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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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至闻言,一本正经地抬起头看符念念,他眼角堆上三分令人熟悉的笑意,“国公爷来接你是被我挡回去的,还有裕王,午后遣人来给你送补品,被我扔了。”

    就这?符念念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拧巴。

    冉至只好撇撇嘴,故意问她:“你身边有我守着,还不够么?”

    符念念:“……”

    真的好想抽他个大嘴巴子,可是怎么都下不去手。

    瞧着符念念不见生气,作为罪魁祸首的冉至感觉这次分寸还算拿捏到位。他像个没事人,夹块面筋放在符念念面前的盘子里,而后便专心致志地盯着符念念看。

    符念念默了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冉至,你看着我让人怎么吃饭?咱们就不能还像从前那样?”

    冉至勾起嘴角,“你不看我哪能知道我在看你?乖乖吃饭,这样好得快。”

    “你有完没完?你到底想干什么?”符念念拉着脸把筷子担回到碗上,连吃饭的心思也不复刚才。

    冉至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只是不动声色地抬眼偷看符念念,谁知偏又撞上她的视线,冉至像被烫到似得迅速躲开,语气也难免带上点令人难以忽略的失落,“我只想让你好好的,当真让你如此厌烦?”

    符念念不知道该怎么答他,她怕的是冉至对自己太好,她就会忍不住喜欢上他,会蠢蠢笨笨上他的当。

    冉至见符念念不话,只能轻轻叹下一口气,“你吃吧,我出去就是。”

    符念念能感觉到,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冉至曾经的那些深藏不露和点到即止早已消失殆尽,就仿佛是完全变了个人。他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让人陌生,虽然符念念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冉至不再拒人千里,不再让人捉摸不透。

    可是符念念心中却越发难过,因为她太过熟悉,冉至耐下性子迎合她的行为,让她似曾相识。

    昔日她也这样待苏暄,曾经的她也不过是想让苏暄好好的,让苏暄开心一些而已。可是她在苏暄面前显得那么卑微,那么多余,而私下里的失落和悲伤,只有她自己知道。

    由己及人,符念念苦笑起来,原来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个狠不下心的人。

    而坐在她身旁的冉至已经起身,他神色黯然,正欲离开,只浅声对符念念:“我叫茉莉进来,你伤着,不能没有人照顾。”

    羊角灯似乎快要燃尽,晦朔不明的光不断摇曳,给屋里的气氛平添上几丝胶着。

    符念念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在那么一瞬间,她忽然仰起头,像是有些不受控制似得伸出手去。

    正欲出门的冉至顿住,他停下步子缓缓回过脸,看清是符念念拉着自己的手,视线不禁久久停留在两个人相扣的手上。

    冉至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惚,他脸上虽还风平浪静,可心里早已是波涛汹涌,冉至克制着自己,极尽温柔地叫她,“念念。”

    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符念念这样牵他的时候,他以为符念念假情假意虚与委蛇,所以毫不犹豫地拨开了她的手。

    虽然那时候符念念也的确是在假装喜欢,可这足以让冉至追悔莫及。要是那个时候对她再温柔些,对她再和蔼些,她也不至于一个人孤单那么久,更不会对自己的举动饱含怀疑。所有的事仿佛都是咎由自取,冉至的声音不由自主有些发抖,“念念。”

    符念念怕冉至误会,又或者是耍什么其他的无赖行径,于是她连忙把手缩回来,“我没有厌恶你,可若是一直如此,我们倒不如和……”

    冉至没有话,可他握住符念念的手微微用力,将符念念的手牢牢扣在自己掌心里。窗外忽来一阵风,半开的窗被吹得直晃,夹杂着初春味道的清风幽幽在符念念脸上,更是将灯火吹得更加跃动。

    和离的事还未出口,符念念竟然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后悔,她连忙趁此侧过脸看向一边,“这风里是什么味道?”

    冉至也跟着望向窗外,脸上带着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院子里的杏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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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旦日,符念念醒得挺早。

    她一直惦记着冉至昨晚的杏花,一枝占尽万春娇,杏花朵朵在枝头绽放,采来插瓶清供,或者做杏花酥都极好。而对符念念来,最重要的莫过于逃开冉至的窠臼,做些旁的事。

    因此她连洗漱都是匆匆的,“软软呢?”

    白茶扶着符念念慢慢去院里,“软软一早跟临姐儿上学,三房便一起接了走的。”

    杏花像是一夜间开出大半,院中俨然是花枝繁盛的景象。符念念站在花树下面伸伸手,却发现树比她高出好些,春景虽养眼,却难以触碰。

    白茶见状,只好先搬椅子叫符念念在院子里坐下,“姐坐着稍等片刻,我去找个梯子来。”

    清风卷着花瓣,跟着白茶一起出门。符念念支着脑袋,半天不见白茶回来,幽幽杏花香随萦绕在她身边,但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符念念有些无趣,只好径自闭上眼憩。

    冉至昨夜整宿未能安眠,早又忍不住过来。他一进院子,眼就已经落在符念念身上再难挪开。

    符念念睡态微醺,即便一动不动,在琼琼浅色杏花中间已是格外显眼,而花娇人美更分外动人。

    符念念身穿白绫长袄秋瑰马面,外面套件冰裂梅花的杏红褂子。头上只挽个坠马髻,带顶喜上梅梢的梁冠,外加一支应景的青叶绒花簪,而杏花落在她头上更像是什么清丽脱俗的珠饰,简衣素饰,更衬得她天生丽质。

    半晌后,冉至才无奈地摇摇头进屋,再出来时手上便多出件衣裳。

    春寒料峭,若是就这样在院子里睡着,定会着凉。冉至蹲下身轻手轻脚给符念念盖,连脖子根都捂得严严实实才停下来,嘴里还不禁暗自道:“蠢念念。”

    回眸之间,符念念皎若花瓣吹弹可破的面庞就落入冉至眼中,她的睫毛像是两片鸦羽轻轻盖着,鼻子则巧玲珑如同玉石雕刻琢磨出的精品。冉至又凑近些,便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桃香味,他觉得符念念就像颗在早春成熟的蜜桃,娇嫩圆润,总是令人心生喜爱。

    这就是冉至朝思暮想,寤寐思服的念念,冉至顶着眼下的乌青不知不觉便看得出神,他看着符念念,不由自主伸出手轻轻在她唇瓣上一点。

    水润粉嫩的樱唇又软又弹,冉至轻吮指尖,只觉得手上还沾着符念念的香味。这一瞬间,冉至心里顿时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想偷偷亲她。

    可是万一被符念念发现,只怕自己又要吃不了兜着走,冉至心里有些别扭,身子却下意识朝符念念越靠越近。

    与此同时,白茶正带着两个下人搬着梯子进院,边走边喊,“姐,我找到梯子摘杏花……。”

    符念念就此骤然转醒,她睁开眼,冉至就忽然撞进她眼中。他凑得那么近,近到两人的唇几乎只隔一丝距离,符念念一怔,隐约觉得自己有些熟悉这种氛围,可她想不出原因来。

    冉至有些发慌,他想解释,更怕极了符念念误会自己是想占便宜,于是连忙张口,“我……”

    符念念还没反应过来,她定定不动,冉至一话,整张薄唇就合辙贴上来。两个人同时愣住,谁也没反应过来,只剩下符念念的睫毛在冉至眼下轻扫。

    站在月亮门前的白茶浑身僵住,一时竟也不知自己还该不该进去。她忙慌慌转身拦住两个厮,连带自己也躲去院外。

    冉至紧忙起身,但唇上似乎还留着符念念那与众不同的香气,他很心虚,只好扯出星点苦笑避重就轻地问:“你想摘杏花?”

    符念念的耳朵尖发红,热到发烫的血在窜窜地流淌。其实她是在装睡,虽然昨天她命令禁止冉至亲自己,可是不知怎么的,冉至轻轻碰她嘴的时候,她好像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她怕自己的心思又被冉至看穿,只好垂眼看着自己身上盖着衣裳,装作什么事业没发生过似的,浅浅“嗯”一声,“昨天就想摘来着。”

    到这,符念念便故意当冉至不存在,她披着衣裳起身,唤白茶进来,只管张罗拿着梯子摘花的事。

    眼看着符念念的耳朵像秋来的一品红,冉至瞧着她走开的背影轻轻勾起嘴角。他心里虽然还想含住符念念发烫的耳尖,可是符念念已经害羞,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还是心中有数。故而冉至只紧跟去符念念身后,在她跟前蹲下身子拍拍肩头,“你脚上有伤,爬什么梯子?来这坐。”

    符念念满脸不解,更未及回应,就被冉至先一步抱住坐倒在肩头。符念念吓了一跳,她发出声的惊呼,声音还没有落,冉至已然稳稳将她抱住。

    冉至的身子虽然看着挺瘦弱,可是他不矮,猛然站起身,便会将坐在他肩头的符念念轴得很高,如此,杏花便都能生在符念念触手可及的高度,冉至温声安慰她:“别怕,我抱着你。”

    “那你要抱稳啊。”符念念轻轻皱眉,声音也不大的。

    冉至仰着头对她轻笑,“好。”

    春和景明,微光和煦,初阳透过花叶落在符念念的笑脸上,她伸手拈朵杏花,鬓边就留下细碎又斑驳的花影,像是别致的花钿容妆。

    这美好的画面让冉至陶醉,他不由自主用脸蹭蹭符念念的裙子,问符念念:“念念,折够杏花,也枝梅吧?”

    “折梅?这季节还有梅花?”符念念俯首,脸上还带着些迷惑的神情。

    冉至漫不经心地笑笑,没有回话。

    符念念思忖片刻,忽然想起冉至也是个梅梅,她低下头,“你不会在你自己吧?”

    冉至轻挑眉梢,“这个梅梅不好吗?四季不落,而且只等你一个人摘,你什么时候肯来折?”

    符念念偷偷笑起来,又怕被冉至看到,只好抿抿唇仰起头继续折花,“不折不折,梅梅总欺负人,是臭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