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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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城外的三岔路口,方珏的马队与另一条路上疾驰而来的黑漆平头马车,一起并入一条道路。

    道路略显狭窄,挤不开。

    黑漆平头马车似乎是普通商贾家的,不敢与官爷抢道,低调主动靠停路边。

    方珏余光瞟了黑漆平头马车一眼,带队驰过。

    宝国寺禅房外,方珏礼数十足,以通判身份求见钦差大臣荣国公。

    禅房门里走出一个和尚,施礼道:“荣国公一行人,去后山寻找世子爷未归。”

    “谢过师父。”方珏还了一礼,带上衙役直奔后山,预备襄助荣国公寻子,顺带查探一番。

    不想,后山的入口竟被一排锦衣卫把持。

    方珏亮出身份,为首的锦衣卫依旧严词拒绝:“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方珏绕行一大圈,每一条通往后山的径,均有锦衣卫看守。

    在此期间,附近的县令得了消息,也带人前来襄助,照样被拒。

    “果真诡异,世子爷失踪了,不请求支援,反倒嫌人多拒绝支援?如此严防死守,倒像是害怕被人冲上山撞见什么似的。”

    方珏想了想,当着锦衣卫的面,招呼官兵们往山下撤退。下到半山腰,交代官兵们先行回衙署,方珏自个骑了马又悄悄返回山上。

    不多时,一辆黑漆平头马车摇摇晃晃冲上山道,上头下来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

    锦衣卫查看腰牌后放行,让中年男子上了后山。

    隐隐的,山风还吹来一句“荣国公”。

    这中年男子是荣国公?

    方珏眉头紧蹙藏身在远处的大树后,心想,世子爷失踪,荣国公不急着寻子,反倒有闲情逸致乘坐马车外出?

    蓦地,方珏打量这辆黑漆平头马车有些眼熟,好似三岔路口给他让路的那辆。

    三岔路,它来的那条通向牢城。

    方珏眸色一惊,难道,方才荣国公去牢城秘密会见薛妖了?

    假借世子爷失踪,拖住进城的脚步,实则秘密会见薛妖?

    一时,方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莫非隆武帝给了荣国公密旨,让他倾斜薛妖?

    后山。

    一条溪弯弯曲曲从不远前经过,赵玉珠好心情地卷起裤腿,下水捞了两条鱼烤着吃。

    外皮酥脆,肉质软嫩。

    四溢的鱼香,勾得陷阱里饥肠辘辘的宁银月软声求人:“外头的好心人,求你赏一口吃的吧?”

    话音未落,一个青涩的果子砸到了她头上。

    “又酸又涩,不好吃!我要吃鱼!”宁银月以为自己表述不清,刻意强调要吃鱼。

    话音刚落,一条吃干抹净的鱼骨头砸到了她头上(完整的一条鱼哦,只是上头鱼肉没了,空余一副鱼骨)。

    宁银月:

    馋得她直哭。

    慕容铭就不计较那么多了,捡起宁银月不要的鱼骨头,三两下啃掉上头的鱼肉残渣。

    宁银月瞪大双眼:

    却见慕容铭啃完后舔舔嘴,眼角余梢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对胭脂水粉天生敏感,外头的人从不发声,依旧被他嗅出是个妙龄女子。

    脂粉味淡淡的,幽香似冬日枝头的寒梅。

    想来外头的女子,是个冷傲的绝色美人。

    抱着这个念头,慕容铭丝毫不嫌弃鱼骨头脏,就当间接接吻了。

    “喂,外头的,再来一条鱼骨头!还没啃够!”

    赵玉珠:

    她吃鱼的嘴一顿,堂堂世子爷如此不讲究?还真跟条摇尾乞怜的饿狗似的,啃了她吃剩的鱼骨头?

    亏得赵玉珠不晓得男人心中的龌鹾念头(间接接吻),否则吃下的鱼非得呕吐出来不可。

    正在这时,远处不少鸟雀惊飞。

    赵玉珠一见便知,有人来了。

    赵玉珠把中未吃完的烤鱼往火堆里一丢。

    敏捷地上树查看,遥遥望见几个锦衣卫护送了荣国公上山来。

    瞅瞅天色,过了晌午,已困住慕容铭一天多,想来是够用了。

    赵玉珠火速扑灭火堆,寻个枝繁叶茂的大树藏起来。

    不一会,一路走一路焦急呼喊的荣国公和锦衣卫靠近了,听到了陷阱里传出的呼救声,荣国公连忙指挥锦衣卫跳下陷阱救出了饿瘦一圈的儿子。

    饿得四肢发软的宁银月,也一并得救了。

    荣国公显然对儿子的风流司空见惯,问都不问姑娘是谁,让担架抬起饿瘪的两人就回了宝国寺。

    宁银月晓得威风凛凛、气度朗朗的荣国公,是她未来的公爹。禅房里三两下填饱肚子,就勒令和尚弄来热水洗了个澡,将自己从头到尾洗得香喷喷的。

    此时,她的丫鬟也获救归来,将马车里备下的干净衣裳拿出一套,给宁银月换上。

    焕然一新的宁银月,又抹了点胭脂水粉,这才自信满满出了禅房,去向未来公爹好好地叩谢救命之恩。

    不想,荣国公和慕容铭的禅房已人去屋空,院子里的一干护卫也走了个干干净净。

    只孤零零留下了她。

    宁银月:

    “姐,难道这两日一夜,您没没拴住世子爷的心么?”丫鬟支支吾吾地问,要不然,他们怎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光了?

    宁银月猛然攥紧裙摆,恼羞成怒,对准丫鬟就是一通臭骂:“怎么没拴住世子爷的心?他们是有急事先走一步!”

    她和慕容铭都那般了,黄花大姑娘的身子都给了他,怎会没拴住男人的心?

    宁银月夹紧双腿,眼尾泛红,一遍遍骗自己,他们就是有急事先行一步而已,仅此而已!

    荣国公身为钦差大人,自然是公务繁忙。

    “救回”了儿子,再不耽搁,一行人浩浩荡荡下山进城。

    不多时,一个厮打马追上,压低嗓音朝骑马跟在马车旁的世子爷一通耳语。

    慕容铭听罢,端坐马背叹口气。

    原来,慕容铭在陷阱里待了一日多,对困住他的人(赵玉珠)非但不憎恨,反倒因她是妙龄女子而心生旖旎,一从陷阱获救,立马心痒难耐叮嘱心腹带上家丁去寻她。

    可惜,后山找遍,哪有她的踪影?

    慕容铭叹气连连,她姓甚名谁不知,模样儿也不知。

    今日一别,怕是后会无期了。

    唯有她投喂的一条鱼骨头勉强留下做个念想了。

    思及此,慕容铭凑近袖口,一路嗅个不停,衣袖里头藏着那条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头,上头残留妙龄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极其淡雅的梅花香。

    (划重点,此处鱼骨头,梅花香两个梗要记牢)

    (划重点,此处鱼骨头,梅花香两个梗要记牢)

    (划重点,此处鱼骨头,梅花香两个梗要记牢)

    慕容铭闻得如痴似醉,还时不时伸出舌尖去舔一把。

    不多时,队伍进城了。

    “荣国公,不得了了,太子殿下病情加重,至今昏厥未醒。”刚进城,凌梓云红着眼眶迎了上来。

    荣国公面露焦灼:“太子殿下果真”不行了?

    连太医院的国都无能为力?

    荣国公困在宝国寺时,从京城带来的三名国却是昨日就送进了太子府。

    凌梓云泛出泪光:“荣国公去瞅瞅便知。”

    荣国公当下一急,马车也不坐了,带上慕容铭跳上马背,随同凌梓云快马加鞭赶往太子府。

    彼时,陕甘总督宁啸已带上甘州城内官员,恭候在太子寝殿大门前。

    对着荣国公捧出的尚方宝剑,集体跪拜,三呼万岁。

    凌梓云扫了眼宁啸一党,心下一嗤,有眼无珠的东西,你们好好看着,薛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只要坐实了弑君之罪,荣国公一声令下,中的尚方宝剑便能斩下薛妖的头。

    荣国公脚步踉跄来到太子床边,越凑近,面色越苍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床上的朱寿如同死尸,唇色苍白,面如土色。

    “太子殿下如此,全是薛妖那个杀千刀的给害的。”凌梓云声泪俱下,将薛妖狂打侍卫,居心叵测弄塌了木桥,砸得太子昏死至今的事儿哭诉了一遍。

    凌梓云又道:“太医都,太子殿下惊吓过度,陷入昏迷能不能醒来,得靠命”

    荣国公皱眉倾听,正要询问三个国是否属实时,床上一动不动的太子殿下突然眼皮颤了颤,随之神色不安地左右晃起了脑袋。

    凌梓云一惊,上午才服下第三颗假死药,怎会这么快失效?

    守在一旁的神棍,偷偷儿扫了眼刚放在窗边的一盆兰花,兰花香配上三颗假死药,起效相当快啊,体-内的毒就引发了。

    只见纱帐下的太子,服药过量陷入梦魇,大冒冷汗呓语不断:

    “阎王爷,阎王爷饶命,孤冤枉啊是薛妖屡屡冒犯孤孤才出此下策,设局诱骗他大打出弑君”

    凌梓云大惊,上前就要捂住太子胡言乱语的嘴。

    却被荣国公给格挡开来。

    “阎王爷独木桥是孤派人弄坏的”

    “假死药,也是孤自己弄来吃的”

    “父皇偏宠薛妖,唯有弑君才能弄死薛妖啊明明孤才是父皇的儿子,可坐镇西北期间,父皇却屡次偏听偏信薛妖这个锦衣卫孤不服气,孤委屈”

    陷入梦魇的太子,面对明察秋毫的判官阎王爷,将自己一肚子的委屈声嘶力竭地哭喊出来。

    这一通哭喊,听得凌梓云面色惨白简直想死,完了,一切都完了。

    好好的局,竟被太子给亲口毁了!

    候在寝殿外见不着里头情形的官员,一个个全听了个清清楚楚,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太子殿下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莫非,熟识的、打看着太子长大的荣国公一来,太子殿下将他当长辈,哭诉出满肚子的委屈和愤懑?

    一身厮打扮,面部罩上一张假皮,跟随宁啸混进寝殿的赵玉珠,则强忍着才没窃笑出声。心想,朱寿这个蠢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等他清醒过来,怕是想将自己溺死在粪坑里。

    宁啸静立在床边,默不作声,静等荣国公做出判断。

    有了太子殿下的招供,弑君案件好审极了,抓住太子身边的近卫上了一通指夹棍,真相便水落石出了。

    近卫们纷纷招供,确实如太子梦呓里的一般,一切都是太子自己捣鼓出来的局,薛妖是受害者。

    当日傍晚,荣国公带上宁啸等一大批西北官员,浩浩荡荡前往牢城,亲自接蒙冤无辜的薛妖出狱。

    “千户大人,受苦了!”荣国公大步跨入阴暗潮湿的牢房,扶住一身囚服的薛妖。

    薛妖抬眸,与荣国公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薛妖敬佩荣国公的雷厉风行,进城不到三个时辰就摆平了太子一党,不愧是圣上亲自挑选的钦差。

    荣国公惊叹薛妖的算无遗漏,每一步每个环节都丝丝相扣,将德不配位的太子压得死死的。

    盯着薛妖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荣国公满意地点头,不愧是她的儿子。

    一通梳洗,薛妖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威风凛凛、英姿勃勃迈出了牢城大门,迎着落日余晖,薛妖闪耀着金光,在一大群官员的迎接下,重返西北官场。

    这一次出狱,在场的官员心头亮得跟明镜似的,薛妖与太子斗法居然胜了!

    薛妖日后在西北的话语权不言而喻!

    除却官员,道路两旁还拥挤着好些受过薛妖恩惠的老百姓,曾经的锦衣卫大都欺压百姓,自从薛妖上位后,甘州城的风气改了,不做亏心事的百姓几乎不用担心自家含冤入狱。

    遂,得知薛妖出狱,感恩的那批百姓自发地来了,人潮拥挤,附近街道人头攒动。

    薛妖出狱,是万人夹道欢迎也不为过。

    “师兄,师兄”

    “这里,这里”

    这等场合,哪能缺席师妹郭泗芳,她奋力挤出拥挤不堪的人群,站在排头的好位置,又蹦又跳,卖力地呼喊,嗓子都要激动得喊哑了。

    赵玉珠一身浅蓝色裙子,也混迹在路旁的人群里,兴奋地眺望被好几个官员簇拥在中间,如同众星拱月般迈出牢城的薛妖。

    赵玉珠笑靥如花,使劲儿挥着白帕子。

    赵玉露陪同妹妹一同来的,见妹妹和薛妖感情甚笃,心头很是宽慰。薛妖这个妹婿,她是欣赏极了的。

    “师兄,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郭泗芳见赵玉珠挥舞着白帕子,她立马从衣袖里捣鼓出一块亮眼的红帕子挥起来,生怕抢不过。

    不会的,不会的,她位置比赵玉珠好,帕子大红的也比赵玉珠的显眼,怎么可能抢不过?

    这时,薛妖身姿青松、抬头挺胸出狱,视线扫过夹道两旁人潮拥挤的百姓。

    来也怪,再熙熙攘攘的人群,赵玉珠也是一眼就能瞧见的所在。

    两人迅速对上了眼。

    薛妖目光扫过精心装扮过的赵玉珠,徐徐春风拂动她一身浅蓝色的薄薄春裙,少女笑靥如花,白莹莹的东珠耳坠随着挥帕子的动作一晃一晃,不出的俏皮可爱。

    勃勃生,动人得很。

    下一刻,不知薛妖想起了什么,瞪了赵玉珠一眼。

    赵玉珠:

    哪怕薛妖瞪的那一眼稍纵即逝,赵玉珠还是眼尖地捕捉到了。

    待赵玉珠再细看时,薛妖已别过头去眺望别处,眼神里早已寻不到蛛丝马迹。

    难道瞪她的那一眼,是她的错觉?

    赵玉珠莫名想起昨日薛妖在牢房里冲她生气,连茶杯都夺了去。

    不是吧,她一时言语不慎惹他不快,两天过去了,还生着气呢?

    “也太气吧啦了。”赵玉珠瘪瘪嘴收起挥动的帕子,声嘟哝。(咳咳,怎么可能是她以为的这件事儿)

    “师兄啊,我在这啊”郭泗芳见薛妖怎么都不看排头的自己,只盯着那边的赵玉珠瞅,便以为赵玉珠所站之地风水好,能一眼瞧见。

    于是,郭泗芳拼了命地穿梭人群,挤到讨厌鬼赵玉珠身边来。

    不想,刚挤到讨厌鬼身边,还不等她重新挥上红帕子抢夺目光呢,薛妖居然别开了头。

    郭泗芳:

    正在这时,西北官员和夹道百姓万目瞩目之际,方珏从一众迎接的官员里跨步而出。

    双高举一摞文件。

    方珏朝钦差大人双膝跪下了。

    荣国公不解:“通判大人这是”

    只听方珏高呼:“钦差大人,此乃微臣奉太子殿下之命,搜集整理而出的,近些年谷中昌一党作恶多端的证据!特此呈送钦差大人!”

    此言一出,在场官员哗然一片。

    太子殿下明明站队谷中昌,大力协助谷中昌一党弄死薛妖,怎么可能私下里给方珏下此命令?

    聪明之人很快反应过来,方珏这是在给太子挽尊呢。

    企图给一败涂地的太子掰回一局。

    以正面形象掰回一局。

    瞧,太子身为储君,心中是有家国大义的!

    也是能分辨忠奸的!

    哪怕与薛妖因私人恩怨不睦,再看不惯薛妖,太子也还是命令属下暗地里帮衬薛妖找寻谷中昌一党的罪证,等候时,一举掰倒恶势力!

    此招一出,薛妖仿佛第一天认识方珏般,作为敌对阵营,都忍不住为方珏这出乎意料的一喝彩!

    确实出漂亮!

    尽力挽回了太子在百姓心中逐渐黑化的形象,又彻底洗白了方珏他自己。

    前阵子,闹得满城风雨的“谣言”——太子提拔方珏,是为了让方珏举报、对付薛妖。

    不攻自破了。

    赵玉珠一看就知要遭,连忙朝姐姐望去,果真姐姐双眸放光,看向方珏的眼神又恢复了生,还夹杂几丝崇拜。

    “姐姐”赵玉珠刚要出声,又哑了声。

    方珏确实太会做官了,把握民心上绝对是一流的!而姐姐吃他这一套!

    赵玉珠暗咬内唇,颇有无能为力之感。

    突然,察觉有人盯着自己,赵玉珠偏头一看,居然又对上了薛妖的目光。

    这回薛妖没再莫名其妙瞪她,但赵玉珠此刻心情不佳,回想先头被瞪的那一眼,很不爽,果断回了一记眼刀过去。

    算是女子报仇,隔段时间不晚吧。

    薛妖:

    没料到,当夜星光璀璨时分,赵玉珠如往常般哄睡了身怀六甲的姐姐,从姐姐院里出来,一回到自个院,居然见到了一身黑锦衣的薛妖。

    赵玉珠脚步一顿,这男人不会是下午没瞪够,夜里追到她府里来继续瞪吧?

    不会这般气吧啦吧?

    下一刻,赵玉珠的鼻子,居然嗅到了烤鱼香。

    定睛一看,自个院东边架起了火堆,薛妖正坐在火前烤鱼。

    “好香!”赵玉珠禁不住深吸一口香气。

    “过来,吃了。”薛妖朝她招。

    赵玉珠欢欢喜喜一靠近,薛妖就递过来一条鱼——

    只见它上半截鱼肉还在,下半截显然被他吃了,只余下光秃秃的鱼骨支楞在那。

    (一半鱼肉,一半鱼骨)

    赵玉珠:

    这男人什么毛病啊,爱逼着他人分享茶杯就算了,连一条鱼都要逼着她共吃?

    少女忍不住怀疑,这不会是报复她下午没瞪够的新招吧?

    赵玉珠背过去,嘟嘴不肯接。

    吃剩下的半条鱼,口水都沾上了,她才不要。

    “今晚吃撑了,肚子都圆鼓鼓的了,吃不下了。”赵玉珠笑脸一垮,随意编了个借口。

    薛妖双眸定定瞅着她,下一刻,妥协地换了条没吃过的鱼:“吃这条?”

    高举到她唇边。

    男人眼神直勾勾盯着她,一副不吃别想走的架势,隔着朦胧的月色,赵玉珠都深深感觉到了他眼底的霸道。

    赵玉珠实在怕了他眼神里的执拗,再加上他烤的鱼也不知刷了什么酱料,香气诱人,勾得少女口舌生津。

    嘴馋的赵玉珠,对美味烤鱼是没有抵抗力的,很快乖巧地接过来,埋头就啃。

    不想,少女刚乐滋滋地啃到一半,正吃得上瘾呢,没来得及下嘴的半条,居然被薛妖一把抢了过去。

    赵玉珠眼睁睁地看着薛妖三两口吃干抹净,还抿了抿“她先头吃光的”那半边鱼骨头。

    赵玉珠:

    完全一脸懵,这男人是在发什么疯?

    不嫌她口水么?

    这可不像是报复下午没瞪够的样子了。

    赵玉珠下意识盯住薛妖,仿佛要看进他心里去,去瞅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没吃够?喏,这里还有半条。”统共只烤了两条,薛妖将最开始她不肯吃的、他吃剩下的那半条又递了过来。

    赵玉珠:

    她可没有与人共吃的癖好,沾了他口水的鱼肉,再美味都是不要的。

    顿了顿,少女嘟起红唇商量:“你再烤一条给我呗。”

    “今夜没空,还得赶回去配合钦差大人办案。”薛妖摆出一副时间很紧的样子。

    赵玉珠:

    你没空,还特地跑来她院子里烤两条鱼?

    这是什么古怪逻辑啊?

    “你真不吃?”薛妖将那半条鱼,朝怔愣的赵玉珠唇上蹭了蹭。

    赵玉珠回过神来,嫌弃地偏过头去。

    薛妖默默盯了她几瞬,没再坚持,将她不肯吃的半条鱼往火堆里一丢。

    随后,薛妖从怀里掏出一方白帕子,心翼翼包上两人共同吃完的那条完整的鱼骨头。

    白帕子裹好鱼骨后,一点点塞进衣袖里珍藏了起来。

    赵玉珠:

    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懂男人这是什么骚操作。

    “早点睡,最近一段时间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空给你烤鱼了。喜欢吃,忙完再。”

    丢下这句,薛妖也不走正门,直接翻墙而去。

    随着车轮声疾驰而去,夜幕下的院陷入了一片寂静。

    “三姐,薛大人不会真是百忙之中,专程抽空来给您烤鱼吃的吧?”绿鹭旁观了全程,一脸迷雾。

    赵玉珠也不懂,为何要给她烤鱼吃,还非要逼她共吃?

    真是个怪人。

    火堆里的半条鱼烧得“噼啪”作响,这熟悉的一幕,让少女想起今日在宝国寺后山,她丢弃在火堆里的那半条鱼了。

    其余事儿,少女倒是没回想起来。

    在赵玉珠而言,慕容铭不是个值得费心的人,与他相关的互动,譬如丢了条鱼骨下陷阱,慕容铭色眯眯地啃掉鱼骨上的残渣自然不乐意去记。

    星光璀璨下,人间烟火味十足。

    迅速驶离的马车里,薛妖低头嗅了嗅衣袖里的鱼骨,除却淡淡的鱼骨味,还若有似无地沁出赵玉珠身上淡淡的脂粉香。

    是一味幽冷雅致的梅花香。

    不知想起了什么,薛妖眸色沉了沉,问陈南:“甘州城最好的脂粉铺子在哪?”

    陈南一脸懵:“这个得问郭盼盼。”他一个单身汉,上哪知晓去。

    郭盼盼不愧是家有媳妇的,还真知道,立马报上柳树巷胭脂翠的大名。

    “走,现在就去。”薛妖挑开窗帘,望着街头商铺的灯火,补充道,“反正顺路。”

    陈南和郭盼盼悄摸摸对视一眼,哪儿顺路了?

    他们要去的荣国公落脚之地在城西,柳树巷胭脂翠在城东!

    完全是反向好么?

    次日一早,赵玉珠迷迷瞪瞪翻个身,额头碰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睁眼一看,枕边居然大喇喇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红木匣子。

    “这是什么呀?”

    赵玉珠揉着惺忪的眼,爬起来细看。

    红木匣子周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牡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少女纤纤玉指掀起盖子,里头居然满满当当装了整整一匣子的脂粉。

    一盒一盒往外掏。

    绿鹭和绿燕听到动静来到内室时,就见赵玉珠青丝如瀑,身穿白色寝衣坐在纱帐里一通捣鼓,脚边玲琅满目的盒子已铺满了半张床。

    绿鹭:

    绿燕:

    “谁这般大笔啊,一出就送半张床的脂粉,抹到后年也使不完啊。”两丫鬟瞪大两只星星眼,一通羡慕。

    赵玉珠弯唇一笑,倒是猜到了是谁,能在夜间神不知鬼不觉搁到她枕边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唯一不解的是,薛妖怎的突然一掷千金,打包送来这么多的香粉?

    跟天上掉下来、白捡、不要钱似的!

    不过被男人讨好,主动送胭脂水粉,总是一桩乐呵事。

    “你俩过来。”赵玉珠笑成了一个贪财迷,招呼两丫鬟上前,让把盒子一一打开来。

    赵玉珠饶有兴致,眯着眼挨个去嗅:“嗯,这个是茉莉香,这是个兰花香,这个是桂花香牡丹香,合欢香,百合香”

    各种香气应有尽有。

    唯独缺了梅花香!

    赵玉珠:

    “咱们姐最钟爱的便是梅花香,偏偏少了这一味。”绿鹭遗憾得直摇头。

    年纪的绿燕更是直嘟囔:“也太不会送礼了。”

    压根没将姑娘的喜好放心上嘛。

    赵玉珠面上笑容淡了淡,玉足一扫,将满床的盒子不开心地扫到一边去,双一撑跳下床去洗漱。

    洗漱完毕,往妆奁前一坐。

    床上堆如山的脂粉盒投射在镜子里,赵玉珠对着它们,心头一阵莫名的烦闷,为何烦闷不舒畅,少女自个也理不清个头绪来,反正别过眼去不愿再看。

    “绿燕,上惯用的梅花香。”

    赵玉珠只爱这一味,从到大也只抹这一味。

    “哎。”绿燕去抽屉里寻,却没寻到。

    好一通找,绿燕急得问绿鹭:“姐的梅花香怎的不见了,可是姐姐收到别处去了?”

    “怎会,每次用完都放在第一个抽屉里的,定是你没找仔细。”

    罢,绿鹭放下头的活计,凑过去一通找,将妆奁上下三个抽屉翻了个底朝天,硬是没寻着。

    “三姐,真是见了鬼了,它自个长腿跑了。”

    赵玉珠:

    满卧室觅不着后,赵玉珠不乐意地高高撅起了嘴,她隐隐猜到一个事实,铁定是薛妖顺走了她的梅花香。

    好端端的,他发什么疯嘛!