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桑将“白墨”两个字咬得重了几分，她站在舞台上，台上还响着轻松欢快的音乐做颁奖的伴奏，台下的人自然听不见她了什么，只能看到她十分礼貌的对颁奖嘉宾躬身道谢。

    白墨的手又抖了一下，聂桑没有在意对方的情绪变化，而是转身举着礼盒朝着台下开心的挥了挥，便转身走了下去。

    程瑶第一个迎了上来，开心道：“来！开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的聂桑却已经完全没了嬉笑的心情，她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把礼盒丢进程瑶的怀中，了句：“我去下卫生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晚宴大厅的外面，冷空气冲进鼻腔的瞬间，聂桑却觉得胸中的憋闷稍稍缓解了一些。天空上挂着零零星星的星光，在城市霓虹的映衬下，已经是若隐若现，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出来。

    月亮弯如弦勾，看上去如此脆弱，仿佛轻轻一弹，便会灰飞烟灭一般。

    聂桑双手撑着冰凉的栏杆，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白墨，其实只是那位作者的笔名，她认识她，一直都认识。

    “桑……”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聂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望，果然，白墨站在她的身后，眼中满是担忧，以及些许的不确定。

    聂桑脸上再次端起礼貌的微笑：“您还有事儿吗？”

    白墨上前一步，想要靠近一些，聂桑却本能的往后一退，紧紧靠在了栏杆上。

    白墨顿住脚步，不敢再上前：“桑……你……还是不想见妈妈么？”

    “妈妈？！”聂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我聂桑的母亲是谁，在整个演艺圈里都是个人人想要知道的秘密。”

    “二十多年前您选择了沉默，怎么，现在您不想沉默了？白兰女士。”

    笔名白墨，真名白兰的女人看着聂桑的模样，回想起若干年前自己回国的那次试探，她本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面对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的女儿，自己依然撑不起任何底气来……

    “桑……”白兰的双眼已经溢满泪水，声音微微颤抖着，“你知道，你十几岁那次，妈妈就想带你出国的，但是你……”

    “十几岁的我就已经过了，”聂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不是十几岁，也不是现在二十几岁。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选择了逃避，那么，我们就不要再出现在彼此的生活中了，不好么？！”

    “桑，你还是不能原谅妈妈……”白兰的泪水已经如线般滑落下来，“妈妈当年没有办法，我是想着，等我在国外稳定了，就把你接出去，给你更好的平台和舞台，我……”

    “不用了，真的。”聂桑声音冰凉，“以前不需要，以后，也请您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尤其是借助他人之手，布这么大的局……呵……”

    聂桑自嘲的笑了笑：“我都不知道，您居然已经成了大IP的拥有者，您居然就是那位手握多部畅销作品的美籍华人作家，白墨女士。”

    “您还真是能忍啊……”聂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一张照片流出来，就是为了今天，用这种方法让我不得不与您面对吗？”

    白兰已经泪流满面：“桑，不是的……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努力能给你创造更好的基础，妈妈真的是为了你……”

    “你不要再如此冠冕堂皇了，好么？……”聂桑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无奈的挥了挥手，使劲忍住了眼中的酸涩，“不用，真的。”

    她望向已经泣不成声的白兰：“我们就彼此留一线，好不好？”

    白兰看着自己女儿决绝的模样，看着她只是微有潮意，却毫无余地的目光，心知今日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她不甘心，然而此时一门之隔的大厅内还有众多嘉宾，让她不得不有所顾忌。斟酌之下，白兰只得转过身，快步走开，只余下残存的呜咽之声。

    很快，周围便恢复了安静，喧闹声隔着大门，仿佛背景音一般萦绕在周围。聂桑抬头望向天空，灰蒙蒙的天，让人的心境完全无法从之前的凉意中解脱出来。

    “这里冷，心身体。”陆铭哲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一件残留着男士古龙水味道的大衣轻轻披到了她的身上，原本已经被寒气浸得有些发冷的身体，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暖意。

    聂手渐渐捏紧大衣，转身望向陆铭哲。

    他的脸上没有带着往常人前温和的笑意，也没有平日里在聂桑面前那种戏谑的表情，而是难得的，抿着唇，正色看着她。

    聂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位白墨，其实还有另一个身份，是不是？！”

    聂桑死死的盯着他，眼中怒色清晰可见。陆铭哲却没有回避，而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几十年前，她是国内第一位拿到大满贯影后的女演员，她还有个名字，叫白兰。”

    聂桑盯着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仅此而已？”

    陆铭哲望着对方，望着聂桑眼中那隐藏在怒火背后的痛楚，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然而理性如往常一样，在此时占据了上风。

    陆铭哲：“是的，我知道，她也是你的母亲。是你一直不愿意相认的，亲生母亲。”

    终于听到陆铭哲承认，聂桑却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一巴掌扇过去，她的手已经在袖中攥得紧紧的，她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一切，原来是如此这般。

    陆铭哲谨慎的上前一步：“桑……对不起……其实我……”

    愤怒瞬间化成了伤感，伤感又化作自嘲。聂桑看着陆铭哲一脸正色的模样，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笑得气喘，笑得俯下身，一只手却仍然紧紧的撑着身侧的栏杆，她身上的大衣顺着她的动作轻滑下来，无声的落在了地上。

    陆铭哲眼中的不忍已经无法遮掩，他身手想要去扶她，却被聂桑抬手一把开。

    “你不要碰我……”聂桑仿佛已经笑得脱了力气，整个人有些虚浮，抬头望向陆铭哲的眼神却坚定无比。

    陆铭哲愣了下，手僵在空中，一时间居然忘了收回。

    聂桑望着陆铭哲，嘴角的笑意已经变得有些凄凉：“陆铭哲，这段日子以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陆铭哲：“……不是。”

    聂桑抬手一扬止住了他的话语：“你不用否认。”

    “原来这么多年来，你根本就没变。我真傻，我以为你……是我太傻，真的，我不怪你……”

    聂桑忽的一晃，陆铭哲他上前一步拉住他，却被聂桑狠狠一把推开。

    “我过你不要碰我！”聂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为什么我的话，你们都听不进去，我所有的想法你们都可以无所谓！你是这样，她也是这样！你们都是这样！你们就这么自以为是的以为我需要？！”

    "我告诉你，我不需要！"聂桑狠狠的咬着牙，吐出这句话。

    陆铭哲此时已经百口莫辩，他想解释，可是这个时候，又怎么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