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大周皇朝，永安二十八年，秋九月。一场秋雨后，雨过天晴，份外晴朗。

    皇城，后宫中算得偏僻的咸福宫中，主殿旁的殿中供着一座佛堂。佛堂内，咸福宫的主位娘娘庄嫔杜氏正把抄好的经文供到佛前。庄嫔神色虔诚，不敢掺杂半点儿的怠慢。

    此时的佛前供着厚厚的，一垒又一垒的经文，全是庄嫔本人亲笔所录。

    在新抄写的经文供奉好后，庄嫔杜氏方是回转窗边的榻。待庄嫔坐于榻上后，得着庄嫔杜氏信任的杜嬷嬷亲送上茶。此是庄嫔最喜的新贡茶。

    “娘娘，您是辛苦了。”杜嬷嬷亲送上茶盏。杜嬷嬷最是熟悉主子庄嫔的喜好，庄嫔这一个主子的一衣一食，杜嬷嬷都恨不得盯一个紧。杜嬷嬷可不敢懈怠半分，就怕哪处盯得不紧让下头的人偷了懒。

    “一笔一笔写的字，一字一字抄的经，我方觉得踏实，亦能心平静气，安养己身，此是幸事。嬷嬷你是过于在意我，才会差了。我这不是辛苦，是自个儿乐于其中。”庄嫔端起茶盏，她语气里是悠闲自在与淡然处之的态度。

    “娘娘的对，是奴婢差了。”杜嬷嬷瞧出来主子心情不错的样子，她也是轻松的回话道。

    庄嫔此时拔动茶盏的盖子，她轻轻一嗅茶香溢于鼻端，又似乎萦绕于肺腑之间。这让庄嫔更放松起来。

    茶盏里的茶是今年新上贡的贡茶，是庄嫔最喜的上等龙井香。咸福宫的庄嫔哪怕是一宫主位娘娘，可她在永安帝的跟前算不上得宠。只她到底身为五皇子的生母，母凭子贵。皇帝念着庄嫔膝下抚育有五皇子李隆暻，还是念着皇子的体面，皇帝时时多有赏赐。

    在庄嫔浅尝品茗片刻后，杜嬷嬷声提一话，她道：“娘娘，宫外递了话，老宜人想见见您。”

    大周皇朝的官员家女眷封赠，自然是母凭子贵又或妻凭夫贵。一品至五品的官员，可为女眷请封诰命，六品至七品官员，可为女眷请封敕命。

    一品二品官员的女眷能向朝廷请封诰命夫人，三品官员的女眷能向朝廷请封诰命淑人。四品官员的女眷能向朝廷请封诰命恭人。五品官员的女眷能向朝廷请封诰命宜人。六品官员的女眷能向朝廷请封敕命安人。七品官员的女眷能向朝廷请封敕命孺人。

    杜嬷嬷嘴里的老宜人自然便是庄嫔的生母，杜家的老太太。庄嫔的弟弟如今是正五品的官身，自然给其母和其妻向朝廷请封为五品诰命宜人。庄嫔听得杜嬷嬷的话，稍微愣神片刻后，她方是回道：“这般时候，当是为着隆暻与雁蓉的婚事操心。”

    庄嫔嘴里的李隆暻是贤郡王，是庄嫔生育的五皇子。杜雁蓉是庄嫔娘家的嫡亲侄女。

    因皇太后薨，永安帝为表沉痛与孝心，他坚持要守孝三年。这与当初永安帝给大行皇帝，庙号高宗的先帝一样守孝三年，整二十七个月。于是，皇家三年未办喜事，被指婚的五皇子贤郡王李隆暻，六皇子康郡王李隆晔，二位皇子的婚期便是都一起拖延下来。

    眼下皇太后的孝期一过，宫外的杜家人免不得想跟宫里的庄嫔通一个话儿。

    “娘娘，郡王爷的婚事一操持好，娘娘是了结一桩心事。奴婢在此要恭喜娘娘，来年娘娘就能喝上郡王妃的新媳妇茶。”杜嬷嬷捡着好话讲，全是庄嫔杜氏以前最爱听的话。若是以往的话，庄嫔必是浅笑盈盈于脸上。庄嫔有时候爱装着淡然若菊，以此来掩饰她的心头是无限欢喜。

    此时此刻再听着杜嬷嬷的话，一时间庄嫔有些讷讷无言。

    皇帝膝下目前有五位皇子，五位公主。庄嫔杜氏心头想着，这一桩婚事最初能定下来是她求的皇恩。庄嫔只有一点子念想就是皇儿李隆暻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一辈子做一个闲王，不去碍着他皇兄们的眼。

    永安帝登基二十八年，出生于永安十年的五皇子李隆暻今年十八岁。前头的诸皇子里，太子李隆晏永安元年皇帝登基时已经年满两岁。二皇子赵王李隆晖出生于永安四年，比五皇子李隆暻大六岁。三皇子宁王李隆晟与二皇子同岁。

    永安帝的元后早逝，元后生有一儿一女，一儿是早早夭折的怀敬太子，一女是已经出嫁的静懿公主。

    元后薨，永安帝再没有立后。哪怕如今立有储君，东宫太子的生母亦是妃妾，便是如今的后宫第一人赵贵妃。

    中宫未定，太子的东宫之位在有心人的眼中就未必太安稳。朝堂之上，二皇子李隆晖这一位赵王，三皇子李隆晟这一位宁王，其二人的母妃分别是位于妃位的淑妃韦氏、贤妃杨氏。

    韦氏家族和杨氏家族亦是官宦名门。二皇子、三皇子的背后自然不乏支持者。特别是永安帝的心思很难猜。这一位帝王在儿子中间也是搞平衡。这更加助涨二皇子和三皇子背后支持者们的信心。

    前头的赵王和宁王均是得永安帝的册封为亲王。到五皇子李隆暻和六皇子李隆晔时，永安帝的册封已经降至郡王。

    庄嫔杜氏想到自己的位份，再想到六皇子的生母婉嫔，二人是一样的嫔位。庄嫔心头再没有半点儿的野望火苗。

    “我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嬷嬷是我身边的亲近人应当明白。我想着隆暻娶了舅家的表妹，一则是想亲上加亲，除过提携一下娘家。更主要目的是向皇上，向其余诸人皆表明隆暻无母族和妻族的大助力，一辈子但求一个贤王之位。”庄嫔吐露心声。

    “郡王爷最是孝顺不过，娘娘，您的苦心，郡王爷都懂。”杜嬷嬷安慰着话。

    庄嫔一听这话，她心头尽是一片苦涩的味道涌上。庄嫔心想就是儿疼娘，她心更难安，为儿子求娶娘家的侄女，前世今生，重活一回的庄嫔后悔了。偏偏圣旨已经赐下，这一桩婚事再无回转的可能。

    “嬷嬷，给杜家递个信儿，让递上进宫请见的牌子吧。”庄嫔心下做出决断，她吩咐一话道。杜嬷嬷立马应下。

    庄嫔似乎是顺道儿想起一事，她开口问道：“隆暻要大婚，他身边提前安排的侍候宫人，可是都妥当了？”

    “两名宫人三年仔细察看下来都不掐尖好强，俱是老实禀性，娘娘尽管放心。”杜嬷嬷寻问道：“奴婢斗胆寻问，娘娘看这二人几时安排去侍候郡王爷？娘娘若赏体面，这二人自然要到您跟前，给娘娘您磕头谢恩。”

    “嬷嬷二人的详细情况。”时间太久了，庄嫔对于儿子李隆暻最初的两个侍候宫人真没有多少印象。

    听着庄嫔问话，杜嬷嬷自然把两个要安排进皇子所的宫人详情一一开。

    庄嫔一听后，她对于叫钱珍珠的宫人有一点模糊记忆。因为钱氏怀过儿子李隆暻的孩子，五个月的男胎落了。庄嫔对于这一胎有一份印象，她只是把怀上这一胎的宫人模样忘掉了。

    现下再听着杜嬷嬷讲儿子最初两个侍候宫人的详细背景。庄嫔心头一时间浮现起纷杂思绪，她有一些想法准备尝试一下。

    “嬷嬷，明个儿晌后，本宫见一见这二人。”庄嫔在杜嬷嬷回完话后，她吩咐一回。杜嬷嬷忙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