落羽镇的祖祖辈辈,凡是镇里有人去世,无论寿终正寝还是意外横死,都会埋入葬墓林。迄今为止,林中大大,已有数百坟。

    这里就是落羽镇阴气最重、尸气最足的地方。罗刹鸟一定是诞生在这里。

    凤箫提起灯笼一照,看着林中无数坟墓,已经毛骨悚然:“罗刹鸟住在哪个坟墓里啊?”

    坟墓棺椁是阴尸之气最浓的地方,罗刹鸟会择棺而居。他们不能一一开棺验看,那是掘人祖坟,有点缺德,只能静等。

    “等。”龙笙,“等它自己飞出来。”

    “又要等。”凤箫感到心累

    。上回在桃源山等白骨妖诈尸,这回又在落羽镇等罗刹鸟出棺。

    他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等这些。

    凤箫找了块巨石坐着,灯笼放在膝盖上,开始发呆。

    龙笙起先还站着等,见林中久久没有动静,也跟着坐下来,和凤箫并肩。

    时间流逝,月上中天,葬墓林鸦雀无声。

    别罗刹鸟,一只麻雀都没有飞过。

    凤箫打了个呵欠,眼皮子快要撑不住:“好无聊我困了,我想睡觉。”

    神兽可以不眠不休数百年,可他干等着很无聊。一无聊,就容易犯困。

    龙笙想了想,山鸡精不是神兽,没有神兽的体质,需要休息是很正常的事。

    “困了就睡。”龙笙。

    凤箫喜悦:“这么好心?那我回客栈睡了,你在这儿守着吧。”着就要起身。

    龙笙把他按回来:“轮流守夜,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时辰到了我喊你。现在赶紧睡。”

    就知道这死蛇妖一点儿便宜都不肯让他占。

    凤箫抱怨:“这连个可以靠的地方都没有,我怎么睡啊?”

    龙笙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肩膀。

    凤箫转头看树可不可以靠,只看一眼就嫌弃地别开眼:“树上都是虫子,脏死了,完全没法睡嘛。”

    龙笙清清嗓子:“咳咳!”

    凤箫看他:“你干嘛?风吹久了冻着了?”

    龙笙忍无可忍,干脆直言:“我的肩膀可以勉强借你靠一靠。”

    朋友之间,这点事,应该的。

    凤箫震惊地看他一眼,转头继续去观察大树:“我觉得,靠着这棵树睡也不是不可以”

    龙笙:“?”

    他比爬满虫子的树还让山鸡精嫌弃吗?

    龙笙问:“靠着我,你不满意?”

    凤箫犹豫:“也不是不满意,我就是害怕。”

    龙笙:“怕什么?”

    凤箫:“怕你趁我熟睡突然把肩膀撤走,让我直接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你也不是干不出来这事。”

    他们什么关系啊,互相恶作剧太正常了,不得不防。

    龙笙:“”

    这事他还真干的出来。

    但今夜他绝无此心。

    “我不捉弄朋友。”龙笙承诺。

    凤箫假笑:“哈哈,我不信。”

    信蛇妖的话,要倒霉三年。

    龙笙气血翻涌。前期梁子结多了,后期再想修复关系就难如登天。他真想对人好点,对方还不领情。

    既然如此,便不修复了。

    干脆破罐子破摔,这相处模式就这么继续下去吧。

    龙笙本就不是什么会温柔讨好的性格,反倒是现在这样更自在。

    龙笙冷哼:“那你就靠着树睡吧,就算全身爬满虫子,我也一定不打扰你安眠。”

    凤箫表情突然就舒服了:“这才对嘛,你就得这么话。刚才那样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怪吓人的。”

    龙笙:“”

    要不争不吵,要忍他让他。

    龙笙闭目打坐,默念清心诀。

    念着念着,一颗脑袋突然靠到了他身上。

    龙笙骤然停止默念,睁开眼,低下头。

    凤箫终究是嫌弃虫子,不肯倚树而眠,选择和龙笙一样闭目打坐。然而打坐更枯燥,他坐着坐着就真睡了过去,脑袋无意识地低下来,往龙笙肩上靠。

    夜凉如水,灯笼坠在脚下亮着微光。红衣少年枕在金衫少年的肩头安睡,金衫少年半垂着眸望他。二人都披星戴月,美若画卷。

    龙笙注视凤箫半晌——浓密眼睫低垂下

    来,把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凤目遮住。殷红唇瓣抿着,没有再吐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这么瞧着,是顺眼了很多。

    龙笙伸出一根指,轻轻戳了戳凤箫的脸颊,然后发现感不错,又上捏了捏。

    “脸这么软,嘴这么硬。”龙笙捏着凤箫的脸,力道很轻,没敢把他弄醒,但足以泄愤。

    龙笙看着凤箫任他搓圆捏扁的样子,心情愉快地笑起来:“还挺可爱。”

    刚完这句话,龙笙如遭雷击。

    龙笙立刻松,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又探了探自己额头。

    “我不会是真中邪了吧”

    他竟然觉得山鸡精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