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晋江文学城独家
一边想着赚钱钱,一边赶着马、搭着话,日头热起来的时候,元州带着人追上了他们,而侯庄也近在眼前。
侯庄位于皇陵西北角大约三四里远,背后靠着嘉山,往北则是一片大平原。这里的人祖辈都是李朝皇陵的守陵人,所以和别处不同,灾荒年,这里的人大多都没离开,侯庄也因此成了安县人口最多的村子,大约六十来户。
夏枢等人到的时候,侯庄村长已带着全村老幼青壮立在村口,神情惶恐地下跪道:“不知安王及王妃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褚源在夏枢的搀扶下,走到众人面前,抬了抬:“都起吧。”
侯庄村长是一个五十多岁、须发花白的干瘦老头儿,夏枢扫了一眼他身后,发觉有两个眼熟的劳力,正是昨日见过的侯魁和侯毛两兄弟,再扫了一眼一群,昨日见过的大部分劳力都在人群中立着。
众人心翼翼地打量这几位贵人以及他们身后乌压压的军队,胆战心惊,候庄村长硬着头皮,佝偻着腰,颤颤巍巍地站出来道:“不知王爷、王妃此行是为何事?老朽以及全体村民必定竭尽全力配合。”
夏枢瞧着他们恐惧的神色,微微笑了一下,温声安抚道:“大家不必惊慌,王爷和本宫此次前来是为初到安县,想要了解安县百姓们的情况。农忙在即,村长留下,其他人家里有事的话就回去忙吧,不必聚在这里。”
话是这么,但是乌压压一群全副武装的禁军镇在村口,百姓们谁敢离开村子去田里干活儿,抓紧了身边亲人孩子的,站在村口的广场边,不知所措。
村长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撵他们道:“有事情的都回去忙吧。”
然后看向夏枢和褚源,扯了扯嘴角:“王爷、王妃若不嫌弃,请到老朽家里喝杯粗茶。”
“那麻烦老丈了。”夏枢换了个亲切一点儿的称呼,笑道:“王爷心存百姓,一直想要深入田间地头,了解百姓们的生活困难,为百姓们做些什么,让大家日子都好过些。只是先前王爷深居庙堂,公务压身,连本宫想借着回娘家的会,让王爷随本宫走上娘家地头,看看百姓们的日子,都被大理寺半路拦截,把王爷接走去处理公务。此次获封安县,离开朝堂,再无其他琐事,王爷就决心把全部的心力都用在百姓们身上,了解大家的心声,寻思对策,让大家的日子都好过起来。”
“谢谢王爷、王妃对百姓们的厚爱。”村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听了他的话,脸都白了,汗也流的更急了。
反而是侯魁惊诧道:“王妃娘家在乡下?”
虽然村长已经开口让其他人离开,但村里来了大人物,还带着精兵强将,吓人的很,谁敢离开村长的眼前,都是紧拉着亲人孩子,跟着村长走,因此,此时跟着去村长家的人群浩浩荡荡,都在支着耳朵听夏枢话。
侯魁一问出来,其他人顿时表情好奇。
眼前这个王妃穿着粗布短打,头发用头绳简单绑扎,既无玉钗脂粉雕饰,也无高高在上的气势,和皮肤白皙、气质凛然高贵的王爷相比,麦色皮肤的他,确实不像是从娇养出来的,倒像是田间地头儿的寻常双儿,就是和旁边的丫鬟相比,丫鬟看着都比他更像王妃。
侯魁等人最开始把他错认成下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出身寻常农家,从就下田干活儿”夏枢想打消他们的戒心,态度非常和蔼,拉着猫儿的笑道:“每年四五月的这个时候,都是一年里最忙的,要跟天抢收,生怕突然下雨,一季的粮食都烂在田里,每日天没亮就起来,一直干到星子出来才回家,一家人拼着命的干上一两个月,等粮食收进仓库,新一季的种子种下,才敢喘口气。农忙时候累的哦,好久都不能恢复过来。”
猫儿收到提示也忙积极地道:“枢哥哥干活儿可厉害了,我从就崇拜他,想要变得和他一般厉害呢。”
众人打量这个明显是乡下双儿模样的家伙,发现他依赖地抓着王妃的,王妃也没有嫌弃,而且王妃的话是普通百姓熟悉且能理解的,不由得想王妃也太平易近人了吧,一下子就对他亲近起来,接话道:“每年这段时间确实是最累最忙的,忙完之后,恨不得大睡半个月。”
“是啊,夏收之后,腰板都累的挺不直了。”
村长本还以为这王爷夫妇俩又要搞啥“新官上任三把火”折腾百姓,心中惧怕的紧,一听夏枢的话,知晓他是农人出身,心里顿时就少了些戒备,脑门上的汗也少了些,道:“王妃娘家那里有贵人之气保佑,风调雨顺,收成必定比六原郡好。”
他叹了口气道:“安县前些年闹饥荒,好多田都荒了,百姓们就算累死累活地忙一年下来,还是养不活一大家子。”
夏枢听出了他的试探,明知故问地道:“既然养不活一家子,为何不多种些田?”
他道:“我瞧着候庄周边好多荒地的肥力充足,却大片无人耕种。安县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们自留地上的庄稼都涨势喜人,若是多种些田,何愁养不活一家子?”
“我们何尝不想多种些。”侯魁是村长的儿子,他一直是个聪明人,此时代替老爹接过夏枢的话头,一副无奈的模样,苦笑道:“家里的劳力们农忙时节几乎都在服徭役,剩下老弱在家,就算种了田,也无力收拾,不过平白浪费了种子。而且”
他担忧道:“那些田先前都是有主的,虽然主人都跑了几年至今未归,但我们就算种,收成也不能就是自己的,万一人家回来把田收走,我们也不过是平白浪费粮食、时间和精力。”
侯魁一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大喇喇地把平常的抱怨都了出来:“我们也想躲种些田,但就怕田最后被人收走。”
“徭役那么重,家里的劳力们不得什么时候就没了,就算多种些田,结果也不过是荒种薄收。”
“衙役们日日下来盘剥,种的田多,交的税多,万一再遇上灾荒年,没什么收成,人都得饿死了。”
“种田也得有种子,我们现在连树皮、草叶、麸糠都吃,哪有多余的粮食做种子呀。”
“没有耕牛,一个人累死累活,也种不了几亩田,遇上风雨不好的时候,不是饿死就是累死。”
夏枢扶着褚源,一边跟着村长,一边听着这些人抱怨纷纷,神色不变,等在村长院子里坐下,热茶端上,人声淡下去了,才似模似样地和褚源轻叹一句:“百姓们真的很辛苦,王爷,你想想办法吧。”
村长忙告罪道:“王爷,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大字不识一个,话太过没忌讳,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褚源摆了摆,神色感慨万千:“本王久居庙堂,今日才知晓百姓们在苛政之下,生活的如此辛苦,连种田养家都要顾虑重重。”
“唉!”现场的百姓们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侯毛偷偷地捅了捅侯魁,侯魁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昨日若不是王爷和王妃及时赶到,草民们恐怕命都要交代在工地上了。事后王爷和王妃不仅没怪罪草民们未建成王府,还送药发钱,草民们非常感激,王爷和王妃以后但凡有所吩咐,草民们在所不辞。”
侯毛见他话不明不白,急的不行,干脆自己上,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道:“王爷,王府尚未建成,草民愿和其他人一起,尽快把王府建起来,以报王爷和王妃的大恩。”
夏枢惊讶了一下:“你们想去建王府?”
侯魁见侯毛已经莽撞地了出来,怕建王府白忙活一趟,忙补充道:“大多人家里就三四亩自留地,收成远不够养家糊口,所以”
他心翼翼地觑着夏枢和褚源两人的神色:“草民们想在农忙过后,找些活儿贴补家用。同时,也帮王爷和王妃把住处建好,弥补先前的过错。”
夏枢嘴角抽了一下,哪里是为弥补过错,分明是看中了他们付的工钱。
他看向褚源,徭役这么大的事,得由褚源开口。
褚源则沉思起来。
侯毛见他两人沉默不语,忙又道:“王爷和王妃心善,草民们不需要二十五文的工钱,一日十五文就可以,草民们一定会不眠不休,尽快把王府建好。”
侯魁心中一跳,觉得侯毛把工钱压的太低了,不好讨价还价,怕他脾气急,禁不住再自行压价,赶紧道:“因为感激王爷和王妃,草民们只要十五文钱的伙食费,希望在干活儿的时候能填饱肚子,有力气早日建好王府,让王爷和王妃入住。”
“建王府的事不急。”思索良久,褚源终于开了口,只是一话,就让侯魁和侯毛的心中都是一阵失落。
“王爷”侯毛以为是工钱要的高,试图自行压低工钱:“草民们可以”
只是话了一半,就被褚源摆了摆:“你们若是有空,本王这里有个更重要的急事想请你们帮忙,一日二十五文。”
不止侯毛和侯魁一愣,其他人也都是一愣,哗地一下,现场炸开了锅。
“二十五文?”村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竟然是真的!”
“什么急事?需要多少人啊?我们行不行?”立马就有无数老老少少争抢着,神情激动地开了口。
“我们可以帮忙吗?我们的工钱少一些都可以,二十文或者十五文。”有老年人和中年妇人、双儿们开口道:“选我们可以吗?”
侯魁:“”
他真的想吐血!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会压工钱。
好在褚源也不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他嘴角抽了一下后,道:“家里有田的安心农忙,田少人多有闲人的可以出人,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双儿,只要身子结实,能吃苦,一日都是二十五文。”
“真的吗?”现场顿时沸腾起来,各个脸带兴奋笑容,特别是女人和双儿们,摩拳擦掌,询问:“不知需要我们做什么?”
这是竟然连做什么都不清楚,为了二十五文钱就先把自己卖了。
褚源心中五味杂陈。
原本经过一轮交锋,明了有些人把他当傻子的蝇营狗苟,他就有些不耐烦了。
此时听到这些话,他忍不住轻叹一声:“你们莫要着急,听本王把话清楚。”
到底是为了生存,和朝堂上那些争权夺利的算计怎么能放一起比。
褚源道:“安县官员鱼肉百姓、昏庸无能,已被本王暂时关押。本王初到安县,无可信之人,安县的详细情况,本王需得依靠众位帮忙,调查清楚。”
众人面面相觑,村长率先开口:“不知王爷想要调查什么?”
褚源道:“安县人口、房屋、良田、林地、百姓银钱收入、近几年粮食收入等等,凡是能统计的数据、重新丈量的田亩,都要上报于本王。”
这下众人就懵逼了。
侯魁问道:“不知王爷调查这些是为何?”
“因为本王打算将安县所有土地收回。”褚源在众人惊讶不安的目光中,道:“从下一季开始,凡是从本王中租田的农户,徭役、赋税全免,本王为租户免费提供第一年的粮种和耕牛,一季田租只收两成,若是哪一户所租之田每亩收成全部达到三石以上,田租只收一成半。”
“所以”褚源不紧不慢地道:“大家一定要在夏种之前完成信息统计调查,并将本王的新政策宣传告知安县每一户村民。”
所有人都惊呆了!
回过神来之后,却是什么都不想了,全都跪在地上,老老少少眼含热泪、激动地冲褚源等人磕头:“谢谢王爷、王妃!”
连懵懂的幼童被长辈抱在怀里,都跟着点头作揖。
褚源虽然看不到现场的情形,但听着大家哽咽的声音,心中却禁不住生出一些感慨。
他摆了摆:“家里有事的,就去忙吧,不必都聚在这儿,回去考虑清楚之后,若是想接受这个任务,午饭过后收拾停当,就过来这边,由红棉给你们分工,尽量在下午就开始,夏收结束前完成任务。”
“王爷,可是没有王府,你和王妃住哪里呀?”侯毛依旧惦记着王府。
王府现在就是个烂摊子,没有收拾完那几个京中官员,坑永康帝一顿,他们也不可能去花钱续建。
夏枢见褚源眉头微蹙,知道他可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就接话道:“我和王爷打算在候庄住。”
“侯村长。”夏枢看向老头儿,询问道:“不知候庄可有空房子,叫我们租上一段时间?”
“这”侯村长正高兴着呢,想都住自己家,但一撒眼看着自家矮破旧的土胚房以及面前两个气质冷峻、不苟言笑的男人,顿时心中一哆嗦,想了想,他道:“村里有一户人家是青砖大瓦房,主家经常不在家,就放了一把钥匙在我这儿,时不时的也有些过客借住,她家是三间正房,四间偏房,还有一间厨房和一间柴房,不知是否可行?”
夏枢来的时候就发现,这村子穷的很,外面全是土胚房,听闻还有青砖房,他有些好奇:“谁家这么有钱,不常住还起一座青砖瓦房的宅院?”
“是一个独居的寡妇。”侯村长怕他们忌讳,忙解释道:“不过不用担心,她是一名大夫,家原也不是安县的,丈夫死后,她才一人游荡到这里,盖了一座宅院。她春夏时节会进山里采药,秋冬季节回来帮候庄及附近的百姓们免费看诊,大家都很喜欢她,称呼她为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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