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紧张,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笨拙。

    “不可以。”谢叙拿过簪子，放入储物袋中，留下简短的个字，快步追上楚清问。

    韩远生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失神。

    他还以为是谢叙的簪子,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要送给别人的，至于是谁,不言而喻。

    这些时日,韩远生一直告诉自己：谢叙对楚清问表述心意可能是假的，他还有会。

    可到如今,会变得十分渺茫，几乎没有。

    韩远生吐出一口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情，追上几个人。

    楚清问和韩远生两位师兄交流了半天,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猜测那个男人可能是问剑宗的外门弟子，没多少人见过,所以没有印象,当然也可能完全和问剑宗无关。

    当时应该再找找其他能辨别身份的。

    天色渐黑,楚清问跟着他们本就是想问问男人的事事，如今问完了，浅笑作揖道：“和其他师弟约好了在客栈碰面。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就是在宗门比试了,希望到时候两位能下留情啊。”韩远生师兄摆弄着扇子，笑眯眯道。

    楚清问：“这话应当我同你们,到时一定要下留情，不要对我下狠。”

    韩远生师兄姓王，闻言爽朗笑出声：“好,真对上你，定会下留情。”

    客套的场面话完，两边人分开。

    楚清问往客栈走去，谢叙始终跟在他身后。

    “还不收回目光。”中扇子轻敲韩远生脑袋，王储，“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这个“他”是谁，虽没被点破，但在场人心里都明白。

    韩远生抿唇一笑，什么都没。

    王储叹气，将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别打他注意了，换人吧。”

    “为何？”韩远生不死心道，“师兄不是教过我不要轻易放弃吗？”

    “我的不要轻易放弃是在未知结果下，这都有结果了，还坚持作甚。”王储摇头，“别怪师兄没劝过你。”

    他不再话，韩远生沉默片刻，嘟哝道：“知道了师兄，我自己心里也明白他不会喜欢我，已经放弃了。”

    身侧的少年忽然抬，往头上插了什么东西。

    楚清问下意识拿下，是个木簪，簪身光滑温凉，无一丝瑕疵，尾部似是一朵云的模样。

    他看向谢叙，不太确定地问：“送我的？”

    “嗯，一个玩意，觉得挺适合师兄。”谢叙颔首。

    他过于直白，反而让楚清问不好拒绝，收下后：“我得好好想想送你什么礼物。”

    “不用。”少年长睫轻垂，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师兄在我身边，让我靠近，就是给我最大的礼物了。”

    没有什么比真诚更令人心动。

    随着烟火声突然炸响，周围人喧闹起来，楚清问心跳微微失控。

    光影的笼罩下，少年脸白如玉，眸光温和，收敛了所有的冰冷。

    胸腔里的心脏快到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楚清问忍不住抬轻抚胸口，半天才出一句话：“这算什么礼物，我还是得好好想想。”

    谢叙仰头看着夜空之上绚烂的烟火，楚清问反射性跟着望去。

    身旁静默无声，谢叙余光扫过楚清问。

    他仰着头，脖子纤细，从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漂亮的锁骨，本来身体是有些僵硬，后来逐渐放松下来。

    楚清问眼睛盯着天，心思早就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直到发觉被人盯着，偏头和谢叙目光对上。

    烟火不停，楚清问耳边嗡嗡作响。

    他在少年漆黑深邃的眼瞳中欣赏了一场盛大的烟火。

    楚清问没办法再服自己，对谢叙坦坦荡荡，什么都没。

    就算嘴巴可以，心也难以服。

    要命。

    “等了你们好久都没来，原来是在这里看烟火。”江少为几个人忽然出现，打破了略微暧昧的氛围。

    “大师兄，你脸怎么这么红？”南序凑单楚清问面前，将他脸红的模样打量得仔细。

    其他人闻言都看开。

    楚清问恨不得踹南序一脚，面上轻咳，一本正经道：“刚刚走了一段路，热得吧。”

    “现在是直接回宗门还是如何？”李允蘅，“已经很晚了，不如我们在这里留宿一夜再回去？”

    楚清问没什么问题，几人返回客栈。

    因为房间很多，没再挤一起，一人开了一间房。

    楚清问要了一桶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窗户半开，从这里还能看到远处未消的烟火，他缩在桶中，忍不住呢喃：“从这里看烟火还挺好看的。”

    今日的热闹让他想到了二十一世纪。

    刚来的时候还会时不时想着回去，现在他好像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房门突然被敲响，楚清问回过神，问了一句：“谁？”

    “是我。”谢叙低沉的声音响起，“睡不着，下棋吗师兄？”

    楚清问犹豫了一会，才从浴桶中出来，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后打开门：“稍等。”

    他身上散发着热气，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脸颊因为刚沐浴的原因，有些微红，肌肤白皙到像是能掐出水一样。

    谢叙眼前一晃，就听见楚清问让店家把浴桶抬出去。

    他用灵力烘干衣服和长发，然后随意地挽起些许发丝，用的刚好是谢叙送的那根木簪。

    目光不离楚清问头上的木簪，谢叙唇角微微上扬，瞳孔里的笑意十分明显。

    没有纸笔，楚清问又问店家要了纸笔，叫谢叙进来，见他唇角笑意不停，有些疑惑：“师弟笑什么？”

    “没什么。”谢叙，“我们玩五子棋。”

    窗外微风送进，暗香浮起，让人心乱成麻。

    楚清问将格子画完，让谢叙先走，见他在中间画了个圈，立即在让旁边划下一笔。

    头发没有弄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松散落下，遮住了半边侧脸。

    烛火摇曳下，他那张脸素白干净，挑不出任何一点不好看的地方。

    谢叙许久没有下笔，楚清问出声提醒：“谢叙？”

    谢叙回过神，莫名问了一句：“师兄幼时在哪里生活？”

    楚清问没有原身记忆，但原身幼时在里写过，所以直接回答：“幼时就在竹息峰，怎么了？”

    “没有下过山吗？”谢叙落下一笔问。

    楚清问仔细想了想。

    他看的时候，原身好像是没有下过山，因为身体弱，一直被白听找各种办法养身体，根本没会下山。

    楚清问摇头：“没有。”

    他语气肯定，让谢叙一顿，语调不明：“当真？”

    这下轮到楚清问不确定了，对上谢叙沉沉的目光，反问道：“师弟问这个，难道在山下看到过我？”

    他毕竟没有原身的记忆，这个世界又和有着巨大差别，不定原身幼时真下过山。

    谢叙没清楚，只有一句：“师兄若是不记得了，等师兄想起来时再。”

    这到哪里想？他不是真正的楚清问，没有记忆，想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楚清问短暂思索后没在这上面好奇太多时间，落下一笔后勾唇浅笑：“我赢了，师弟。”

    这是他玩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赢了谢叙，虽然这次谢叙有点心不在焉。

    谢叙“嗯”了一声，放下笔，起身道：“很晚了，师兄休憩吧。”

    来找自己就是为了玩一盘五子棋？

    楚清问目送少年离开，没有挽留，片刻后关门熄灯，躺在床上入睡。

    也许是受到谢叙的话影响了，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才几岁的楚清问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穿着一号的太一宗弟子服，拼命地拉着白听的，各种央求着下山玩。

    白听从一开始的拒绝，到后面见他白着脸，实在可怜兮兮，惹人怜爱，叹息一声同意了。

    那是楚清问自进太一宗后第一次下山。

    山下发生了很多变化，他左看右看，各种好奇，白听拉都拉不住。

    最后身体受不了，咳嗽也不愿意回宗门，求着白听第二日再回去，还撒娇让白听给他买了很多梅子。

    因为吃药的原因，楚清问嘴中几乎一直苦涩无味，梅子的味道冲散了所有苦，他十分喜欢。

    后来他觉得一直拉着白听不好，就自己出去闲逛，不知怎么地来到了一座破庙前。

    痛苦的呜咽声阻止了楚清问离去。

    他鬼使神差地走近破庙大门，艰难推开门后，脆生生地了句：“打扰了。”

    无人回答，地上趴着一个衣衫褴褛，抱着脑袋痛苦撞地的少年。

    似乎注意到有人进来，对方抬起头。

    他眼睛极为红，眼底戾气深重，脸上脏到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额头因为疯狂撞地的原因已经变得血肉模糊，还在往下流血。

    楚清问盯着他片刻，抬凑近，在他瑟缩抗拒时按住他的肩膀，了句“别动”，随即用帕子将他脸上的血污轻轻擦拭干净，问了一句：“你很痛吗？”

    对方愣住，眼睛瞪得很大，连呜咽也忘记了。

    楚清问痛苦地闷咳起来，咳到脸颊泛红。

    结束后，他从身上拿出梅子，一颗喂给自己，一颗塞进对方嘴里，含糊地开口：“吃个梅子转移一下注意，就不会再痛了。”对方似乎不痛了，不再是抱着脑袋去撞地，而是含着梅子，死死地盯着楚清问，目光亮得出奇。

    楚清问不觉得他那眼神可怕，只觉得他年龄比自己，却和自己同病相怜，伸抚摸了下他干枯脏乱的头发，像是安抚：“别怕别怕。”

    那双真的很、很瘦弱，却神奇无比地抚平了所有的焦躁痛苦。

    所有荒唐扭曲的声音随着他那软乎乎的嗓音消失不见，大脑空灵，渐渐放松下来。

    少年抬起，想摸回去，很快发现了自己脏乱无比的，受惊般飞快缩回去。

    楚清问看出他的想法，把他缩回去的拉过来，放在自己的头上，笑着：“很舒服吧？师尊也喜欢摸我的脑袋，每次我问他为什么，他都不话，我其实知道是因为我的脑袋摸着很舒服。”

    他笑得太过灿烂，像是挂着天上永远触及不到的明月，永远只能观望着。

    少年收回，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楚清问还没听清楚，门外响起一声轻唤。

    他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起身要出去时想到什么，把一个竹筒留下。

    “给你的，师尊来找我了，我要走了，有缘再见。”

    门外站着的男子有着仙人之姿，穿着一袭白衫，看着高高在上，他抓着楚清问的，逐渐远去。

    背影模糊到看不见，少年干裂到疼痛的嗓子才发出声音：“名字，什么名字”

    他在地上爬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想去追，蓦然想起自己破烂的模样。

    他恍然醒神，打开地上的竹筒。

    里面放满了梅子，他拿起来尝了一颗。

    很酸，根本没有之前那颗甜，酸到他喉咙动了动，发出了嘶哑难听的呜咽。

    谢叙猛地睁开眼，天光大亮，梦中那种无措感仿佛延迟了出来。

    他坐起身，半晌才整理好衣服，洗漱完后敲响了楚清问的房门。

    房门打开，里面的人似乎刚醒，神色有些茫然。

    楚清问坐在椅子上，确定回忆不起昨夜做的梦后，无奈道：“记得我做了一个梦了，结果醒来全忘记了。”

    谢叙微顿，语气有些微妙：“一点也不记得了？”

    楚清问摇摇头，就听见谢叙：“我也做梦了，梦到了师兄。”

    毫不掩饰的话语让来的江少为等人一愣，目光诡异之后又像是接受习惯了什么，开始该干嘛干嘛。

    楚清问：“！！！”

    你们倒是问，怀疑啊，而不是一脸习以为常！

    他还想挣扎一下，见几人迅速离开，有些挫败，目光转而落在谢叙身上，欲言又止。

    谢叙：“师兄是有什么话想对我吗？”

    楚清问虽然记不清楚自己做的梦，但隐约知道是关于时候的。

    他似乎在幼时见过谢叙。

    想起昨夜谢叙的那些话，楚清问踌躇了会儿，才问：“师弟在幼时见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