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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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麒朝都城坐落在汮阳,汮河之北醺山之南,数百年来都是麒朝最为繁华的城市。

    虽比不上江南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如诗如画,华美壮阔的宫殿与四通八达的都城大道亦让别处望尘莫及,宝马香车夜市千灯,满城公子姐绮罗烟云。

    连锋少年时期,一大半的时间门在各地奔波,解麒朝燃眉之急;一半的时间门则在汮阳流连。

    与都城相比,凛州实在冷清,连云缓喜欢的糕点铺子都只有这一家。

    既然是云缓喜欢的,连锋都想给他。

    暗卫许久未得连锋召见,他们自认为自己是连锋最年轻精锐的一支队伍,连锋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时,便已经着培养他们了。

    这些暗卫握熊罴印,相当于朝中四品大员,绝大多数情况下,连锋召见他们往往是让他们杀戮,而且是很难杀到的人。

    今天这情况似乎有所不同。

    连锋居然让他们收购一家糕点铺子。

    这种事情太离谱,离谱到他们怀疑这是不是太子的替身之一。

    但转念想想,太子的替身品级比他们要低,绝对不敢有胆子把他们叫来做这种事情。

    既然太子让他们收购,那就收购好了,偶尔做一做不沾血的事情也不错,哪怕他们做这些并不熟练。

    云缓睡得很熟。

    连锋探了探他的呼吸,哪怕这些时日并未表现出来,实际上云缓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这次有很多事情都在连锋掌控之中,可是,尽管有很多事情明明在他掌控之中,他却无力去改变。

    就像云缓的寿命。

    云缓熟睡时很安静,淡色的唇瓣微微分开,大概是睡前忘记喝太多水,唇瓣看起来略有些干燥。

    连锋握着云缓的下巴看了许久,朦胧灯火点亮的卧室,夜里实在太暗,如同未化开的徽墨一般浓黑,一点点晕黄的灯火时而扑闪,无法将这方天地完全点亮。

    昏暗之中只有云缓皎皎如月,整个人似乎蒙着一层冷白玉色,连锋高挺的鼻梁蹭过云缓细腻的鼻尖,他仿佛被美色蛊惑了一般,不自觉的想去把云缓略有些干燥的柔软唇瓣濡湿。

    即将触碰到的瞬间门,连锋突然清醒了过来。

    不行。

    “好困——”

    云缓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是淡竹在敲门。

    云缓把被子拉过了头顶,过了一会儿又无可奈何的把被子拉了下来。

    春寒料峭。

    由于白天的时候春日融融,大家都觉得不冷了,王府里的地龙在这个时间门里停了。

    温暖的时候起床把被子随便掀开就可以了,寒冷的时候让云缓起床,无异于让他去上吊。

    云缓闭着眼睛在暖洋洋的被窝里赖了一会儿,磨磨蹭蹭不愿意起来。

    淡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了:“公子?四公子和五公子都去王爷那里请安了,您要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又要被王爷骂。”

    云缓把脸埋在被子里:“让他骂死我吧”

    床下传来了声音,云缓掀开一角床幔往外看了看,连锋已经穿上了他的衣物,并将地上的被褥收拾起来了。

    地龙停烧后,云缓觉着睡在地上守夜的连锋应该更冷,所以建议连锋上床和自己挤挤一起睡。

    可惜连锋不习惯别人睡在他身侧,礼貌拒绝了云缓的好意。

    云缓鼻子皱了皱:“连锋,今天是不是好冷?”

    连锋并未感到半分寒意,大概是他习武之躯与云缓不同。

    既然云缓冷,那应该是很冷的。

    “有一点。”

    云缓打着哈欠将双腿从床上伸下来,裸着的双足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

    连锋无意中扫到这片雪白,冷淡的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晚上看到和白天看到总是不一样的感觉。

    连锋夜里会因克制不住对云缓的爱意而将他抱在怀中。白日因为更为沉着冷静,哪怕对云缓的占有欲一如既往,却不会过分失礼。

    云缓将外衣套上,丫鬟们陆陆续续送水和毛巾过来。

    云缓磨磨蹭蹭的让淡竹把他的头发梳好,发冠刚刚戴正,他从卧室冲了出去,抓了外面桌子上的一个豆沙馅儿的包子,叼上包子便往外跑。

    云广陵回头便看见了云缓:“七,你来向父王请安?”

    云缓看云广陵也没有过去,顿时松了一口气:“是。”

    昨天晚上凛王让下人传消息给众人,让众人今天早上一起去他院子里请安,云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广陵道:“那你还敢起这么晚?云尧在咱们家里,每次你迟到了,他总在父王面前添油加醋。”

    云缓知道这点。

    如果地龙不停烧,他是能起得来的,气温一下去,云缓总觉得恹恹无力不想动。

    云缓一笑:“我与大哥一起,父王总不至于连大哥一起骂。”

    云广陵无奈的摇摇头。

    云缓道:“大哥,你这次父王叫我们过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广陵在凛王的院子里有熟悉的下人,他消息更广阔些:“大概是陌那持和莫那鸢兄妹俩来凛州之事。”

    对这件事情,云缓有所耳闻:“我以为是姐弟。”

    “伯山族重视家中女子。有些为了让女孩子晚些出嫁,会把年龄改一两岁。”

    莫那鸢有可能是陌那持的姐姐,也有可能是他的妹妹,他们这个地方的年龄不清,无论男女,在家中都是岁数越的越尊贵。

    云广陵蓦然笑了一声:“七,如果咱们凛族的风俗和伯山族一样,你便是王府世子,我就是那个坐冷板凳的人。”

    云缓:“”

    云缓笑着道:“那样的话,我天天把大哥押到母妃院子里请安,咱们兄弟和母妃对坐着吃饭。大哥不知道母妃这段时间门有多想你,总唠叨着你不过去。只是按凛州规矩,大哥才是那个忙人,我不敢劳烦大哥。”

    云广陵在世子位上多年,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为了避免麻烦装得大大咧咧。

    云缓言外三层意思,他一听便懂。

    云广陵抬拍了拍云缓的肩膀。

    两人着便到了凛王的住处,外面的下人让他俩进去。

    云尧便住在凛王的院子里,谁迟到他都不可能迟到。云煜最爱争宠,七个兄弟中他是最先到的,其次便是杖伤未愈的云永泰,接下来便是老三、老四、老六。

    云缓和云广陵果真是来得最晚的。

    云缓掀开衣袍与云广陵一起下跪:“儿臣拜见父王。”

    凛王冷淡的点头:“你俩起来吧。广陵,你院中杂事多,来晚也就罢了。云缓,你怎么也来晚了?”

    云缓道:“昨日给母妃抄经到深夜,今日起迟了,请父王宽恕。”

    凛王冷哼一声:“都坐下吧。”

    等所有人入座之后,凛王这才道:“今年伯山族派王子陌那持与公主莫那鸢到凛王府做客,他们很快便来了,到时你们都要打起精神,勿要丢了我们凛州的脸面。”

    众人齐了一句“是”。

    凛王紧接着又看了云缓一眼。

    云缓不知道凛王看自己做什么。

    接着,凛王又道:“陛下任命靖侯世子为遣使来凛州巡查。靖侯世子前些日子便到了这里,他前几天将凛州里里外外巡视一番,即将离开的时候,听伯山族的要人来王府做客,他便想凑个热闹。”

    云广陵眉头紧锁:“陛下派靖侯世子秘密巡视凛州?我们这些时日居然一无所知。不知道靖侯世子是否对我们有所不满,要是他在陛下面前参我们一本——”

    其他兄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云煜脸色凝重。

    在他知道的剧情之中,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靖侯世子任命为遣使来巡视凛州。

    他现在简直怀疑自己梦到的那些究竟是不是完整的剧情了。

    不过,一本书么,必然有梳有密详略得当,或许这段是被一笔带过的。

    也或许是剧情在不知不觉中有一些变动,但大的框架走向没有改变。

    云尧道:“伯伯,刺史在我们府中放了一些罪人,万一这些罪人被靖侯世子发现了,凛王府岂不是要被陛下治罪?不如将那些人斩草除根全都杀了!听其中一人被王妃安排去了七哥的住处,倘若靖侯世子知道参与谋逆的罪犯侍奉七哥,会不会把七哥当成同党?”

    云缓面色慢慢变冷了许多。

    凛王不满的道:“不要再提此事!靖侯世子的夫人是王妃的远房表妹,这等事,他怎么可能计较?”

    重要的不是刺史送来的那些罪犯。那些罪犯的罪名可有可无,都是特别远的远房亲戚连带,即便被皇帝发现了,凛王这边装作不知众人身份,把罪名全推刺史李轻舟身上便是了。

    紧要的可是其他。

    比如伯山族和凛王府的交情。

    凛州早就成了麒朝的一部分,伯山族不是。

    这次伯山族和凛王来往,往的方向去是两族曾经交好结过姻亲,往大的方向去是凛王不够安分私通外族。

    麒朝边境不少地方曾经都是外族,要么主动归顺要么被打到归顺,他们也有顾及以前的交情和未归顺的外族来往的。

    因为这边从前不是麒朝的国土,做事放纵一点儿很正常。

    这种事情不上是什么大错。

    但是,倘若靖侯世子添油加醋的在皇帝面前道,凛王便是无罪也成有罪了。

    靖侯世子留下来看伯山族王子和凛王府的往来,倒是凛王府自证清白的会。

    凛王浓眉倒竖,一脸威严的道:“这段时日你们不可与伯山族的王子、公主来往过密。老五、老六、七,你们三人还未成亲,听伯山族公主甚为美貌,你们三个少和她见面。”

    “是。”

    “今天晚上本王设酒宴招待靖王世子,你们兄弟中得有人作陪。”

    凛王看了看几个儿子。

    七个儿子中,云煜和云缓的母亲都是汉人,他俩一早便穿了麒朝的宽袍大袖,其他人都是一身凛族的骑装。

    “世子自然留下。老五、七,你俩谈吐斯文些,到时候跟着一起。”

    云尧总觉得云缓的东西就是好的,素来要做云缓的衣着相似的款式,今日他也穿着一身交领直裾袍,他道:“伯伯,我能不能跟着一起?”

    靖侯世子在京城里都是一枝独秀的人物,身份地位很高。

    像这种大人物,云尧自然赶着上去结交。

    虽然靖侯世子的夫人是王妃的表妹,但云尧不认为这一点点的关系就能让靖侯世子对云缓刮目相看。

    他还是云缓的堂弟呢,堂兄弟关系比表姐妹更亲近,不也和云缓互相看不顺眼?

    凛王因为这些时日的一些事情对云尧很不满意,他觉着云尧有些上不了台面。

    云缓骑马不好武功不好,从还不聪明,身体特别差,胆子特别,好几岁了都不会话,凛王很不喜欢这个没用的儿子。

    但是,云缓也有一些好处——他被王妃教育得很有礼数,从不在重要的场合讲不合时宜的话。

    绝大多数情况下,云缓言行举止都很得体,有世家公子那种滴水不漏优雅温文的气度。

    而云尧仗着凛王的宠爱,有时候会故意欺负其他兄弟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

    凛王是个偏心眼子,但他不是傻子,很多事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云尧甜言蜜语太多,云尧死去的父亲救过他,他没办法不偏心云尧。利用云尧打压一下这些儿子也不错,这些儿子长大了,凛王身强体壮,是很担心他们生出谋逆之心。

    “这种场合,你一个堂公子出现并不妥当。”凛王道,“尧儿,你在家中看书。”

    云尧眼圈儿一红,咬着自己的嘴唇进了里面。

    云缓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

    晚宴么,又是喝酒的场合,还有个身份尊贵的公侯世子,那便像往常一样应付一下。

    云尧不在倒是个好事,至少避免了他突然使坏让自己下不了台。

    早膳还没有吃,这边一结束,云缓便回自己住处用早膳了。

    连锋在旁边擦拭短剑,云缓道:“连锋,你知不知道靖侯世子?”

    连锋漫不经心的道:“想要他给你跑腿买红豆酥?”

    云缓:“不是,论辈分,我应该喊他一声表姨夫,我给他跑腿才对。算了,你大概不太了解他。”

    如果了解的话,也不至于出让人家跑腿买红豆酥的话。

    “他是皇帝的心腹之一,武功高强,与他来往不用担心太多,会比你几个兄长更可靠。”

    云缓咬着豆沙包,脸颊微微鼓了起来,他偏头看着连锋,很认真的倾听。

    大概刚刚喝过茶水的缘故,云缓淡色的唇瓣略有些湿润,看起来便很柔软。

    连锋突然想起来昨晚自己差些未克制住去亲吻云缓。

    云缓看起来确实很好亲的样子,天真懵懂又好骗,或许亲他一下,他也只当和他玩闹。

    但连锋暂时不想开这样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