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乱神 “刘贵人,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就是瑰琦么?”
马常在仍然有些畏惧李贵人房中的那尊神像,婉襄想要搞清楚李贵人究竟因何如此,也的确不适合有太多人牵扯在其中。
将至梧桐院,高常在便陪着马常在从侧门走,婉襄一个人进了李贵人的正院。
一个宫女迎出来,伴着婉襄往里走,恰就是高常在方才言语之中提及的瑰琦。
眼前这宫女大约二十出头模样,容色很寻常,难得的是话之间无谄媚讨好之色。
不过若在寻常得宠妃嫔的宫室里,这般年纪论资排辈,恐怕都不能近身伺候。
她请婉襄在东次间中坐下来,给婉襄上了一杯茉莉花茶,素纤纤,“贵人是在哪里听过奴才的名字么?”
婉襄笑了笑,“只是听李贵人提起过,她你服侍得很好。”
高常在并非是心无城府之人,至少比马常在要有城府。着着忽而于话题之中引入了一个外人,婉襄当时虽没有表现,并非没有计较。
瑰琦已经为婉襄倒好了茶,“李贵人最近精神短,奴才们不敢再给她上可以提神的绿茶之流,茶房之中准备的只有各色花茶,不知贵人能否喝的习惯。”
茉莉花茶是很香的,和藤萝饼不同,制茶之法,很好地保留了香气。
“我很喜欢,多谢瑰琦姑娘费心了。只不知李贵人何时能起身?”
都已经半下午,快到晚膳时分了。可李贵人晚上睡的不好,白日便多眠。
“刘贵人到这里时,李贵人这时其实休息了没多久,奴才们已经着人去请她起身了,您再略等等。”
婉襄点了点头,专心望着杯中的茶水,“那瑰琦姑娘便自去忙碌吧。”
“请您只在此处安坐,李贵人信佛,您别冲撞了什么。”
瑰琦行了礼,又望一眼东里间的情形,而后恭敬地退下了。
婉襄坐在靠近窗户这一侧,为重重梧桐树影滤过的几率日光透过雕花木窗透进来,也倒影在那茶水里。
瑰琦行至窗户旁,日色便被遮掩里片刻,而后重新将木窗上梧桐树的形象投进茉莉花茶之中。
婉襄不会再喝了。
就算是李贵人平日都只喝这种不能提神的茶,也并不代表茶房里不准备待客之用的其他茶叶,这是不通的。
如今房中只余下婉襄一个,她不觉望向东里间的方向。
即便是梧桐院里古木参天,在这个时辰,供奉着神像的东里间也还是过于昏暗了。像是把所有的窗户,木头缝隙都封死了。
瑰琦临走时的那一眼,就是为了引导婉襄看向这里。
哪有神明喜欢黑暗,故弄玄虚罢了。
婉襄的心始终是安定的,略等了一会儿,也就见李贵人虚弱地走进了东次间里。
她想了想,才想起来上一次见到李贵人是什么时候。
是在新年大宴上,她在人群之中单薄的像是一个影子。要很认真才能找到她。
而李贵人如今更加老得厉害,几乎有半边头发都白了。
原本就是张容长脸,此时更瘦得连一点肉都没有。纵然婉襄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还是被吓了一跳。
“李贵人”
她们是平级,同彼此行了平礼,而后都坐下来。
李贵人当然不会不清楚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略有惭愧之意。
“多谢刘贵人今日过来探望我,只是我如今这精力实在不济,恐怕也不能陪着刘贵人久坐,还望您多加包含。”
她见婉襄杯中的茶水都没有怎样动,“是这茉莉花茶不好喝么?”
婉襄摇了摇头,“只是来时喝多了茶水,所以此刻不想喝罢了。李贵人这里”
她刻意地往四周打量了一下,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换了话题:“那位瑰琦姑娘,待李贵人还算忠心么?”
李贵人以为是方才瑰琦于婉襄独处时伺候地不好,忙道:“她是个实心的姑娘,去岁九月到我身边之后一直都尽心尽力办事,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十月?”
中秋宫宴当然在八月里,那时李贵人身边的宫女便都因雍正发怒而被撤换了。
“八月里宁嫔娘娘给了一批宫女,而后十月里熹贵妃娘娘来我屋中坐过,便把瑰琦给了过来。她很好的,能管束住下面的宫女,待我也很好”
李贵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境地里。
不过从这些对话里,婉襄已经可以知道,李贵人对瑰琦是十分依赖的。
婉襄便又望向一片黑暗的东里间,“李贵人在东里间里供奉的是什么?”
“嘘。”
李贵人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
“是顺天圣母陈靖姑娘娘,刘贵人,娘娘很灵的,您要不要也进去拜一拜?”
顺天圣母陈靖姑?那是孝敬皇后所信仰供奉的神灵。
这件事当真与孝敬皇后之崩有关?
婉襄知道此时不能着急,便慢慢地引导着她:“这是孝敬皇后娘娘曾经供奉的神明吧?李贵人怎么忽而供奉起她来?
李贵人的神情越发畏畏缩缩的,“我只是觉得我只是觉得供奉了顺天圣母之后,我心里能好受一些。”
这话里更有无数可商榷挖掘之处,婉襄话越加谨慎,也仿照着她的样子,表现出害怕来。
“李贵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心里不好受的,我我从孝敬皇后崩逝开始,心里也总是慌慌的,不知道为什么。“
“李贵人觉得好多了么?不知若是我供奉顺天圣母是否也能够有用。”
李贵人一下子就像找到了同道之人一般:“我也是那时开始的,这么刘贵人竟也是如此么?”
果然是那时候!
“供奉顺天圣母一定是有用的,刘贵人可以相信我。”
能相信她什么?
李贵人如今已经瘦得几乎没有人形了。
她的情形跟现代那些信了邪/教的人没有两样,她分明是被人欺骗了,可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对她下?
婉襄想了想,试探性地问:“李贵人也是一夜一夜地梦见孝敬皇后么?从我那一日对孝敬皇后不敬,私自离开九经事殿之后,娘娘便时常入我的梦。”
“可不是,那一日我去探望皇后娘娘,在春晖堂听见”
她想要继续下去,瑰琦却忽而从堂外走了进来,为李贵人和婉襄更换茶水。
瑰琦分明是望着李贵人笑了笑,她的身体却一下子便僵硬起来,一直到瑰琦离开之后也没有放松下去。
这表现当然不同寻常,李贵人在婉襄之前开了口。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一同生活了这些年的人,忽然之间就没了,所以有些不习惯而已。”
这当然是谎话,否则的话,懋嫔与她身份地位更为接近,懋嫔死的时候,她怎么没有任何反应呢?
这样僵持下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瑰琦才刚刚来过,周围应当再无人监视了。
婉襄紧紧地握住了李贵人的腕,眼神坚毅,令她不敢将自己的目光移开。
“皇后娘娘薨逝之前,有两个宫女在她窗前谈论不该谈论的事,李贵人,你是否知情?”
李贵人立刻就像是被烫着了一样想要将自己的收回去,然而婉襄抓得太紧,以她如今的力气根本挣脱不开。
“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逼我”
她一面,一面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李贵人越是否认,婉襄便越是明白她分明知道些什么。
头发都花白了一半的人,此时无助得像个孩童。
但婉襄的神情仍然坚定,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她知道今日就是最好的会。
“若是你不的话,这个阴影会永远埋在你心里,什么顺天圣母都没有用,你永远都会不得安宁的。”
“刘贵人,你怎么能这样”
她想要站起来反驳婉襄,却被婉襄牢牢按着。
“孝敬皇后对你并不差,你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在冰冷的地下,看着害了她的人逍遥法外?”
婉襄疾言厉色,一下子击碎了李贵人的心防,“我真的没有害娘娘我那天只是路过我先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后来后来在九经事殿里,有人有人讨论和惠公主病重,恐怕不久于人世,且皇后娘娘生前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我当时觉得她们的不对,娘娘分明是知道这件事的,便反问了那时话的郭贵人和海常在”
越到后来,反而越是清晰。
婉襄一下子就在脑海中推演出了事情的经过。
李贵人探望皇后,无意间听见春晖堂外那为人安排的两个宫女的谈话。
以为皇后早就知道这件事,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所以在九经事殿中听郭贵人和海常在起皇后生前其实不知道和惠公主重病之事时才回去搭话。
但然后呢?
“我的话才刚刚完,立刻就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我觉得后背寒浸浸的,我转过身去,看见的是两个人”
“那两个盯着你的人是谁?”
终于到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