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医生沉默下来。聂桑忍不住问道：“那个药……是什么药？”

    陆铭哲有些虚弱的解释道：“我带了胃病特效药……只不过节目组为了统一管理，也因为要过关报备，一开始就收走了……”

    杜医生却道：“不行。你那个药药性太猛，只能看上去有所好转，其实根本就是饮鸩止渴……”

    陆铭哲已经痛的没了力气，他依靠在床头，无力再与杜医生继续争辩。但是他的目光却没有妥协的意思，并且从毫不退让的杜医生身上移到了李导的身上。

    李导其实也很为难。她咬了咬唇，了句：“我去个电话。”便走到了门外。

    房间里只剩下杜医生和聂桑站在陆铭哲的床头，聂桑走到陆铭哲的身旁坐下，伸手捂住了他的胃部。

    陆铭哲的手已经冰凉，此时聂桑温暖的手伸过来，拨开他的手掌覆在了她的胃上，让他浑身微微一松，胃部的不适似乎也缓和了些许。

    聂桑垂着眼，没有话。杜医生也沉默着，抿着唇，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李导终于完电话走了进来：“公司那边给出决策，如果……”

    李导犹豫着看了一眼聂桑，斟酌了下，才继续道：“如果，桑可以在这边照顾，并且允许拍摄设备拍下照顾的情况，这部分素材也可以作为明天原定内容折扣的补救方案。”

    聂桑一愣，还没开口，陆铭哲却先一步厉声道：“不行！”

    胃痛虽然使得这句话“言辞拒绝”的意味大折扣，但是依然能听出陆铭哲的怒气。

    “你们是想利用网络绯闻的热度？”陆铭哲咬着牙质问道，“你们之前过，不会去炒作这些……”

    李导抿着唇不出话，她心里其实也不愿意如此，但是……

    “就这样吧。我愿意。”聂桑突然开口，平淡的道。

    几个人都十分惊讶的看向她，心中各怀疑惑和惊讶。

    聂桑却是面色平静，抬头望了一眼墙角处安装的摄像头，指了指：“就是用这个拍摄对嘛？”

    李导点头。

    聂桑：“行。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我照顾他，摄像头不关。明天他可以不用出海，不参加明天的行程，咱们签个协议如何？”

    李导顿了下，再次点头。

    聂桑在房间里找出纸笔，把刚才的意思写在了纸上，然后自己先行签好字，又把那张纸递到了李导的面前。

    “你确定自己能做主？”聂桑又问了一句。

    李导看了她一眼，接过笔刷刷刷的签下自己的姓名，然后是日期，并且主动加了一句话：“全权代表公司认可本协议。”

    聂桑笑了笑，将那张协议细细的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对着杜医生一伸手：“今晚他需要吃什么药，直接交给我吧。那份特效药就不用了。”

    杜医生深深的看了一眼聂桑，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片和一盒冲剂交给她，并且告知了她服用剂量和方法，以及今晚护理的注意事项。

    “胃痛和很多因素有关，饮食、天气、甚至压力、精神状态……他是旧病复发，也算是顽疾，这一夜能不能好很难，但是不好好修养一定不会好。”

    杜医生推了下脸上的眼镜：“今夜你可能要辛苦些了。”

    聂桑笑了笑 ，将李导和杜医生送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聂桑这才回头看向靠在床头的陆铭哲。

    陆铭哲的唇色似乎又白了些，额头的冷汗越发的明显。但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聂桑的身上，就那么微微皱着眉头，直直的望着她，心情复杂。

    聂桑取出一个玻璃杯，从盒子里取出一包冲剂：“你别误会。就算是个普通同事或者朋友，比如莫，或者左老师，我也会这么做的。我这人心软，看不得身边的人遭罪。”

    热水滚入杯中，将原本的冲剂颗粒缓缓化开。淡淡的蒸汽裹着药物的气息舒展着向上腾起，融化在原本有些凉意的房间中。

    聂桑用勺子将药搅匀，走到陆铭哲的身旁，坐了下来。

    她把杯子塞进陆铭哲的手中：“自己喝可以吗？”

    陆铭哲依然看着她的脸，望向她的眼睛，一时间没有应声。

    聂桑挑眉：“怎么？难道还要我喂你？”

    她手指偷偷指了一下挂在墙角的摄像头：“录着呢。”

    陆铭哲没有去看摄像头，却闭上眼稳了稳呼吸，片刻后，才再度睁眼，哑声道：“你不用这样……”

    “用不用这样我自己了算。”聂桑又站起身，取过陆铭哲的毛巾，有去洗手台那边用温水揉湿、拧干，这才重新回到陆铭哲的身旁。

    聂桑：“自己可以擦脸吗。”

    陆铭哲微微点头。他抬手想要把那杯药先放到床头柜上，抬起手臂的瞬间，却又突然觉得胃部猛地一抽。

    陆铭哲手猛地一抖，几滴药液从杯中泼洒出来，眼看着杯子就要脱手落到地上，一只手突然在此时稳住了陆铭哲的手掌。

    聂桑收起了所有的故作轻松，一只手将杯子重新放好，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陆铭哲的手，似乎想要缓和他那明显的颤抖。

    “都这个样子了，还想逞强……”聂桑有些生气，气他不懂得照顾自己，眼睛却不争气的酸涩了起来。

    陆铭哲的手已经凉的几乎没有温度，近距离的看他，更是能发现他的双唇也在不自觉的微微发颤。因为疼痛，他的身体忍不住向内弓起，整个人几乎要蜷起来。但是他似乎又拼命挣扎着不想让疼痛战胜自己，身体又硬绷着不想服输。

    看着陆铭哲的样子，聂桑心头如同被人狠狠的捏住一般，整个人的呼吸也艰难了起来。她知道陆铭哲是多么骄傲一个人，他怎么会愿意在摄像头面前呈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然而，没有办法。

    聂桑咬着牙，索性扶着陆铭哲，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腾出一只手，端起那杯药送到陆铭哲的唇边。

    “来，张嘴……”聂桑心翼翼的一点点把药送入陆铭哲口中，直到一杯喝完，这才扶他躺下，伸手给他盖上了被子。

    毛巾重新温过后，聂桑才细细的给他擦了擦手和脸。他的冷汗已经肉眼可见的自鬓角流了下来，整个人似乎也有些迷糊起来。

    聂桑咬着唇，细细的帮他擦拭着。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高中的时候，他是校队的篮球主力，他虽然看上去有些偏瘦，但是身体素质很好，高中的时候，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是感冒发烧，两三天也就自愈了。

    聂桑很想知道，在他离开后，这几年了，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自己折腾成现在的模样？

    为了学业？为了当上影帝？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值得吗？！

    聂桑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走到洗手台前，把毛巾洗净。

    她不经意的抬起头，忽然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嘴唇居然被自己咬破了，渗出几丝血液来。

    自己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聂桑回过神来，起精神去开门。

    门口站着左棠、肖宇，还有陈琳琳。

    左棠问道：“他怎么样？我听李导，你今晚在这边照顾他，而且……”

    左棠用目光瞟了一眼摄像头。

    聂桑点头：“没事，应该的。换做你们我也愿意。”

    左棠笑笑，没再什么，而是把手里一个袋子交给聂桑。

    “这里面有琳琳带的暖手宝，肖宇带的焖烧杯，我带的包装米。”

    聂桑接过袋子，了谢谢，却突然又觉得，这句谢谢有点见外了。

    将近两周的共同旅行，几个人已经有了一种默契，左棠他们没有进屋，是不想扰陆铭哲休息，便各自回了房间。

    陆铭哲半睡半醒间，被聂桑扶起来又喂了一次药片，这才真正的躺了下来。

    这一夜，陆铭哲不停辗转，一直没有安稳过，而所有因为疼痛的□□，却都被他压在了喉中，一丝一毫的都没有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