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好0章 老子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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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为满足平民和底层职工的住房需求,曾经兴起过一种集体公寓。

    它结构简单,面积虽却五脏俱全,从外面看过去,整整齐齐的阳台犹如叠在一起的火柴盒,里面又经常居住着鸟类,故得名为“鸽子盒”。

    伊苏帕莱索时代的建筑虽然不甚美观,但质量绝对没得。

    经历过一次海啸,十六次酸雨,经年历久的海风吹拂,这些“鸽子盒”被侵蚀得黑黢黢,主体却依旧屹立不倒。

    白翎曾经租住的这栋,也是其中之一。

    实际上,它原本是帝国星际空中巴士的员工宿舍。新帝国成立后,它顺理成章作为国有资产的一部分,被瓜分给了私人。

    转到现任房东里,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

    走上台阶,低头可以看见地上若隐若现的血印。

    据曾经有个善良的老醉鬼,在寒夜里喝多了酒,躺在这里冻死了。等第二天人们发现时,他的掌已经和水磨石地面冻在了一起,之后,便留下了这枚印。

    在那个故事里,老醉鬼名叫乔治,住在公寓的一层。他倒下的地方,离自己温暖的房间,直线距离不过一百米。

    然而,就是这一百米,要了一个穷人的命。

    老租客都会避开那道印,以免沾上晦气。

    但白翎会亲切地把印称为“老乔治先生”。以前每次回来,他都会站在上面,气喘吁吁地歇一会。

    或许老乔治是个好人,留下这枚印,是为了给夜归且视力不佳的鸟们指明窝的方向。

    白翎如此坚信着。

    走进门厅,门房玻璃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写着:长期有房,价格200-900不等。

    这也是大多数穷人将将付得起的价钱。

    白翎曾经租住的是中档,500价位的单人间。他原本想选更便宜的八人间,但那时的帝国悄然流行着一种神经系统疾病,整日咳血吃药的他,被拒绝与人合住。

    因而,区区500星币,也是咬着牙付的。

    不像现在,社团的工资和对赌赢的赏金,加在一起已经六十万。这还不算某条任性人鱼砸下的赞助费。

    “04号房有人住吗?没有的话,我租一个月。”白翎淡淡。

    二十年前的房东尚未秃顶。

    他盯着白翎的羊绒外套,上下打量了一番,叼起牙签:“我可先好,我们这里不接受退房退款。哪怕你被警察抓了,也休想退钱。”

    房东显然把他当成了这一带专偷富人衣服的贼。

    白翎直接扫了500星币过去,房东这才慢悠悠掏出砖头厚的记账本,翻到最后一页记上。

    住在这里的人,经常穷到连500块都拿不出来。

    租客们拖拖拉拉,像沾了水的泥鳅一样滑溜,和上门收款的房东打着游击战。如果不幸被堵到,就从床垫下面抠出一点钱,脸上挂着讨好的笑,祈求房东再宽限几天。

    这样的“分期付款”,把500块拆成了20块、0块甚至5块3块

    所以每当有人来交钱,房东这个头发稀少的葛朗台,就在名字后面简单画个+号,写上相应数字。

    如果有人迟迟没来

    房东就出去打听一番,再满口咒骂地回来,打开记账本,把某个人的名字胡乱涂成黑色,愤怒地:

    “他妈的,又死了一个。”

    房东中气十足,即使到了晚年,骂街声也是这片地界最难听最响亮的。

    连卖花的孩都学会了那句,满脸天真无邪,无知无觉地跟着喊:

    “特么的,又死了一个。”

    一到交租日,这身“他妈的”便不绝于耳,成群结队地蹬下楼梯,穿过走廊,踩过地下室窗边的水窝。

    这时,四十二岁的白翎会突然惊醒,迅速摸向枕头下的刀子。

    等视线逐渐清晰,冷汗彻底浸透背心,他才掐着床单,慢慢反应过来。

    这里不是战场

    死的不是他

    白翎抖着腕,端起杯子,喝一口隔夜的凉开水。可突如其来的腥涩味弄得他喉咙一缩,差点吐出来。

    嘴里都是血,黏糊糊干在牙上了。

    只吃便宜的压缩饼干,不吃蔬菜水果,会让人患上败血症。

    白翎兀自呆坐了一会,也自言自语地骂:“他妈的,死了算了”

    一边骂,一边继续掰碎饼干,把那难以下咽的玩意狠狠塞进嘴巴,用水使劲冲下去。

    胃里胀胀的,可还是觉得好饿。

    这种极端的饥饿和不满足感,通常会伴随一整天。

    白翎搬着沉重的矿泉水,路过肉店时,忍不住在橱窗前驻足。

    明亮洁净的玻璃,倒映出他苍白下陷的脸颊。

    他死死盯着那些切割成块、按克称重的肉,总会想起自己在地铁站里被年轻贩排挤、冲撞、推搡在地,好半天才爬起来,身体空虚得像纸片鸟。

    白翎恨恨地想,不是自己老了,只是他太饿了,使不上劲。

    要是能吃到牛肉就好了。

    真正的肉,大块的肉,就和牛肉味饼干包装上的图片一样,吃下去就能全身充满力气,病也会慢慢好起来

    这并不是耸人听闻。

    白翎真的听过许多类似的故事。

    生病的猛禽眼看要死了,被人捡走,喂了半个月的牛肉,接着就出现了奇迹。它重新换上爪子,长出了喙,飞羽也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

    他也可以的

    如果有人愿意喂他,他也会努力活下去,努力长出新羽毛的。

    不需要喂半个月,哪怕一两顿都行。

    但这只是荒谬的奢望。谁会接济破烂的游隼呢?

    每到这时,白翎便捂着眼睛,颤起嘴唇,恨声:

    “他妈的,老子好饿。”

    收起纷乱的思绪,打开地下室的门,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

    白翎张开臂,把自己摔进床垫里。

    唔好硬,好扎人,没有郁沉的羽绒垫子舒服。

    他侧过身,掏出终端先看了眼d先生的界面,还是未通过好友申请。

    “唉”白翎低叹了声,盯着天花板漏水的痕迹看了会,最终打给了郁沉。

    那边很快就接了。人鱼似乎刚才在忙公事,还没彻底从那种冷静的状态里切换出来,话音都是沉冷的:

    “怎么回事?”

    白翎却悄悄笑了,“我想您的床垫了。”

    郁沉靠向椅子,向后撩了把散落的金发,深邃的眉眼舒展开来,“只有床垫吗?”

    白翎咬着嘴唇,轻轻:“还有睡觉很安静的您。”

    郁沉听到话音背景中传来的嘈杂声,扬起眉毛问:“你在哪?外面听起来像在吵架。”

    白翎下意识回头,往墙上看了眼。隔壁是六人间,墙板又薄,大声喝酒喧哗的动静难免传过来。

    不过今天的动静似乎过于大。

    隔壁响起粗暴的踹门声,轰,轰!接着是女人的尖叫,“谁准你们进来的,我要报警了!”

    “你报吧,我们就是搜查官。有人举报你窝藏反对派,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别想抵赖,哼哼,跟我们走吧。”

    白翎心头莫名一震,模糊的记忆被这段对话激起了涟漪。

    是秘密警察们。

    他记得二十年后,这群人会更加嚣张,经常打着搜查的名义上门抄检。

    白翎是登记在册的头号通缉犯,不论住在哪里,提心吊胆是少不了的。但他心理素质不错,凭着一张病容和假禁制环,在秘密警察眼皮子底下住了两年多,一直相安无事。

    他从不把这群走狗放在眼里。

    白翎下意识摸了摸心口。

    可这股突如其来的紧张,又是从何而来

    隔壁的叫声停了,沉重的脚步声往这边走。白翎迅速对终端:“我晚上回去吃饭,想吃牛排,回头见。”

    郁沉似乎察觉到什么,但出于对他的信任,只应了声:“好。”

    通讯刚一挂断,门就被拳头砸响了。

    白翎打开门,个lp面色不善地朝屋里看了看,“出来,我们要盘查。”

    类似的流程白翎再熟悉不过了。盘查之后,便是找借口把他们带走取证,接着就是索要赎金。

    之前播音员先生就是这么被抓走的。

    白翎将高领毛衣扯到鼻尖下,低眉垂首,不动声色混在租客群里。

    以他的实力,解决掉个荷枪实弹的lp不是问题。但问题是这里狭窄人多,可能会伤及无辜。

    白翎准备进了局子,直接交钱把自己赎出来。

    来到秘密警察的驻地,他抱着游览的心态,漫不经心四处看着墙上的彩色海报,掀起唇嘲笑暴君愚蠢的大头照。

    突然,有一个眉毛粗厚的搜查官直勾勾盯过来,眯起眼睛道:

    “喂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这头白毛我想起来了,你是上次广场打人的那个崽种,跳海居然没淹死你,嗯?”

    白翎回以冷笑。

    搜查官立即把他拽出队伍,一把推搡进审讯室,掏出枪指着白翎脑门,阴恻恻笑:

    “这次别想跑。看你的腿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他们原以为这白毛会面露惊慌。

    却不想白翎熟门熟路进去,一脚踹起了椅子,抱着臂松松坐下,掀起眼皮寒冷地瞧了他们一眼。

    冷白深艳,如刑场地上溅了血的霜雪。

    那一眼,所有搜查官不约而同被一股冰冷的寒意攀上脊背。

    白翎嘴角勾出一丝嘲弄:“有什么想审的,尽管审,我赶时间。”

    话音刚落,他不着痕迹地愣了下。

    类似的场景,类似的话,自己似乎以前也过?

    白翎重新打量这间审讯室,一股沉重的感觉缓缓从心底洇开,脑子有道声音在告诉他:

    自己好像来过这个地方。

    心慢慢渗出冷汗,心脏速率加快,胸口血管似乎隐隐发疼。

    他忽然变得焦躁、难忍、情绪忧虑,频频去看青灰色水泥墙上挂着的时钟。

    :49分。

    趁着白翎出神,搜查官强行夺走了他的终端,插入芯片,熟练破解密码。

    搜查官慢条斯理翻着信息,拖着调子念:“[大蓝尾巴]:醒了吗,肚子还疼不疼,要不要我抱你去吃饭?哈哈哈哈哈——”

    其他lp嘲讽地大笑出声。

    这些话由郁沉来没问题,可从油腻的中年男嘴里夹腔捏调地念出,便让人恶心得想吐。

    “这家伙还是个断腿残废呢。”搜查官瞥了眼桌下的义肢。

    他恶意满满,转头问其他lp,“要是把他的腿卸了,他是不是只能跟条狗一样爬出这间屋子?”

    秘密警察们附和:“啧啧,得我都想看了。”

    “这么漂亮的脸蛋,当然要让他在老大脚边爬几圈,咱们也过过贵族的瘾!”

    白翎目光恍惚,搜查官的脸逐渐和记忆中某处更苍老的形象重合。

    同样的蒜头鼻子,同样的侮辱

    搜查官指着他逗弄道:“瞧,这家伙吓得都不敢话了。”

    白翎的眼球几乎不在转动,神情麻木得可怕。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正上演着多么光怪陆离的幻觉。

    在他眼里,这些人的嘴巴如被风吹倒的垃圾桶,一张一合,发出艰涩刺耳的声音。丑陋坑洼的面孔扭曲成一团,融合成橡皮泥似的古怪形状。

    白翎很熟悉这种感觉。

    每当精神障碍发作,周围所有的景物都会像中毒一样扭曲、撕扯、怪异地交缠

    白翎静静抬起头,房间的时钟似乎正在融化。跳动的指针在视野里变大了无数倍,压着他充血的眼球,一格一格前进——

    咔嚓,咔嚓

    不可挽回地走向下午六点

    搜查官又翻出新东西:“这个d先生又是谁?是你那个可笑的大蓝尾巴吗?”

    指针跳动声逐渐和激烈的心跳相契合,白翎急促呼吸,感觉胸口闷得快要爆炸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自己的灵魂从座位上飘到了外面,呼喊着想奔跑,想跳下去,想飞去未知的地方,想

    赴一场未完的约会。

    白翎焦虑地拽了拽毛衣领子,下意识想呼吸顺畅些。

    搜查官余光一闪,从高领毛衣一角,敏锐捕捉到一颗珍珠。

    以他多年受贿的经历,一眼就能看出这颗珍珠品相不凡。拿到黑市上,至少能卖五位数!

    搜查官咧开贪婪的笑容,挥退了周围人。

    “今天算你走运,把那颗珍珠拽下来给我,我就大发慈悲放你走。”

    那颗白蒲绒似的脑袋微微颤了下,缓缓抬起头。

    搜查官以为他会满脸惶恐,却表情一滞,正好对上一双血孽缠丝,恍如刚从地狱恶池里捞出来的眼睛。

    “你要我的什么?”

    搜查官:“珍珠。”

    下一秒,搜查官的视线斜飞了起来。

    他脑袋狠狠撞到墙上,痛得无以复加,下意识要掏枪对白毛扫射,却看见自己的身体原原本本坐在椅子上,大动脉喷出的血柱飘上了天花板。

    白翎无声擦拭中的刀。

    接着,他拿回终端,重新联系上[大蓝尾巴]。

    “您好。我这里出了些喷溅性的问题,屋里有监控,您有没有渠道帮我遮掩过去?”

    “喷溅”是一句黑话。

    郁沉听着他械播报式的声音,沉默两秒,问到:“知道回家的路吗?”

    “知道。”

    郁沉:“稍候,我转接负责人给你。接下来,每一步听它的指挥。”

    “是。”

    听着干脆利落的回答,郁沉心头一动。

    这还是他俩第一次如此公事公办地对话,也是白翎第一次主动找他解决事端。

    他与白翎在外事上的行动轨迹,似乎在这一刻交叉了。

    一个不错的开头。

    与此同时,白翎的终端“滴”声一响,话路被切进其他轨道。

    白翎沉下心,准备和这位“负责人”客套两句,然而新话路里传出的声音却是——

    “械鸟?谁欺负了你,速速报给我坐标!”

    您的护短ai强势上线。开始入侵监控,修改录像内容,高调潜伏线,并亲自护送芯过载的械鸟回窝。

    白翎带着一身血腥气回去,随便扒了两口饭,洗干净身体,便把自己裹进被窝,脑袋昏沉地睡去。

    浑浑噩噩中,有人摸上他的额头,指尖染着暖调的藻香,似红潮泛滥过的海水。

    白翎迷茫地睁开眼,隐约看见一抹俊挺的身形,温柔深沉,静静坐在床边,仿佛凝固在时间里。

    脑海里迟钝地漂浮着碎片,一会是d先生的黑色头像,一会是人鱼灿烂辉煌的容颜,两者截然不同,却奇异地糅合出相似的气质。

    谁来着?

    白翎睡眼惺忪,从床上坐起来,无意识往那边蹭了蹭,不清楚是谁,便试着撞上去。

    那边果然收拢臂,将他整个揽过去,毫不过问地照盘接受,一点不带犹豫。

    是人鱼。

    脑子立刻清醒多了,想想也是,d先生那么持节有礼的人,怎么能和这条探不到下限的人鱼混为一谈。

    “又跑出去打架。”是那类家长式的责怪语气。

    “嗯哼,打赢了。”白翎打了个哈欠,伸展身体往里窝了窝。

    忽然有探进衣服,直闯闯摸了把他的后脊梁,让他刺激地一缩,顿时蹙起眉,声音不由得带了埋怨:

    “大半夜摸我是要负责的。”

    郁沉早已摸清他的套路,此刻也不接话,只用俯瞰的姿态问:“他们伤着你了?”

    白翎踯躅着:“没有”

    “那怎么会生那么大气?”

    白翎脸色瞬时冷下来,眸底透着锋色:“他们想抢我脖子上的东西,我要是还能给好脸色,那就真枉费我的恶名了。”

    郁沉捕捉到关键字,掀起眼皮:“什么恶名?你没告诉过我。”

    白翎懒懒抓了那只正往下探索的,抱到怀里,当成枕头枕上去,敷衍着:

    “我是星际海盗,专门霸占你这样的空巢老鱼的巢。”

    嘴硬得很,身体却相当诚实。郁沉低笑着:“你不知道我的巢穴也写着四个字吗?”

    白翎抬头望他:“哪四个字?”

    “欢迎光临。”

    白翎紧抿一会唇,最终没忍住,舒坦地笑了。

    老东西就是会话,想哄他的时候,每个字都能点在他心窝里。不由自主摸摸窝在锁骨里的珍珠,他状似不经意地喊:

    “珍珠供应商”

    郁沉轻轻“嗯”了声,算作承认。

    白翎眼角沾染了暖色,“你们厂还有多少货,我想全包了。”

    “财大气粗啊。”郁沉少见地打趣他,接着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不过我得提醒船长先生,我这条人鱼产量极低,百年来也不过攒了六颗珍珠。包圆了也串不成一串。”

    六颗珍珠,对应六滴眼泪。

    白翎想起从前听到的轶闻,据人鱼只有在情绪剧烈激动,身体里的碳酸钙和碳酸镁陡然升高,才会产出圆形类珍珠物质。

    伊苏帕莱索一辈子哭过六次,倒符合不讲人性的特质。

    “我听纯血人鱼会给珍珠编号,还有起名字的,我这颗也有吗?”

    郁沉无奈地笑:“有,它是n2。至于名字,或许可以叫‘嫉妒’。”

    “嫉妒”白翎念着这个词,“那其他几颗是不是贪婪傲慢之类的,七大罪?诶,也不对,您只有六颗,那还缺了一颗。”

    白翎忽然兴致大开,眼睛明亮地凑上去,“缺的是哪一颗,不定我能给你补上。”

    郁沉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发,“怎么补?”

    白翎胜券在握:“引诱你犯罪。”

    “光引我犯罪,可太便宜我了。至少也得让我歇斯底里流个泪。”

    白翎马上焉了,撇撇嘴唇,“那还是不要了。流泪伤肝,老鱼肝要不行了。”

    握着鸟热烫的腕子,郁沉弯腰欺身迫近,唇边微勾:“再一个不行?”

    白翎顺势一个臂倒挂,把他勾倒在皮草堆里,翻着打了半边滚,胆大包天地挑了监护人峻峭的下巴:

    “真的,要是我有朝一日集齐七颗珍珠,您能给我施个魔法不?”

    郁沉乐意惯孩子,连这么不着调的话也能往下接,“看情况,你想要什么样的魔法效果?”

    “唔,还没想好,时光倒流0年?”

    白翎随口了一个,郁沉却身躯一僵,一抹幽深似有若无漫开眼底,他:

    “时光倒流可是会打开地狱之门,放出魔鬼的。”

    往前倒0年,正是伊苏帕莱索执政的壮年。

    “那更好,”白翎把头埋在人鱼胸膛,感冒的鼻音还没消,听着有些软乎,“反正跟着魔鬼有奶喝。”

    赤诚甜蜜的鸟。

    郁沉把人按回枕头,不由分地哄睡着,轻轻脚带上卧室门,回神又想起珍珠的故事。

    或许,他真的有七颗珍珠。

    缺的那颗丢在了梦里,雨水滂沱,珍珠落入下水道,转眼便不见了。

    遗失的珍珠,名为

    冷漠。

    无端地,郁沉今夜心绪不明。

    他想找些东西填补空洞,想了想便去到客厅,吩咐ai打开极少使用的幕布。

    ai:“您想听什么频道?现在是深夜,一般只有直播回放。”

    郁沉怠惰地撑着脸颊,“那就看回放。”

    没有人比ai更清楚他的心思。ai直接将画面转到了白翎的比赛录播。

    既然买下了平台,戈尔贡设计局当然要在视频前后加注广告。播音员吐字清晰,风度正派,和戈尔贡公司的严谨老派的风格,配合得相当契合。

    郁沉没有跳过广告,反而倾耳细听,在心底跟着念了一遍。

    这是他放空自我的方法之一。

    念到后面时,播音员语调一转,变得些微轻快:“除了以上独家冠名,本频道还想寻找一位擅长下棋的d先生。”

    “d先生”郁沉不知不觉念出声。

    “这位d开头为字母d的先生,如果您收看到这则消息,那么我想告诉您一件事:您的朋友没有逝世,他开设了新账户,号码是你们第十次下棋时的走位编码。”

    话音未落,郁沉脑海中已自动换算报数,指快过大脑地输入这枚账号,跳出的第一条是好友申请。

    点击通过,纷纷扬扬的消息雪绒花似的漫布屏幕,让人不禁瞳孔微涨。

    [新指北灯]:我想和您见面。

    [新指北灯]:如果您愿意的话,那么明天下午六点,中央客运站门口的公交站台,我在那里等您。

    郁沉的心脏杂乱跳动起来,他第一反应不是回复,而是眼神复杂,转头朝向卧室的方向。

    他已经停药快一天了。

    视线模模糊糊,勉强能看清门框的形状,卧室门没有关,客厅灯光斜切着泼在卧室门里,在地板上制造出一道明暗分明的界线。

    似乎预示着某种抉择。

    抬起的指缓缓落下,最终没有落在输入框。郁沉揉了揉眉心,淡漠吩咐ai:

    “去查查发寻人启事的是谁。”

    他端起一杯猩红色的酒液,缓缓抿着,感受那发酵酸涩的味道在喉间洇开一抹血液似的甜。

    木桩鸟

    “是械鸟啊。”ai查看数据,几乎是瞬间报出了答案。

    苍白的指骨微松,水晶杯蓦然坠落,碎裂成无数细晶莹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