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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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 竹茂林带回了需要的那味药材, 长离服下新药后,他在屋里守了大半天才离开, 钟明烛一直在门外等候,一见他出来, 便迎了上去,只是还不及问询便看出竹茂林面上的黯然,心中那点细微的希冀顿时灰飞烟灭。

    “抱歉。”那个总是一派悠然自得的青衣文士, 此刻声音中却充斥着疲惫和挫败,“我已经把能找到的方子都翻遍了,恐怕只剩下最后一个法子了。”

    钟明烛握紧了手, 浅色的眸子中, 刺痛和怒火混在一起翻腾而过, 许久之后, 她才以最大的克制道:“你但无妨。”

    竹茂林叹了一口气, 取出一枚玉符交予她, 钟明烛将玉符纳入掌心, 稍一探, 便看到一张看起来颇是古旧的方子在眼前铺开, 她的医术虽然远不及竹茂林,却也算有造诣, 看了几遍, 便明白过来这方子是何疗效。

    “这……”她像是受了一闷棍似的, 呼吸一滞, 踉跄退了一步,哪怕告诫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但是真正面对时,仍是抑不住自足下蹿起、瞬间摄住全身的寒意,“没有……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她素来不爱纠缠,诸事身畔过,有缘则留,无缘则罢,此时却忍不住抓着竹茂林一再追问,明知没有结果。

    “除了这个方子,已经没有什么药能奏效了。”竹茂林任她攥紧自己的袖子,“只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救她,还是害她,所以才找你商量。”

    确切来,这个方子并不是寻常药方,而是脱胎于傀儡术。

    并非所有人亡故后,魂魄都会奔赴三途河,一些执念过深的会留在人世,化作离魂,虽然那只是一些残片,却会保留部分在世时的意识,而李琅轩的傀儡之所以酷似真人,正是因为他有将离魂融入傀儡的独门秘术,他和钟明烛交情颇好,得知钟明烛欲炼傀儡对付天一宗,便将此法传给了她,又因钟明烛忙于布置黑水岭结界,是以那千面偃人偶由竹茂林代为炼制,他从而领悟了其间精要,并化用于药方。

    这个方子会将长离的人魂融入肉身,令她暂时摆脱魂散的危险,只是那些傀儡用上等灵物当容器方能留存数百上千年,长离仙骨已毁,受到法咒侵蚀,难以维系长久。

    “此法能令她恢复常人体魄,不至于稍受累便危及性命,但是……”竹茂林收回玉符,看了一会儿,随即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只能维持七年左右。”

    如今长离虽然只靠药力吊着残体,看起来有一日没一日的,但便是竹茂林也拿不住她还能坚持多久,或许下一次沉睡就再也不会醒来,又或许能拖着病体熬过十年、数十年。正因为如此,他虽然很早就想到了这个方子,却迟迟没有拿出来,直到今时,他再也无计可施。

    “七年,像普通人那样吗?”钟明烛神情恍惚道,声音轻飘飘的,没半点力。

    竹茂林面上浮现出不忍,当年百里宁卿神元重创之际,他也是这般模样,可那时候他还有长生引在手,而今唯一能救长离的五色石,却连个影子都摸不到。

    “是的。”他叹道,“虽然无法恢复法力,但至少可以行动自如,无需依赖灵阵,甚至随你去朔原都不成问题。”

    你可以带她到处走走——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最终却是化作一声叹息。

    七年哪里够呢?凡人历世,也远不止七年啊。

    何况长离之所以入世,追本溯源,就是出于对人世的憧憬的怀念——那帝剑之灵,只不过想去人间走一遭罢了。

    “也罢、也罢……”钟明烛垂下眼,将所有情绪都藏了起来,无论是悲恸还是愤怒,都潮水似的退去了,“离儿她……应该会想自己决定的……”

    “好,你找个机会告诉她吧,我来时便向风友递了拜帖,暂时就留在云浮山,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竹茂林交代完,忽地话锋一转又道,“当年,宁卿曾与你约定,倘若长生引不起作用,你便要在她彻底丧失灵识前诛杀她。”

    钟明烛一怔,又是一瞬恍惚,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确有此事。”

    “宁卿现在正在寻找叶莲溪的下落,她发了誓,伤了长离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竹茂林抬头看了眼远方,似在寻找那抹身影,末了他收回视线,看着钟明烛正色道,“我会帮她,但也不会任你胡作非为。”

    “呵。”钟明烛听懂了他的意思,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好,竹先生无须顾忌,若真有那日,我不会怨你。”而后,她又轻声道:“那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遭,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她不拘世俗礼义,嬉戏人世间,只求自在逍遥,于□□亦是如此,这并非她初次对人心动,一开始,长离于她,和曾经那些心仪之人没什么不同,喜欢,却远非刻骨,而那点喜欢,并不是什么难以割舍的情绪。

    两千多年来,她有过数段感情,到最后都无疾而终,有些是因为她自己倦了,有些则是因为外界变故。当初在带长离去桃源时,她连想都没有想过数百年后的将来,所做的不过是趁这份心意尚在时,力所能及待长离好一些。

    从昆仑台辗转至八荒镇,继而毁掉六合塔,前往扶风林,一路上,她由着性子率性而为,借着那些半真半假的笑,在那双黑眸中染上红尘的色彩,却也不心将那份纯粹揉到了心里。

    时隔多年再追忆往事,曾经那些经历都变作了陈旧的画卷,她无法在晕开的墨迹上辨出源头在何处,只知道此时此刻,那份情已在心底生了根,与自己的血肉融为一体。

    ——就算把心掏出来,也撕扯不断。

    这时,一只白鹤飞来,在钟明烛面前转了三圈,变作一张纸笺落在她手中,是风海楼送来的,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那新药是否起效。

    钟明烛轻轻一点那纸笺,正想答复,可沉吟片刻后却转而将纸笺收入手中,对竹茂林道:“我正好去一趟天一峰,可能要在那多留一会儿,离儿若醒了,劳烦竹先生知会她一声。”罢便离开了。

    竹茂林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山后,在原处站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玉符,良久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是自僬侥城送来的信笺,慕云和若耶遇到了麻烦,传信过来向他们寻求帮助。

    玉符中没有提及细节,只大略一,竹茂林却已倍感棘手,和钟明烛谈话时,他考虑了一会儿是否该告诉她,可衡量片刻后便罢了这个念头。他觉得就算提出来,钟明烛也不会理会,甚至会觉得心烦。

    眼下,除非有能救长离的法子,否则她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竹茂林需要等候长离的决定,同样无法抽身。他默默对慕云和若耶了声抱歉,便将玉符收了回去,随后,他又叹了一口气,看向最近那座山头,道:“江城主,为何不过来?”

    江临照站在最高那棵松树顶端,遥遥望着那间竹舍,听得竹茂林的问候,他不由得一怔,却没有应声,只抱手向竹茂林行了个礼。

    天一宗解困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下给受伤众人疗伤,并协助风海楼与其他门派周旋,如今诸事尘埃落定,他觉得是时候告辞了,修真界动乱,他不能离开逐浪城太久,否则极易生出事端。

    而在离开前,他想来天台峰向长离辞行——原本是这么想的。

    只是到了与天台峰最近的这处山头,他却不知不觉停下了,在意识到之前,他已经这里站了几个时辰。

    他第一次见到长离的地方,就在这山头附近。

    仅仅是相隔甚远的匆匆一瞥,他心中就长久地印下了那袭白衣,挥之不散。之后,他数次与长离相伴,可每次都和最初一样,隔着山海般遥远的距离,哪怕并肩而行时亦是如此。他们的喜乐悲怒并不相通,江临照甚至一度困惑,他心中那袭白衣到底算不算是长离。

    与长离见面、交谈于他而言,与其是想念,不如是一桩未了的心事,事到如今,只消足尖轻轻一点,他就能站到那竹舍前,可他却不知道该些什么。

    安慰?祝愿?或者索性吐露那缠绕在心头的淡淡情愫?

    不管是什么,都好似无关紧要。

    就在他兀自出神时,门开了,长离走了出来,她似乎花了一些时间才认出院中的是竹茂林,随后便微笑着向他问好。

    她穿着柳黄色的长裙,眉心朱砂被一条浅浅的疤取代,眼中含笑,看起来柔柔的,似雾后胧月。没有哪一处能与曾经那袭白衣对上。

    唯独眼眸深处那抹宁静,不曾改变。若那是一幅画,那抹宁静便是整幅画的神韵所在。

    也许曾经所见正是一幅画,而她便是——三个字蓦地跃入脑海,江临照轻轻念了出来:“画中仙……”

    他反复念着这三个字,似入了障,再抬眼,长离已经不见了。

    她回了屋,也离开了画卷。

    江临照突然笑了出来,复而向竹茂林行了一礼,随后轻轻一甩袖子,下一瞬,所立的枝头已空无一物。

    钟明烛离开真武殿时,已是第三天黄昏,此行她除了传达长离的情况,还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风海楼。

    败于四灵诛邪阵后,她花了很长时间钻研天一宗的阵术,并将所有的领悟绘在了一卷麂皮上,那卷麂皮被她藏在黑水岭宝库,恢复记忆后,她将刻在朱明帖中的云浮山地势和灵阵布局添入其中,从而掌握了云浮山全貌,再加上镜湖下由真龙之骨所铸的阵眼,这卷麂皮俨然包纳了整个护山大阵。她将那卷麂皮交给风海楼,并仔细指出了其中最紧要的几处灵阵及其精要,这样一来,就算护山大阵有所损伤,风海楼也能自行修复。

    无论长离是否选择竹茂林所言的最后一个方法,钟明烛都不会在天一宗久留,她会继续去寻找五色石,若长离选了那个法子,她就带长离一起,若长离不想用那法子,她就像以前那样,将长离托付给风海楼,然后一个人去找。

    留下这卷麂皮,天一宗便能多一重手段自保,就算派不上用场,心头多一点宽慰也好。

    她本可以直接飞回天台峰,只是被即将到来的歧路压得喘不过气来,是以一步一停,慢慢往前挪着步子,好似这样便能将时间往后推一点。

    若是长离选择恢复体魄,那她能在七年内找到五色石吗?

    不对,她心道,竹先生七年左右,那留给我的时间,至多只有六年。

    那不过是眨眼功夫,她脚步一顿,抬眼看向暗下来的天色,心几乎沉到了深渊最底下,行至太乙广场前的山道前,迎面一人走来。

    却是墨沉香,她和江临照一样,留下帮忙,前几日得知江临照算回逐浪城,便算与他同日离开,方便天一宗收回通行令,不过这几日风海楼一直待在真武殿的密室中,她不好不告而别,刚刚听风海楼出来了,便立刻过来了。天一宗门规森严,不得在太乙广场上随意飞行,虽然现在风海楼不计较这些,她却不想失了礼数,飞至半山腰后徒步走了上来。

    钟明烛看到墨沉香后,朝她微微颔首,算是问候,而后步子不停,偏了偏身子与她错身而过,缓缓往山下走去。墨沉香同样颔首致意,往上走了几步,至最后一阶,她回首望了眼,发现钟明烛的身影已消失在拐角树丛后,一瞬间,万千情绪在眼底升起,又归于沉寂,她无声道:“珍重。”然后继续往前行去。

    钟明烛本算就这样走回天台峰,可半途突然开始下雨,她想起地里那些已成株的花苗,当即流星似的奔回了天台峰。

    竹茂林会照顾长离,但多半不会多留心那些花苗。

    护山大阵中鲜少下雨,不过约莫是干涸了太久,入夏以来,雨水一直很足,饱含灵力的雨水滋润着土地,令山间重新绽放出勃勃生机。

    一靠近天台峰,她就瞥见一点烟青色停在湖畔。她在看到颜色的一瞬间就认出那是何物,那是一把伞,是她亲手制作的伞,也是她送给长离的第一件礼物。

    长离醒来后,钟明烛便将那储物戒交给了她,然后帮她把里面的东西都取了出来,东西不多,刚刚好一箱,放在屋角,前几回遇到雨天,她会撑着伞去看苗圃里那些花是不是还好。

    此时,她撑着伞蹲在湖边,裙摆落在了泥水里,却浑然不觉,只出神地盯着前方。

    “离儿。”钟明烛落在她身边,“你在这做什么?”她有些担心地拂开雨帘,发现长离身上没有任何一处被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里,开了花。”长离扬了扬伞,腾出一点地方,钟明烛有些无奈地瞧着她,这里的雨虽然蕴含充沛的灵力,但毕竟凉,她担心长离的身子受不了,可看长离难得有精神,她又不愿坏了她的兴致,末了她妥协地叹了一口气,钻到伞下,量起长离一直盯着的地方。

    那是山野随处可见的野草丛,护山大阵恢复后,那些野草得了灵力滋养,很快就长得到处都是,凌乱的草丛中,颜色缤纷的话多在雨水下轻轻摇晃着。

    都是些指甲盖大的野花,和她们种在花圃中那些相比平平无奇,可是却得益于旺盛的生命力,在那些名贵的花种尚在抽芽时,这些已先一步开了花。

    长离指向众花中几点白色,眼神愈发柔和起来,笑着轻道:“五朵云。”五片花瓣,花蕊为鹅黄色,花萼下是稍大的圆形叶片,正是多年前她第一次注意到的花。

    钟明烛听着她声音中的欣喜,只觉浓厚的酸涩涌上胸腔。

    ——这些,长离都记得。

    若是能带她去看更多,该多好啊。

    她们看了一会儿花,直到长离面上显出困倦,钟明烛才将她带回去,竹茂林已经离开了,桌上放着还温热的药,等长离喝下药,钟明烛就想扶她上床休息,长离却道:“我还不想睡。”然后指了指屋外,道:“去坐一会儿。”

    钟明烛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她看得出长离的强撑,可终是不忍拂了她的意,于是挥手在廊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然后揽着长离一起坐下。

    长离已没多少力气,每次困倦来时都气势汹汹,不消片刻就磨平她的精神,令她陷入浑噩中无法动弹,此时,她连挺直腰背都做不到,只能无力地靠在钟明烛肩头,可那双黑眸,却固执地不愿闭上。

    “别太累了。”钟明烛轻抚着她的背心,轻声劝道。

    “我不想睡。”长离嗓音中透露出她本性中那份执拗,而后,她缓缓吸了一口气,积攒了些力气,才继续道,“每次睡前,我都会担心醒不过来。”

    钟明烛的手一顿,又想起那个方子,心里不禁一堵,几句话在舌尖转了转,却变成一声喑哑的笑,她仍是不知道该如何提及。

    这样的选择,太残酷了,叫她如何能得出口。

    “我会叫醒你,再不济就拆了这山头,总能吵醒你。”最后,她如此道,尾音稍稍上扬,带着几分惯有的轻佻。

    “不能拆。”长离一本正经答道,随即发出一声含糊的笑。她想起以前与钟明烛交谈时,总是听不出对方其实是在开玩笑,再荒诞的问题,她也会认真作答,难怪每次她完后,钟明烛会笑得更欢。

    “可惜……在下雨,看不到星……”她又缓缓道,声音已经低的几乎听不见了。

    钟明烛望向夜空中几点微光,跟着道:“是很可惜。”她没有其实雨已经停了,此时长离看着的地方,正是星空。

    过了好一会儿,长离都没有再话,钟明烛问道:“离儿?睡了吗?”话同时,她已托起长离,想将她抱回屋。

    可话音刚落,她就感到怀里的人动了动脑袋。

    是在摇头。

    她叹了一口气,索性就这样抱着长离背靠墙壁,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听到长离唤她:“阿烛……”

    “离儿,我在。”

    之后,她等了很久,一直等到了天明,都没有再听到长离的声音。

    这一次,长离昏睡了七天,一度没了脉搏,钟明烛简直要疯了,若非被竹茂林压制,相邻的山头多半已被她夷为平地。

    第七天清,长离终于醒了过来,苏醒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一声啜泣,再清醒些,她便发觉正被钟明烛抱着,环住她的手正在不住颤抖。

    “阿烛,我没事……”她抚了抚钟明烛的头发,继而环住她的腰,一遍遍道,“我没事……”

    不知道第几遍时,钟明烛终于松开她,声音闷闷,带着些气音:“离儿,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不过我要先去找竹先生,你等一会儿。”

    “好的。”长离朝她笑了笑,待得那道身影消失在屋外,她唇角的笑意便一点点散去了,她轻轻捂住心口,黑色的眼眸中闪过绝望之色。

    她虽然自己没事,可心里却知道,这幅身子已是油尽灯枯。

    昏睡时,她觉得残魂不断被拉扯,甚至一度离体,若非她一直抗拒着困倦,挣扎着想要醒来,恐怕她已经消失了吧。

    只是这次撑过去了,下次转眼就又到了。

    “还有几回呢?”她无力地靠在床头,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屋里扫过,最后落在门侧那把伞上,那天回来后,钟明烛随手把伞立在了门口,如今伞面的水渍都已经干了。

    原本是放在那里的,她看向屋子角落的那口箱子,箱子半开着,她取了伞后关了箱子,不过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住了,没能合好。

    她看到箱子里的花灯,徒然想起了那个中元夜,失了血色的嘴唇顿时弯了弯,露出一抹浅笑。

    原本算用来装点屋子的,她如此想着,自床上起身,走到箱子边,费了些力气将盖子推开。

    哐当一声轻响,一个面具落在了她脚边,原来卡住箱盖的是那面具后的绳结,她捡起面具,看着上面那张狰狞的脸,轻轻道:“辟邪。”然后将另一个面具也取了出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想稍后挂到墙上。

    还有些手串,金雕,她也一一取出,最后在拿出一块镇纸时,忽地想到钟明烛曾与她过人世习俗,人死后,后人会将一些金银玉器放入棺木,一起埋起来,是为陪葬。

    “若是我的话,倒是想要这盏花灯,”她捧起那盏象征着盟许三生的缠情灯,在心里轻轻道。

    只可惜我与她都没有来世之——她的眼神暗了暗,放下那盏灯,注意到被一堆玩意挤到贴着箱壁的琅#淦鹪虻慕5溃牡锥偈背鱿忠凰扛谢常奴剑抽出,想要好好量一番,当初执剑在手时,她根本没有多看这剑到底是什么模样。

    剑被抽出时,一个木盒子被带着拉了出来,她看了眼那木盒,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箱子里的所有东西,包括那几瓶丹药,她都有印象,知道是从何而来,可这木盒她却很陌生,一时想不起是哪来的。

    木盒很轻,她看边沿没有锁,就想开看看,可是掰了两下,却没能开,盒子上下好似被黏在了一起一样。

    难道是被法印封住了?她心念一动,捧起木盒,细数起佩戴那储物戒时的经历,忽地露出了然之色。

    这是她在镜湖下捡到的。

    当年,她和钟明烛一起跌入镜湖下的秘境,她就是在那时捡到了这个木盒,因为上面散发着灵光,她以为里面会藏有离开的线索,只是无法解开封印,那时候钟明烛还没苏醒,她便将那木盒收进了储物戒,算等钟明烛醒了再,后来她们被卷入护山大阵阵眼,钟明烛很快想到了脱身之法,她就没有再提起这木盒,之后,连她都忘了,于是这木盒就在她的储物戒中静静躺了三百多年。

    若非她临时起意想看看这箱中的东西,这个木盒子便要永不见天日了。

    不过里面是什么呢?长离寻思道,镜湖下的秘境是护山大阵的一个灵阵,理应不会有什么和灵阵无关的东西落在里面。

    钟明烛回屋时,看到长离站在那箱子边上,正盯着一个木盒发呆。

    “怎么了?”她走过去,瞧了瞧长离,又瞧了瞧那木盒,长离捡到木盒时她尚在昏迷中,是以不知道其来历,还以为是在僬侥城胡乱买的灵器之一。

    “你能开吗?”长离将木盒递给她。

    钟明烛一眼看破那法印的门道:“这法印还算精巧,不过要开也不难。”罢她手指一挑,只见一道灵纹在木盒上闪过,那盒子随即一分为二。她不清楚长离为何会来看箱子里的杂物,不过也不想在这些事上纠缠,长离想要什么,她便给什么。

    一张羊皮纸飘了出来,被钟明烛一把捞住,她注意到那只是普通羊皮纸,一离开那木盒四角就开始溃散,连忙施了一道法咒将其封住,她见这灵匣里装的竟然只是凡物,也有些意外,问道:“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长离摇了摇头,“这是我在镜湖下捡到的。”

    “镜湖下?”钟明烛疑道,待看清那羊皮纸上的图案,顿时“咦”了一声,“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那纸上密密麻麻画着剑招以及灵力运行法门,正是失踪多时的大荒剑谱。钟明烛亲眼见过姬千承的剑法,很快就认了出来。

    “奇怪、真奇怪……”纵是她见多识广,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没想到那些人心心念念想要的大荒剑谱竟然在这。”

    “这是大荒剑谱?”长离听闻过大荒剑法的名号,而那传承自上古的剑谱竟然出现在自己储物戒中,她一时也有些错愕,正当她寻思为何这木盒会出现在镜湖下时,钟明烛已将那卷羊皮纸翻了一面。

    下一瞬,长离就觉得钟明烛的吐息忽地急促起来,她转过身去,只见钟明烛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那卷羊皮纸,眼角几乎要崩出血来。

    “阿烛?”她担心地拉住钟明烛,看了眼羊皮纸,却看不清上面是什么,“怎么了?”

    钟明烛没有回答,而是从头到尾,一遍遍扫视纸上密密麻麻的符号,口中念念有词道:“天虞、天虞……屏翳……”到了最后,她不再看那羊皮纸,而是直勾勾盯着前方,不断念出五行方位,就好似入了魔怔一般。

    “阿烛!”长离大声了一些,只喊了一声便有些气闷,可她顾不上歇口气,用力抓住那羊皮纸,想把它从钟明烛手里抽出来。

    还没来得及使劲,她便听得钟明烛发出一声雀跃的呼声,随即她觉得身子一轻,竟是被钟明烛抱了起来。

    受伤后,钟明烛拥抱她时一点力气都不敢用,只敢虚拢双臂,像是生怕一不心就弄碎了她。

    此时,她却感到环在腰际的力道,靠得那么紧,毫无保留地将热度传递过来。钟明烛抱着她在屋里转了两圈,若非顾忌长离的身子,她不定会把屋顶都撞破。

    长离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这么开心了,刹那间,就好比夜幕退尽,旭日东升。

    “离儿!离儿!”她听到钟明烛的叫喊,声音很大,震得她耳朵都有些嗡鸣,那根本是扯着嗓子在大喊大叫,径直自心底腾起的声音,涌泉般喷薄而出,轻易传遍了山野,“你有救了,我知道五色石在哪了,我知道五色石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