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青出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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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一行人在行宫安顿下来,晓晓刚换好衣服,便被唤去给皇帝施针。

    她强自镇定,正算入内面圣。

    “何素衣。”有人叫住她。

    她诧异地回头。

    竟是文太傅。他如何知晓,她就是素衣的?

    她不动声色地问:“太傅在叫谁?”

    “在老夫面前,素衣姑娘不必装了。若想见到令尊,随老夫过来。”太傅似料定她会跟来,径自转身就走。

    晓晓心下又疑又惊,犹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行宫东北角茶室内,文太傅亲手沏了两杯茶,与晓晓相对而坐。

    “人老了,就喜欢品品茗,坐享安荣。素衣姑娘自便。”

    晓晓没碰茶杯,她不信他。

    “担心老夫在茶中下毒?”太傅轻笑,“听素衣姑娘师从神医雒舟,医术出众。关于用毒,老夫有一事请教。”

    “太傅有话就请直,我还要赶着去给陛下治疗头风,耽搁不得。”晓晓语气不耐。

    “起陛下的头风病,应该是从陛下的长兄、昭慧太子暴薨那会儿开始犯的。老夫当时和你的父亲一起,给还是亲王的陛下伴读。陛下觊觎皇位,弑兄篡位,杀了不少知情人。你的父亲对此颇有微言,陛下刚登基,他便辞官归隐,惹得陛下不悦。是老夫极力劝谏,陛下才放走了你父亲。

    “陛下登基几年后,民间突然又出现陛下继位名不正言不顺的流言。陛下疑心是你父亲泄露了秘密,命老夫斩草除根,杀害你一家。老夫不得不遵从皇命,竭尽所能,也只保下了你父亲的命。”

    太傅了这么多,晓晓知他话中真假掺半,也不戳破,只冷声问:“我父亲如今人在哪里?”

    “你父亲当年受了重创,一直在我这里将养着。这些年,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杀了皇帝,为家人报仇。”

    “我为何信你?”

    太傅轻轻击掌,立刻有人扶了个满头华发、瘦弱不堪的老人进来。

    “素衣姑娘看看,这是谁?”

    晓晓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纵使过了这么些年,纵使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儒雅温柔的男子,可她还是一眼认出,眼前的老人,是她的父亲,何云天!

    “父亲。”她激动地上前,握住何云天的手,“我是素衣。”

    何云天转了转浑浊的双眸,低声道:“杀皇帝,报,仇。”

    眼见父亲这般神智不清的模样,晓晓厉声质问太傅:“我父亲他怎么了?”

    “何兄哀痛过甚,精神时好时坏。”太傅话锋一转,“如若姑娘能亲手杀了皇帝,为你全家报仇雪恨,想来何兄心愿得偿,能好转也不定,到时候,老夫就让你们父女团圆。”

    太傅借她的手弑君,这是要帮良妃和霍王谋权篡位吗?

    朝中太傅、霍王一党蓄谋已久,外有强敌环伺,这种时候,一旦皇帝驾崩,太子还有整个华朝都会陷入莫大的危险,这些道理她都懂。

    可即使没有太傅明里暗里撺掇她、用父亲威胁她,她原本也定主意刺杀皇帝不是吗?

    那么,不如合作吧。

    “太傅是想我立刻杀死皇帝,还是用□□?”她面无表情地问。

    “皇帝为人谨慎,身边无时无刻都有暗卫守护。须得用毒,还必须是验不出来的毒。”

    “我尽力一试。若事成,请太傅守诺放了我父亲。”

    “当然。”

    晓晓来到皇帝寝宫外,深吸口气,高声道:“奴婢雒晓晓,前来给陛下请脉施针。”

    “宣。”

    太子赶到时,晓晓已经进皇帝寝宫有一会儿了。

    他心底一片冰冷,强忍悲恸,派东宫暗卫包围了整个行宫。

    若父皇驾崩,他必须得封锁住消息,不能放任何人离开此地。

    他要护住他的女人。

    安排完这些,太子闯进了皇帝寝宫。

    皇帝正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龙床之上,一旁的晓晓尚没来得及收起银针。

    他如遭雷击,即使做了最坏的算,他仍不敢相信,晓晓她,真的杀了他的父皇。

    他眼中含泪,缓缓上前,无声将晓晓拥入怀中。

    晓晓在他怀中,难掩一脸的惊讶。

    的确,刚刚,银针只要再深入半寸,她就能在皇帝暗卫到来之前,取下皇帝的性命。

    可关键时刻,她竟下不去手,脑海里全是轩辕佑的脸,和邱前辈那句“悔不当初”。

    她决定暂时放皇帝一条生路。

    “陛下这几日失眠,奴婢会用针,助陛下入睡。”

    银针落下,皇帝果然陷入晕厥。她算以此骗过太傅,救出父亲。

    没想到轩辕佑突然到来,乱了她的计划。

    她在他耳畔轻声道:“陛下没事,我父亲就在行宫中,被太傅的人控制着。你配合我演场戏……”

    太子突然厉声质问:“雒晓晓,孤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父皇?”

    “殿下误会,陛下只是睡着了。”她高声解释。

    “孤亲眼见你用银针暗害父皇!”

    两人一言不合,大出手。

    晓晓趁机逃出皇帝寝宫,一路来到茶室。

    “太傅,我已成功给皇帝下毒,令他昏迷。不知怎的,太子突然冒了出来。我现在就要带父亲离开这里!”

    “姑娘莫急。老夫已命人将何兄转移。之后只要你按照老夫的吩咐行事,自然能见到你父亲。”

    太傅好整以暇应道。

    “你,”晓晓指着他,“你怎可过河拆桥,言而无信?”

    “老夫的是,你杀死皇帝才能将你父亲带走。如今你只是下了毒,结果如何尚未知晓,万一你在皇帝面前倒一耙,老夫这把年纪了,怎么也得留个后招不是?”

    晓晓冷笑着点头,一个箭步逼近太傅,紧紧掐住他的脖子:“太傅一把年纪了,若想活命,现在,就让人送父亲到行宫外与我会合!”

    太傅的随从们纷纷持剑围了上来,与她对峙。

    “晓晓。”声音清冷,来的竟是雒舟。

    “师父?”他怎会来行宫?

    “不必与他们周旋,我已救出你父亲,他现在很安全。”雒舟淡淡道,“先离开这里。”

    “呵,”太傅突然轻笑出声,“姑娘手下可再用力些,送老夫安然归西。倒是你父亲,常年服用配方只有老夫知道的特制药散,早已药瘾难除。没了老夫的药,纵使活着,他也只会生不如死。”

    “怎会?”晓晓错愕地望向雒舟。

    见雒舟一脸悲悯,她知道,太傅没有撒谎。

    “那就用配方,换你的命。”她掐着太傅的手加重了力道。

    “不换。除非你答应为我所用,否则,就算你能杀了老夫,败老夫这些随从逃离这里,也救不了你父亲!”太傅态度坚决。

    两人都狠狠地瞪着彼此。

    这是一场博弈,谁先妥协,就输了。

    对她来讲,输了也没什么不好,发正,她终究要杀皇帝报仇的,就算遂了太傅的意,至少,她能救下父亲。可为何,心底会如此挣扎?

    她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目光坚定,已下定决心。

    她挟持着太傅向外走去:“师父,咱们走。”

    随从们顾忌着太傅的安危,不敢靠近,一路心翼翼跟着她和雒舟。

    她突然大力将太傅抛了出去,自己同雒舟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父亲,”晓晓跪在何云天面前,“女儿不孝,父亲受苦了。”

    何云天此刻正抱成一团,被药瘾折磨得神志不清,见了她,只是不停追问:“有药吗?求求你,给我药!”

    晓晓心中一痛,看向雒舟:“师父,我想为父亲施针,试试能不能祛除药瘾。还请师父助我。”

    雒舟面露不忍:“为师所知的针灸之术,并无祛除药瘾的功效。”

    她何尝不知:“不试试,我不甘心。”

    “皇帝的头风病,即使是为师亦无计可施。你却能凭邱卓传下来的针术和你自己的摸索,找到治疗头风病的方法。自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师信你。”师父难得地鼓励她。

    她定了定神,开始在何云天身上施针。

    何云天的眼神渐渐清明:“你是,素衣?”

    他竟认出了她。

    晓晓眼圈一红,唤道:“父亲。”

    “好孩子。”何云天含泪握住了女儿的手。

    他目光转向雒舟,很是惊讶:“雒——”

    “何先生,在下雒舟,是素衣的师父。”雒舟断他。

    晓晓好奇地问:“父亲以前认识师父?”

    雒舟抢着答道:“曾经行医路过江中,与何先生有过几面之缘。”

    “哦。”虽然觉得眼前的师父有些反常,但与父亲重逢的喜悦,瞬间盖过了她心中的疑惑。

    如今三人正身处行宫几里外的一间竹屋里,屋外有孟德仁带东宫暗卫守着,足够安全。

    太子留在行宫内等候皇帝醒来,为这次的事件善后。

    他擅自带兵离宫本是重罪,所幸他抓住了太傅的一名手下,供出了太傅的狼子野心。

    皇帝震惊,派人去抓太傅,却被告知,太傅已离开行宫,不知所踪。皇帝压下了此事,秘密派人去搜捕,算等罪证确凿,再定太傅的罪。

    太子以雒神医生病为由,替晓晓告假。之后的一个月里,他将晓晓父女安顿在了华都的私宅,一有时间,便去探望。

    这日,天气晴好,何云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晓晓在一旁给他讲这几年自己经历的趣事。正到她怀疑太子是断袖那段,太子走了进来。

    “好啊,居然在岳父大人面前我的坏话。”太子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